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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世無爭的“胖娘娘”瑾妃:表現平庸,備受光緒的冷落

作者丫頭

瑾妃(1874-1924),姓他他拉氏,為禮部侍郎長敘之女、清朝末年光緒皇帝的妃子,其妹是珍妃,姊妹倆為同父同母,並不像好多人所說的同父異母,在家族中瑾妃排行第四、珍妃排行第五。

卡爾女士為瑾妃畫的畫像~

光緒十四年(1888年),在光緒帝的選後大典上,瑾妃和妹妹珍妃同時入選,成為光緒皇帝的妃子,並在隔年元月行大婚禮,之後個別以瑾嬪和珍嬪的身分入宮。

雖然是姐倆,長得不太像,性格差別也很大。瑾妃在家裡做長女時,比較沉穩,能委曲求全,是個有心計的女子,但因相貌、性格都遠不及珍妃,表現比較平庸,一直受到光緒的冷落,日子並不好過。

在入宮之後,瑾嬪住在東六宮之一的永和宮,妹妹珍妃也同樣的住在同為東六宮之一的景仁宮。瑾妃進宮的時候,算嬪,叫瑾嬪,性格比較沉穩,表現比較平庸,瑾妃的日子很難過。瑾嬪在宮中並未如妹妹珍嬪一般,獲得光緒帝之寵幸,相反的,她和皇后—葉赫那拉˙靜芬一般受冷落,但瑾嬪並不以為意。六年之後,兩人被晉升為瑾妃和珍妃。光緒二十年(1894年),珍妃因故得罪慈禧太后,姊姊瑾妃也受到牽連而一同被降為貴人,但在隔年兩人又恢復了原本的妃子位號,但珍妃卻受到了監禁,而瑾妃卻依然保有自由、繼續住在永和宮。

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珍妃被貶到冷宮,光緒皇帝也被軟禁在瀛台,在一瞬間,瑾妃同時失去了兩個最親的人,但除了暗自悲傷,她沒有任何辦法。因為她妹妹連帶的關係,戊戌變法失敗了以後,瑾妃被貶就貶成貴人,慈禧六十大壽高興的時候,把瑾嬪晉升為瑾妃,後來慈禧又不高興的時候,又把她貶,貶成瑾貴人,到宣統的時候,又追封她瑾貴妃,那是追封的不是實封的。這個瑾妃的日子是最難過的,因為皇后儘管皇帝不太喜歡,但是她跟她婆婆關係比較好,她婆婆是慈禧又是她親姑姑,有一些不高興的話,可以到她姑姑面前哭訴一下。珍妃因為跟光緒有一段纏纏綿綿的關係,儘管短,總還是有一些,瑾妃恰好夾在皇后跟珍妃之間,既沒有得到愛情,又沒有得到個人生活的幸福,應當說瑾妃也是一個悲劇。

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七月,八國聯軍攻入京師,慈禧太后攜宮眷出逃紫禁城,瑾妃便是其中一員。1900年慈禧西逃,根本沒有通知瑾妃,等她知道,慈禧的車駕已經疾馳出宮,瑾妃只好趕忙化裝步行追趕,慌得連鞋子都跑掉了,狼狽不堪,半路遇上莊親王的部隊護送,才追上大部隊。這時,她才得知了妹妹珍妃的死信。和以往一樣,在慈禧的高壓下,瑾妃對妹妹的遭遇只能報以同情,暗自飲泣,敢怒不敢言。

一年後,回到北京,慈禧命令打撈珍妃的屍體另行安葬,瑾妃才得以放聲一哭。

珍妃死時,瑾妃只有27歲。光緒帝病死瀛台時,瑾妃35歲。由於長時間的悶氣只能憋在心裡,嚴重損害了瑾妃的健康,等到四十多歲時,她的身體已經很虛弱。

為安慰先皇遺孀,尊封瑾妃為皇考皇貴妃。趁這個機會,瑾妃將珍妃棺木由宮女墓中移出,葬於景陵妃嬪寢內,立碑諡稱。並在貞順門內的“珍妃井”旁,立了一個小小的靈堂,立了“懷遠堂”的匾額---盡了姊妹之情。

