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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的“金陵”不只是單指南京一個地方

《紅樓夢》又名《金陵十二釵》。《金陵十二釵》是曹雪芹於悼紅軒中寫作了十年之後又題的新書名。就此五個字而言,就得分為三段來講說,可知《紅樓夢》的事情貌似簡單之處實際也不簡單。比如,一提“金陵”,大家皆知是南京的古稱,這很簡單,還要什麽解釋嗎?這是一般的看法,如以為大致不差也未嘗不可。可是,略深思就會發現,讀《紅樓夢》而把重要的詞匯都給以簡單化,那可就害了“簡化”病,就什麽也不必去研究討論了。

我隻舉一個實例。第二回賈雨村對冷子興說他自己的見聞經歷:“金陵城內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家……”可見,在賈雨村心中口中,“金陵”是一個省的名稱,省是元代以來的一種地理行政制度的名稱,全名叫做“行中書省”,簡稱行省,又再簡稱為某某省。這個地理行政制度一直延續到今天。既然如此,省是一個很大的地區,並非僅指一個南京城,這還不十分分明嗎?

周汝昌

再退一步講,在清代康熙年間,江蘇和安徽兩地是一個大區域稱為江南台,所以,曹家在南京做織造官的時候,本來最早叫江南織造監督,後來才改稱專名“江寧”,這江寧才是今日南京的專稱。如此一講,你就會恍然而悟,所謂“金陵省”者,至少也應該相當於我剛才所說的江南省。這兒有幾個小小的佐證需要提上一提。當寶玉神遊太虛幻境時曾問警幻仙姑:“常聽人說,金陵極大的地方,怎麽只有十二個女子?如今單我們家裡,上上下下就有幾百女孩子呢。“這裡的口氣就是指省而不是一個城市了。第三回黛玉進賈府,當鳳姐來看黛玉時,賈母笑道:“你不認得她,她是我們這裡有名的個潑皮破落戶兒,南省俗謂作辣子。“這裡又用了一個“省”字。

但事情的麻煩還不止此。明末清初的大儒顧炎武著書時,稱北京以西的房山縣地方為“金陵”。這是怎麽回事呢?原來,在宋代,北方敵國金朝的帝王就葬在房山,所以顧炎武筆下的“金陵”與江南的金陵又為兩回事了。而房山那兒還有李煦家(《紅樓夢》中的史侯家,也就是湘雲家)的祖墳,規模很大。在那兒看墳的就是他們本家人,有一個人數不少的氏族後裔。另外,東北的沈陽,又有明末的“金國”,即努爾哈赤及其皇后的陵墓,正名叫福陵,歷史學家也稱之為金陵。由是而言,似乎金陵十二釵者並不全指江蘇一地之人,還包括今天北京的房山和遼寧的沈陽,這和歷史中的曹、李兩家的祖上都是息息相關的地點。若能想到這些,那你對金陵十二釵這個概念也許就會與以往的理解不盡相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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