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重播率最高的國劇，熒屏上最早的合家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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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為文稿：

大家好，歡迎來到中國電視劇60講。我是主講人李星文。這一期我們聊史上重播率最高的國劇《西遊記》。

央視旗下的中國電視劇製作中心，最早啟動的四大名著劇是《西遊記》。1982年國慶節期間，央視播了試集“除妖烏雞國”。25集《西遊記》成建制播出的時候，已經是1988年2月。

八十年代中期，導演楊潔率領將近2000人的隊伍轉戰大江南北，甚至遠涉泰國，才完成了唐僧師徒西天取經的艱難歷程。

《西遊記》改編的基本法是“忠於原著，慎於翻新”，除了刪去“唐太宗遊地府還魂”的迷信情節，以及比較雷同的降妖故事，沒對原著進行顛覆式的改變。從人物來說，主要是加強了唐僧師徒身上“人”的色彩。

比如說，孫悟空本是神通廣大、勇敢無畏的人物，電視劇就要給他加些愁苦。在“困囚五行山”一集中，他在五行山下苦苦掙扎，天庭裡的神仙卻在開懷痛飲，兩邊的鏡頭來回切換，加強了他的弱者身份。接著春夏秋冬四季更迭，孫悟空一邊喊著“如來，你騙了俺老孫”，一邊痛苦地低下了頭，更顯淒涼。

《西遊記》秉承了空靈玄妙的中國傳統美學風格，美術上有動畫片《大鬧天宮》的影子。加之《西遊記》一集一故事，這就給導演嘗試不同敘事風格留下了空間。有幾集頗見新意，算得上一戲一格。

“計收豬八戒”是照八十年代盛行的輕喜劇拍的。豬八戒強佔高翠蘭，手段惡劣。可是到了電視劇裡就喜興多了，形象也正面多了。先是老豬抱打不平，救下被地保強搶的高小姐，然後著重表現了他的乾活蠻力和吃飯海量，高老太太是越看越歡喜，就許了這門親事。

擺酒當日，老豬喝得酩酊大醉，暴露了嘴臉。這段拍得妙趣橫生。高家毀婚，老豬把高小姐攝入後院，關了起來，但一直保持紳士風度。收豬八戒的過程中，老豬被猴子反覆捉弄，洋相出盡。這一集，基本感覺不到老豬的妖精氣質，只是覺得好玩。

“三打白骨精”玩的是恐怖氣息。一開始就是幽暗洞穴，鬼火磷磷，白骨精由一堆白骨幻化而成。山裡的一家三口在山前犁地時，被一團黑雲攝入洞中。白骨精迷了少女的魂，當場吸了她的血。這明顯是照著驚悚片拍的，布光、造型、音樂配合起來很是嚇人。

“趣經女兒國”像是愛情劇。遊賞禦花園，女王的眼裡春情蕩漾，而一首《鴛鴦雙棲蝶雙飛》，唱得天地之間盡是柔情蜜意。唐僧也不是全不動心，只是用信念克制了情欲。

最後好事不成，長亭作別，女王的雙眼淚水隱隱，又是一首百轉情歌《相見難別亦難》，同樣的曲子卻無限淒婉。朱琳扮演的女王和徐少華扮演的“禦弟哥哥”，真是一對有緣無份的璧人。

電視劇《西遊記》和戲曲結緣最深。楊潔是新中國第一代電視導演，曾執導過《追魚》《十五貫》等戲曲電視片，錄製過六小齡童之父六齡童主演的舞台劇《孫悟空三大白骨精》。

這些藝術經歷決定了她拍攝《西遊記》的美學風格和選擇演員的傾向。劇中的扮相、念白、開打各方面，帶有濃厚的戲曲韻味。很多角色找的就是戲曲演員。

孫悟空的扮演者六小齡童（章金萊）出身“猴王世家”，其父六齡童是紹劇猴王，他本人曾是昆劇演員。劇中孫悟空用的就是猴戲的表演程式，聲音是尖細的，“含胸，拔背，抱肩，躬腰，吸臀，曲腿，藏襠”，舞起棒子來好似風車，打起架來轉圈不止，充滿了寫意的美感。

第一任“豬八戒”馬德華是昆劇演員。觀音菩薩的扮演者是左大玢，是著名湘劇表演藝術家。評戲演員趙麗蓉扮演了車遲國王后。京劇表演藝術家高玉倩扮演了豬八戒的丈母娘高老太太。《杜鵑山》裡柯湘的扮演者楊春霞演了白骨精。

黃梅戲頭牌女演員馬蘭扮演了唐三藏的母親殷小姐。京劇演員王忠信扮演了太白金星。湖北的黃梅戲演員楊俊扮演了“三打白骨精”裡的村姑。扮演哪吒的艾金梅是江蘇省京劇院的武旦演員。京劇表演藝術家王鳳霞扮演了鐵扇公主。