在宣統皇帝溥儀登基之後,瑾妃繼續住在永和宮,並被尊為兼祧皇考瑾貴妃。在宣統遜位後,上徽號為端康皇太妃,她和溥儀的關係似乎不壞,溥儀稱他為皇阿娘,每遇年節還會請她一同歡慶。

溥儀入宮過繼給同治和光緒為子之後,同治和光緒的妻子都成了溥儀的母親。按說正統是在同治這邊,但是光緒的皇后——隆裕太后不管這一套。她使用太后權威,把敢於和她爭論這個問題的同治的瑜、珣、瑨三妃,打入了冷宮,根本不把她們算做溥儀的母親之數。瑾妃也得不到庶母的待遇。

直到隆裕去世那天,同治的三個妃和瑾妃聯合起來找王公們說理,這才給她們明確了太妃的身份。袁世凱向清室內務府提出,應該給同、光的四妃加以晉封和尊號,並且表示承認瑾妃列四妃之首----尊號為端康皇貴太妃,就這樣,端康----也就是瑾妃,成了末代皇帝的首席母親。溥儀稱她為:皇額娘。

溥儀退位後的次年,隆裕太后崩逝,瑾妃在四大太妃的地位中有所提高,她在四大太妃中年齡最輕,思想也較開通。民國十一年,在遜清朝廷為溥儀議婚時,瑾妃支持以婉容為皇后。

瑾妃在永和宮過著很有品味的生活,時常以丹青書法自娛。像宮中無所事事的後妃們一樣,不被人注目的瑾妃居住在深宮高牆之內,有時與太監、宮女們消磨時光,有時則借丹青來消愁解悶------瑾妃留下的墨跡和畫幅中,在字與畫之間,流露著對胞妹的情誼。

瑾妃的毽子也踢得漂亮,姿態優美。前踢、後踢、左踢、右踢、雞毛毽子像長在身上一樣。

珍妃死後,瑾妃的母親很思念唯一的女兒,孤寂難熬中遭受感情的煎熬。瑾妃想出一個辦法,在紫禁城東北角的沙灘北街裡中老胡同買了一座帶有小山的住宅,與母親約好時刻,母女雙方各自登上高處,舉起望遠鏡,默默遙望對方。這種含淚的探望,飽含著無情禁錮中的親情交流。

在永和宮的擺設中,有著數樣的瓶盤盆景、上頭都鑲嵌著精致出色的鍾表和花鳥人物,同時她也是一位美食家,經常派人到京城附近的天福號買醬肘子供她吃早餐,由於瑾妃喜愛美食,因此永和宮裡的小膳房,烹飪相當地出色,遜清的王公舊臣都愛吃她賞的飯。1923年,瑾妃五十壽辰,特邀請梅蘭芳等著名京劇演員入宮演戲.

端康太妃對溥儀的管束較多,儼然代替了隆裕原先的地位,成了皇太后,雖然親妹妹----珍妃死於慈禧之手,慈禧仍然被她看做榜樣。一心一意想模仿慈禧太后的瑾妃,不僅學會了毒打太監,還學了派太監監視皇帝的辦法----把她身邊太監派到溥儀的養心殿來伺候。這個太監每天要到她那裡報告溥儀的一舉一動,就和西太后對待光緒一樣。這大大傷害了皇帝的自尊心。

端康對皇帝越管越嚴,直到發生了一次大衝突為止-------太醫院裡一個叫范一梅的大夫被端康辭退,便成了溥儀爆發的導火線。

端康為出這口氣,將溥儀的祖母和母親都叫去。(端康對皇帝和王公們沒有辦法,對溥儀的祖母和母親一陣叫嚷可發生了作用。)特別是溥儀的祖母,被嚇得厲害,最後和溥儀的母親一齊跪下來懇求她息怒,答應了勸皇帝賠不是。

溥儀本來還要去吵,可是禁不住祖母和母親流著淚苦苦哀勸,結果軟了下來,答應了她們,去向端康賠了不是。

端康有了面子,停止了哭喊。過了兩天,溥儀便聽到了母親自殺的消息。

據說,溥儀的母親從小沒受別人申斥過一句。她的個性極強,受不了這個刺激。從宮裡回去,就吞了鴉片煙。後來端康擔心溥儀對她追究,從此便一改過去態度,不但不再加以管束,而且變得十分隨和。於是紫禁城裡的家庭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溥儀和太妃們之間也恢復了母子關係。然而,卻犧牲了他的親生母親。

