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一線》作者 熊少翀 王丹薇
劃重點
北京時間2018年3月28日晚上八點，距離敲鍾還有一個半小時，身著黑色西裝的B站CEO陳睿剛剛接受完媒體採訪。見他還沒有打領帶，納斯達克上市部主席麥柯奕（Bob McCooey）立即跑上前來，親自給陳睿系上。
陳睿說，他平時幾乎不打領帶。然而這一天，他卻特意在自己的西服左領子上別了一枚領章。他告訴騰訊《一線》，這是納斯達克的標誌性建築和B站的logo組合體。
無論對陳睿還是對B站而言，這都是裡程碑式的一天。自2009年創建以來，這家主打動漫二次元文化的彈幕影片網站用八年多時間，終於從一個小社團逐步成長為一家擁有2000名員工的上市公眾公司。
這一天，B站成功登陸納斯達克，以每股存托憑證（ADS）11.5美元的價格發行4200萬股，基本融資規模達4.83億美元，股票代碼BILI，估值將近33億美金。
但從當天股價表現看，B站上市沒有選到一個好日子。在美上市首日，B站股價開盤報9.80美元，跌幅超過11%，盤中跌幅一度達到17.39%，當天收於11.24美元，跌幅2.26%。不過，在盤後交易，B站微幅回漲0.8%。
受中美貿易戰等多重因素影響，納指連續兩日下挫。這兩天，尚德機構、格林豪泰、精銳教育等多家赴美上市的中概股都相繼遭遇破發。
儘管如此，開盤即跌的不完美表現依然加深了不少人對B站存有的疑問。在敲鍾之前，陳睿對這家公司的現在和未來做了一番解釋。
為何赴美上市？
B站計劃上市的傳聞很早就在坊間流傳，只是推進之快讓人頗感意外。
“我想快點做完，安心回去幹活。”陳睿說，到了一個階段就做這個階段的事情，B站需要更大的平台，更高的杠杆，更廣的知名度。
而上市地點選擇美國，除了盈利性等財務指標問題，更多的是因為海外上市效率更高。
“海外上市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陳睿說，B站用戶90%以上在中國大陸，用戶在哪裡，最好就在哪裡上市。按理來說，中國互聯網公司都應該在中國上市，但是各種原因導致，海外上市效率高，而時間對互聯網公司非常重要。
除了B站，近期還有虎牙直播、愛奇藝等多家中國互聯網公司選擇赴美IPO。
陳睿說，“只要有相關的政策，我相信所有互聯網公司都會回A。”
不過，提到B站開盤大跌，一位美股投資人對騰訊《一線》表示，陳睿在開盤前稱美股上市是退而求其次，如果有機會將考慮回國，這影響了部分投資人心態，也可能為該公司的短期市場表現雪上加霜。
在上市之前，陳睿也曾擔憂，對於B站這種極具中國特色而在美國鮮見的事物，當地投資者是否能看懂？但他後來發現，美國投資人越來越接受中國互聯網模式，對於B站，他們的理解也很快，“他們對於美國和日本動畫還是非常熟悉的”。
“這次出去路演，非常出乎我的意料，海外投資人對於B站的反響非常積極，他們很喜歡這種模式，覺得這種模式很健康，他們能夠感覺到在我們平台上建立了不僅是數據的連接，更多的是情感連接。”陳睿說，這次基本上只在香港和美國做了短暫的路演，但卻獲得了十多倍的超額認購。
對於上市募集到的資金，陳睿稱，將主要用於三個地方，首先是增強基礎設施建設，包括帶寬和伺服器；其次是用於原創UP主的創作激勵計劃；第三是加大人才投入，尤其是在人工智能和技術領域以及高層次內容策劃和內容運營人才方面。
B站的商業化方向是什麽？
作為一家擁有近6000萬90後用戶群體的“二次元”平台公司，B站用戶中81.7%是出生於1990-2009年間的年輕人，他們在B站招股書中被稱為中國的“Generation Z”（Z世代）。
“B站的用戶群是中國互聯網用戶群裡最年輕的群體。”陳睿稱，超過50%的城市的年輕網民以及超過80%的一線城市的中學生和大學生是B站的用戶。
但外界有一種常見的質疑是，B站這群主流用戶群體“挑剔又沒有太多消費能力”，是否在商業化上會有較大阻力？
過去幾年，為了不傷害用戶體驗，B站始終沒有引入太多廣告。這一業務是從今年開始才逐漸增多。
“B站會堅持做100%沒有前貼片廣告的影片。”陳睿說，之前發生過的貼片廣告事件，其實是有一些合作的原因，現在已經解決。
陳睿說，他容不下貼片廣告並不是因為不想商業化，而是反感犧牲用戶體驗和用戶自主選擇權的商業化。他認為，以手機app為主的場景，最好不要做阻斷性的廣告。