“沙和尚”閆懷禮，“鎮元大仙”吳桂苓，“太上老君”鄭榕，“梨山老母”孫鳳琴，都是北京人藝的演員。韓善續扮演了殺死唐僧父親的凶殘船夫，年輕的楊立新戴著頭套演了銀角大王。

多年以來，朱琳扮演的女兒國國王一直被公認為《西遊記》第一美女。《三國演義》裡的“小喬”何晴，在《西遊記》裡只是晃了一眼的“憐憐”。歌手李玲玉扮演了“玉兔”，魏慧麗扮演了豬八戒的媳婦高小姐，此前她在電影《精變》中扮演善良的狐狸精，與她配對的公子正是“唐僧”徐少華。

改革開放之初，觀眾在螢幕上看到了日本版《西遊記》。孫悟空拿棍子一捅，石油躥得老高。這個片子放了兩集就停播了，因為有觀眾提抗議，說糟蹋了我們的古典名著。於是，中央電視台就把拍攝古典名著提到日程上來了。

當時，楊潔正一門心思想調換工作。她在1980年拍了一個電視劇《嶗山道士》，播了以後影響不小，但是沒被承認，楊潔就很喪氣。三個月後，央視下達任務：王扶林搞《紅樓夢》，楊潔拍《西遊記》。

楊潔首先定下了“忠於原著，慎於翻新”的原則。它本身是雅俗共賞的東西，一定要忠於原著才能把它精神拍出來。不能想當然就去拍。如果怎麽好玩怎麽來，就會拍出比較鬧的東西。

另外，它畢竟是一個文學性的東西，你要把它變成電視劇，用真人在真山真水裡頭演，這個改編一定要慎重，不管加什麽情節、人物，一定要符合人物的性格，講究情節的合理性。

因為不是現實主義的東西，創作就需要發揮想象力，而戲曲表演中恰恰充滿了想象力。什麽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需要借助舞台上的表演。你要把它完全變成真人一樣的，那就不是猴哥了。

在“除妖烏雞國”的試集拍攝時，導演要求又演猴又演人，搞得孫悟空無所適從。楊潔決定借助戲曲舞台上的東西，其他人的表演就要往這方面靠。她想把戲曲演員和電影演員、話劇演員的表演糅合在一起。不過，這是一項探索性的工作，最終戲曲痕跡還是多了一些。

從1982年到1985年，三年拍了15集，為什麽這麽慢呢？因為《西遊記》著重在於個遊字，劇組在全國找景，張家界、九寨溝那時候都不出名，都是荒山野嶺。有名的地方往往不太合適，除了九華山以外，用的都是人們不熟悉的地方。

一邊找景，一邊選演員，一邊搞特技，一邊做妖魔鬼怪的造型，這些因素加起來，拍攝進度快不起來。楊潔曾經帶人去香港學習吊威亞技術，但不得要領。回來以後土法上馬，把人綁在鋼絲上吊起來，上面拴個滑輪，那面人拉著走，這邊人就飛起來了。

什麽樣的鋼絲能吊多少重量，並沒有經過專業計算，有些演員從空中掉了下來，只是沒出大的事故。好在沒出人命。其他的特技也是這樣，一個鏡頭要搞好多遍才能搞成。

《西遊記》的音樂創作也是頗費周折。楊潔覺得，神話劇就要不受局限，活潑、明快，而有的地方又有哀傷和抒情。主題歌要有一種奮進的精神，又要感覺到一年一年不容易，費盡千辛萬苦才有了許鏡清作曲，閻肅作詞的《敢問路在何方》。

《西遊記》播出11集後影響很大，但台裡開了專家會，要換作曲，換主題歌。罪名是沒有時代感。專家們希望，《西遊記》向《諸葛亮》和《四世同堂》學習，既有民族性，又有抒情性。

楊潔反問說，孫悟空出世和西天取經之間，隔了上千年的歷史，你說他哪個時代的？太上老君、玉皇大帝、閻王老子是哪個時代的？中國的笙簫管笛來表現一個神話題材，是遠遠不夠的，不要說電聲樂器，有更多的樂器我都拿來為我所用。

楊潔表現出了藝術家的堅定信念，但也不得不作些讓步，歌曲保留了，但女聲換成男聲，民族唱法替代了通俗唱法。到了1988年播出全集的時候，用的是蔣大為唱的主題歌版本。

老版《西遊記》陪伴了幾代人的童年。它把原著的神話世界向童話世界進行了改造，原著中成人的心計和世俗的錄寫，都進行了大膽的捨棄，形成了最早的合家歡劇目。

文學想象世界第一次具象出現，特效場面美不勝收，人物形象靈動可愛。這部劇一出場就受到觀眾的熱烈追捧，並且在隨後的30年中一再重播，成為經久不衰的文藝經典。

今天的節目就到這兒，謝謝收看。

主講人 | 李星文

編導 | 吳勇

攝影 | 吳勇 宋新寧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