民國十三年(1924年),在和溥儀及其余遜清皇室成員歡度中秋佳節後,瑾妃受了風寒一病不起,五天后因情況惡化而死在永和宮,享年五十一歲,並以端康皇貴妃的身分,下葬於光緒帝的崇陵妃園寢。諡為溫靖皇貴妃。她的致命疾患,現在醫學稱為甲狀腺機能亢進,簡稱甲亢,是一種逐漸發展的消耗性疾病,今天可以通過手術根治,那個時候則沒有好的治療方法。夏大伯回憶說,晚年瑾妃的兩眼逐漸鼓了出來,她本來體胖,有“月餅”的外號,卻漸漸瘦了下來,兩手還經常顫抖。這種病據說和精神刺激有關,瑾妃在宮裡鬱鬱寡歡,忍辱負重,這也許就是她的病因。

瑾妃進宮三十幾年,過著極為奢侈的生活,雖然得到了地位和財寶,同時也受盡了封建禮教的約束和摧殘:珍妃因為跟光緒有一段纏纏綿綿的關係,儘管短,總還是有一些,瑾妃恰好夾在皇后跟珍妃之間,既沒有得到愛情,又沒有得到個人生活的幸福,可以說,瑾妃失去了人生最寶貴的東西——愛與自由。

1925年10月29日,瑾妃葬入崇陵園寢東寶券內.死後被追諡“溫靖皇貴妃”。她是最後一個葬入帝王陵寢的清皇家人員。

14年後-----1938年,祟妃園寢被盜,盜賊錯把瑾妃墓當成了珍妃墓盜開,墓內珍寶被全部盜掘一空。

謹妃和太監合影

端康(中)等人

從左到右:端康(謹妃)、溥儀、溥傑、毓崇

瑾妃與婉容

前排為端康(謹妃),後排站立者從左到右:毓崇妹、婉容、文繡、唐石霞(溥傑前妻)

婉容(後排右一)、文繡(後排左三)與端康(中坐)等人合影

端康與毓崇妹、唐石霞合影

端康在延禧宮賞金魚,左為毓崇妹,右為唐石霞(溥傑前妻)

附錄:

清宮太監眼中的瑾妃:

夏太監在清宮中算是有地位的大太監,出宮的時候戴了五品頂戴,有意思的是,連他的名字都是慈禧太后給起的。夏是光緒年間入宮,怎樣入宮情況不詳,只知道他到清宮的時候還是個孩子,後來因為身量長的高,有威式,被挑去伺候珍妃的姐姐,人稱“胖娘娘”的瑾妃。

夏太監回憶,雖然瑾妃和珍妃是姐妹,但性格不同,胖娘娘好靜不好動,白天除了喜歡寫字以外,常常在宮中一坐幾個鐘頭沒有動靜,也不象修行,也不看書,就那樣坐著,也不煩。“胖娘娘”長得不太好,另外因為她和慈禧,隆裕皇后的關係較好,光緒又身體不佳,所以即便珍妃死後,對她也頗為冷落,晚上“胖娘娘”常常啼哭。

但是因為瑾妃很能忍讓,為人沒有棱角,慈禧對她還是不錯的,經常送來吃食和衣料,有的時候還會來瑾妃的住處閑話。夏太監到瑾妃處不久,就趕上慈禧來,結果差點兒惹出禍來。

慈禧如往常一樣走進來(估計是瑾妃所在的永和宮),正是晚上,眾人行禮,夏大伯就按著規矩,恭恭敬敬的把門簾子挑起來。慈禧忽然橫目看了他一眼,站住了。

胖娘娘趕緊來問怎麽了,原來,外面燈光比較亮晃眼,慈禧沒看見夏大伯,猛然抬頭看到這樣一個大個子,嚇了一跳。老太太那天大概興致不錯,乾脆不走了,上下打量夏大伯,問他叫什麽名字。夏大伯就報了自己的名字夏XX(我忘記了他的原名)。慈禧聽了沉吟片刻,一聲冷笑,說:你就改叫“嚇一跳”吧。

那年月真叫“君無戲言”,從此,夏大伯就改了名叫“夏一跳”,一直叫到死。看二月河的《乾隆皇帝》給太監們亂起名字,什麽高大庸,王八恥的,讀到此處不禁微笑,這大概不是演繹吧。