“我們更關心的還是遊戲這條業務線，如何簽更好的遊戲，如何自己去獨代很多的遊戲，甚至是開發一些遊戲。”主導投資了B站的華人文化產業投資基金董事總經理陳弦對騰訊《一線》稱，B站上有很多非常有才藝的人，如何打通這個經濟系統，讓他們可以收到錢？“如果這能跑通的話，又是一個很大的事情。”
目前，B站的收入中，80%來自遊戲。因此有不少人認為，B站可能是一個假的影片網站，而是真的遊戲公司。
但陳睿並不這麽看。“我們不是典型遊戲公司，只是手上拿著遊戲產品，找用戶。我們有大批用戶，我們去找他們需要的內容。”陳睿說，B站的思路實際上是基於用戶需求的公司，“如果用戶喜歡遊戲，我們就推薦遊戲。如果喜歡直播，我們就推薦直播。如果用戶喜歡買動漫周邊，我們就推薦周邊文化。如果用戶喜歡看秀，我就會推薦各種演唱會。總的來講是個供需模式。”
在陳睿看來，典型的遊戲公司是手上拿著一款產品用各種各樣的方法花錢找用戶，但是B站相反，首先是該平台上有一大群用戶，他們喜歡玩遊戲，然後B站才在外面找遊戲提供給他們。
業內人士分析認為，從這個角度上看，B站的定位已不再是影片網站，也並非遊戲平台，而是興趣社區。而這種思路可能會比單純做廣告業務的影片網站具有更寬闊的商業化拓展太空。
陳睿說，B站的遊戲業務截至去年已經做了兩三年，而直播業務的商業化是從去年才開始做，廣告商業化也才剛剛開始。未來，遊戲依然會是B站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
“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遊戲可能就是一個主要的娛樂消費方式。但是我們的直播和廣告、周邊銷售，起來的速度會非常快。這些業務加起來可能會比重超過遊戲。”陳睿說。
“視聽節目新政”對B站有什麽影響？
"網絡反應有些過度了。" 陳睿對騰訊《一線》稱。
他所指的這波“網絡反應”，是指3月22日國家廣電總局頒布“禁止非法抓取、剪拚改編視聽節目”的新政後，輿情普遍認為該政策將對B站帶來較大影響。
陳睿認為，這項政策主要兩點，第一不能歪曲和醜化，這對原作者不尊重；第二是盜版，打著創作的名義去盜版。
“這兩塊上，B站和政府的態度完全一樣。”陳睿說，B站的絕大多數內容不涉及侵權。
陳睿說，B站會保護創作者的權利，包括版權，因為B站本身就是以創作為主的社區。“無論稿件數量，還是播放量，B站一半以上都是UP主原創。”
今年年初，B站推出了針對原創UP主的創作激勵計劃，讓加入計劃並持續投稿的UP主們能夠通過影片製作獲得收入（創作激勵金）。只要擁有1000粉絲或10萬累計播放量就可以加入計劃。加入後，投遞的單個原創自製稿件達到1000播放量時，即可開始獲得激勵收益，並在次月通過貝殼系統結算。
儘管如此，B站上的確有大量重新剪輯、惡搞、配音類的影片，並且這也是吸引相當一部分用戶的重要內容，而這正是此次新政所要整治的對象。
“按以往的經驗看，政策頒布後，一般都有很大的理解和解讀太空，所以密切關注政策風向，保持與監管層的良好溝通就顯得至關重要。”一位不願具名的娛樂行業從業人士對騰訊《一線》稱，在國內，娛樂行業是一個監管密集型行業，想要在這一行業穩健發展，不僅要做好內容，還要懂政策，“否則後果是致命的。”
相比於國內許多互聯網內容平台，B站對政策監管的敏感性已經相對較高。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得益於其投資方華人文化產業投資基金，後者的掌舵者是前上海文廣新聞傳媒集團（SMG）總裁黎瑞剛，他也曾擔任過上海市委副秘書長、上海市委辦公廳主任。
2014年和2015年，華人文化先後兩次投資B站。陳弦對騰訊《一線》稱，華人文化為B站的“政策把握和疏通提供了有價值的谘詢和幫助”，也幫助B站逐步建立起GR（政府公關）體系。
在2017年11月一個由政府部門在成都組織的行業會議上，會場走廊裡照例豎著幾家參會公司的海報架。其中某知名影片網站的海報是對該平台獨播劇的宣傳，“看邢昭林如何被‘虎系女友’反撩”。而B站的海報是對該平台用戶的描繪，“他們是自由多彩的一代”，以及極具正能量的口號“文化自信、道德自律、人文素養”。
“B站從一個業餘社團發展成為一個證照齊全的互聯網平台，這個過程本身就說明了政府對於內容型平台的態度。”生意做大了，一向沉穩的陳睿也在嘗試如何盡量把話說得讓所有人都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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