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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藏語版《東邪西毒》,真的比王家衛還王家衛

隨著四月時間過半,《復仇者聯盟4》即將上映。

儘管首映票價一度高達幾百塊,但依然沒有阻擋粉絲的熱情。映前一周,預售票房就突破了三億,試問還有哪個影片能有這樣的熱度?

因此,同檔期的很多新片都知難而退地選擇了改檔。

可沒想到,有這麽一部藏族題材的文藝片仍然堅守在4月26日這個檔期,與《複聯4》“交輝上映”——《撞死了一隻羊》

這部電影由萬瑪才旦執導、王家衛監製,是一次非常罕見的,跨越民族、地域的合作。

說起導演萬瑪才旦,也許有的小夥伴不太熟悉。但作為藏語電影的代表人物,萬瑪才旦在國際上佔據著一個不可替代的位置。

萬瑪才旦

他之前拍攝的《靜靜的嘛呢石》、《尋找智美更登》和《塔洛》,曾多次在國際電影節上斬獲大獎,在豆瓣的評分也都堪稱優秀。

而今天說的這部《撞死了一隻羊》也不例外,影片在去年的威尼斯電影節上,一舉奪得“地平線單元”的最佳劇本獎。

正因如此,萬瑪才旦被影迷冠以“藏族題材第一人”的稱號。

第75屆威尼斯電影節地平線單元最佳劇本獎

其實最近幾年來,有不少導演都把目光投向了藏族題材,比如張揚導演拍攝的《岡仁波齊》、《皮繩上的魂》,就收獲了不俗的口碑。

《岡仁波齊》

但相比將觀眾置於“外來者視角”,以獵奇的心態窺探藏族文化;身為藏族人的萬瑪才旦,更能客觀地看待文化差異,用平實、質樸的態度,向世人展現祛魅的西藏。

《撞死了一隻羊》就正是這樣,它所呈現出的世界觀、價值觀,不是一味的“朝聖”心態,而是具有思辨性且令人信服的。

正因如此,影片吸引到了王家衛擔任監製,還搬來了他的禦用班底——

有《春光乍泄》的剪輯師張叔平擔任剪輯指導,有多次獲得金馬最佳音效獎的杜篤之負責音效,有拿獎拿到手軟的林強負責配樂.....

所以說,這是一次萬瑪才旦藏式風格與王家衛個人風格的結合。

這一點在預告片中就有所體現——陽光斜照進屋子,映射在演員的臉上,這個畫面既像是一幅卡拉瓦喬的油畫,又蘊含著王家衛式的神韻。

甚至有網友在看過預告片後,直呼這就是“藏語版《東邪西毒》”!

《東邪西毒》

而除了讓人印象深刻的構圖、打光之外,本片還採用了與眾不同的4:3畫幅比例。

其實在一開始,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都對導演的這種做法表示不理解。

因為這個故事發生在可可西裡,有著美麗的天空、壯闊的荒漠,這樣的畫幅豈不是弱化了畫面的空間感?

帶著這個疑問,我忍不住找導演當面聊了聊。從他的口中,終於得到了官方答案。

因為在導演看來,這並不是一部風景片,他想要突出的核心是人物關係。

而4:3的畫幅恰如其分,不僅能讓觀眾聚焦於主角身上,而且會讓畫面產生逼仄感,形成人物間的緊張氛圍。

比如在片中我們會看到,狹窄的畫面裡,兩名主角的臉各佔一半——

這是導演在隱晦地向觀眾表達,兩人是一體兩面的關係,並為後續的故事作好了鋪墊。

那麽,究竟這部電影講了個什麽樣的故事呢?

本片的主角之一,是個名叫金巴的司機,他在穿越可可西裡的無人區時,無意間撞死了一隻羊,善良的金巴決定去廟裡超度它。

而就在去寺廟的路上,司機金巴遇到了殺手金巴。

這兩人有著同一個名字,卻背負著不同的命運,殺手金巴要去找殺父仇人尋仇。

從表面的人物關係來看,影片似乎要講述一個黑色幽默的殺手故事。

但如果你仔細琢磨,會發現並沒有那麽簡單,它更像是一個成人寓言故事。

一方面,在藏人的傳統觀念裡,任何形式的殺生,都是一種嚴重的罪孽。所以司機金巴才會不辭辛勞帶著淌血的死羊上路,這是他為了尋求心理安寧的贖罪方式。

另一方面,無論在藏族還是其他民族的倫理觀裡,殺父之仇都是不可饒恕的大事,所以殺手金巴把報仇當作一生的目標,甚至不惜違背信仰,犯下罪孽。

就這樣,影片借由同名不同命的兩個主角,進行了一場殺生與贖罪、信仰與倫理的辯論,構成了影片的內在矛盾。

而我對於人物關係這樣的解讀,也獲得了導演的肯定。

他直言,自己在設計兩個主角的形象時,一方面,是想讓角色之間產生聯繫;另一方面,是因為在藏語中,“金巴”的意思是施捨,十分貼合本片的主題。

他們不僅有著活佛賜予的同一個名字,而且抽著同樣的香煙,在同一家酒館裡,喝著同樣的啤酒,甚至就連吃飯時的坐姿都相差無幾。

這些影像上的高度相似,讓兩個金巴在冥冥之中建立了一種關聯,就好像都經歷了同一件事,呈現出一種鏡像的關係。

不過,別看主題這麽深刻,影片的故事卻並不枯燥晦澀。

要知道,一個好的文藝片導演,是有能力把個人觀點簡明而高效地輸出給觀眾的。

正因如此,導演萬瑪才旦把人物關係嵌套在了公路懸疑片的框架中,再通過類型片的方式,完成作者性的自我表達。

這就衝淡了嚴肅主題帶來的枯燥感,既讓文藝片愛好者看得爽,又讓大眾影迷看得懂。

所以說,我們會發現本片始終處於一種超現實主義的荒誕氛圍中。

比如,在偏僻縣城的小酒館裡,卻有著一個嫵媚的老闆娘,舉手投足間流露出萬種風情,恍惚間仿佛讓人看到了王家衛鏡頭下的張曼玉,又似乎看到了《新龍門客棧》裡的金鑲玉;

比如司機金巴一直戴著墨鏡,看似嚴肅深沉,卻又反覆唱著“五音不全”的藏語版《我的太陽》。

這個墨鏡,也被很多影迷們解讀成導演對監製“墨鏡王”的調侃。

儘管導演明確跟我否認了這一點,但估計仍然擋不住影迷們的討論熱情。

事實上,無論是司機金巴的墨鏡,還是貫穿始終的《我的太陽》,都蘊含著“救贖”的寓意。

因為在影片中,他的內心存在一些焦慮及孤獨,便一直躲在墨鏡後看世界。

直到他摘下墨鏡的時候,才意味著他真正做到了“放下”。

同樣地,隨著劇情推進,殺手金巴終於找到殺父仇人,可當他打算痛下殺手時,卻見到仇人年幼可愛的孩子。

他頓時明白,如果自己報仇雪恨的話,那仇人的孩子日後也必定找他尋仇,這種殺戮就成為了無限的輪回,因此他想要放棄復仇;

但他這樣做,不但違背了“為父報仇”的傳統倫理觀念,也背叛了自己前半生的信念。

於是,殺手金巴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故事發展到這裡,就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局面,兩個主角都有著無法解決的困境。

那麽,他們將做出什麽樣的選擇、走向怎樣的結局呢?

我在這裡就不多劇透了,小夥伴們可以在影片上映後去電影院裡尋找答案。

可以告訴大家的是,影片的結尾不僅十分玄妙,而且充滿夢幻氣息,必定會引來影迷們的猜想和討論。

而身為創作者的導演,也“偷偷”地給了我一點提示。

為了讓觀眾更好地理解影片,他在片尾加入了一句古老的藏族諺語——

“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夢,你會遺忘掉;如果你進入我的夢,那也會成為你的夢”。

這句諺語是導演留給觀眾的一把鑰匙,也是影片形式與內容的概括、提煉。

影迷朋友們常常會說,電影是“造夢”的機器。

我想,這句話放在本片身上恰到好處。在短短的87分鐘裡,萬瑪才旦導演帶領著觀眾走進夢中、一起做夢。

在看完影片後,我相信觀眾會產生一種奇妙的體驗,仿佛整個故事都只是金巴做的一個夢,他和夢裡的另一個自己,分別完成了一次名為救贖的輪回。

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導演也和我說到了他創作影片時的心路歷程。

大家可能不知道,萬瑪才旦除了導演的身份之外,還是一位小說家,而且一向是先進行文本創作,再反哺到電影內容中。

這部《撞死了一隻羊》,就是導演根據自己的同名短篇小說,以及次仁羅布的短篇小說《殺手》一塊改編而來。

由兩部小說改編成一部電影,其實是一件難度很大的事情。

但導演卻站在藏族人的角度,巧妙提煉了兩部小說主題上的共通性,用充滿佛教氣息的方式,講述了一個關於和解與放下、救贖與解脫的故事。

當影片結尾,一架飛機劃過天空時,既象徵著傳統、腐朽的觀念被現代文明所遏止,也意味著主角所代表的個體產生了覺醒,掙脫冤冤相報的輪回,完成了自我的升華。

說了這麽多,相信有的小夥伴已經對這部影片充滿好奇和期待了。如果你除了《複聯4》這樣的漫威大片還想看點別的,不如買張票,去隔壁影廳支持一下這部4月26日上映的《撞死了一隻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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