光緒雖然對瑾妃總的來說不好,瑾妃對光緒還是很關心的,即便光緒被囚禁瀛台,看他最多的,還是瑾妃。不過光緒情緒很不好,常常瑾妃費了心思能去見他,光緒卻一言不發,特別是如果胖娘娘和隆裕皇后一起去,就更被冷落。

溥佳眼中的瑾妃:

端康太妃住在永和宮。四宮太妃數她年輕,也開通一些。有兩、三次我下學時,她派太監叫我去吃“果桌”。所謂果桌,就是用牛奶和豆腐等製作的點心,如奶悖悖、奶烏塔、莞豆黃、栗子糕等等,做得非常精致.吃起來也非常可口。她見我愛吃,還讓我帶回不少。臨行我給她謝恩,她總是說:“我這裡不象敬懿主子那裡那末些規矩,不必謝恩了。”我見她時,她也不象那三位太妃那樣端坐在寶座上一動不動,有時並拉著我的手問長問短。有一次,她見我穿的衣服比較舊,還給我做了幾件新衣服。

永和宮不但果桌做得最好,烹飪也頗出色。每逢她的生日,王公舊臣都喜歡吃她賞的那一頓飯。據太監說,這樣的好飯她還不滿意,經常派人到“天福號”買醬肘子供她吃早點。

溥儀和太妃們飲用的茶葉也特別講究,味香汁濃而色淡,是“吳肇祥”茶店專為宮裡薰製的,記得大約是四十兩銀子一斤。

永和宮的東配殿是我最感興趣的地方。因為在這三間大殿裡,無論桌椅幾案與上面擺的瓶盤盆景,以及其他陳設,無一不鑲有各種大小不同的鍾表;而桌上所擺的座鍾尤為可愛。鍾內都裝有花鳥、人物和音樂許多玩意兒。每當報時的時刻到來,小人翩翩起舞,小鳥展翅而鳴,使人眼花繚亂,真有“巧奪天工”之妙。

金志堅回憶:

“珍妃跳井時我尚未出生,但父親手裡有她的照片,她長得的確端莊秀麗。不過珍妃的姐姐瑾妃我倒是見到過,她又矮又胖,脖子很粗,可能是患上現在所說的甲亢一類的病。她給我的印象是比較膽小,她妹妹就死在慈禧手裡,她心裡肯定不滿,可她卻愛遵循慈禧的那一套。聽說她時常毒打太監,還派太監監視大哥(溥儀),每天向她報告大哥的舉動。”

珍瑾二妃的侄子唐海沂(作者二姐為溥傑前妻唐石霞)回憶姑母:

我家隸屬於滿族正紅旗,姓他他拉氏。珍妃、瑾妃是我的親姑母。

我家隸屬於滿族正紅旗,姓他他拉氏。珍妃、瑾妃是我的親姑母。瑾妃在1924年病逝,當時我已是十幾歲的孩子,並和她生活過一段時間。她的一些事情(特別是辛亥革命後的宮廷生活)都是我親眼所見。

我家有個老傭人姓李,是給祖母做小鍋飯的,大家都叫她禿老李媽。她跟我說過珍妃瑾妃進宮前後當時家裡的情況。

光緒十四年(1888年)農歷十月初五,當時我二位姑母還沒有成年,就接到朝廷懿旨冊封為光緒皇帝的瑾嬪、珍嬪。這件事對我家和對祖母來說,不是喜事臨門,而是禍從天降。祖母深知女兒的性格,對慈禧的狠毒也早有耳聞。宮廷裡家法森嚴,女兒去做小老婆,免不了挨打受氣,說不定還會招來滅頂之災;從今後要想見到女兒,那比登天還難。

從接旨那天起到二位姑母上轎前,祖母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家裡從上到下個個心神不安。二妃上轎那天,祖母正坐在正屋桌旁吸水煙,當兩個女兒跪在母親面前告別說“額娘,我們走了”時,她強抑淚水,伸手打了倆女兒一人一個嘴巴,說道:“隻當我沒生你們這兩個女兒!”轉身進了裡間屋。老李媽說,老太太進了裡間屋一天沒出來,也沒有吃東西。

我母親後來對我講,二妃進宮後,家裡像辦喪事一樣,個個心情沉重。這種氣氛持續了好長時間,直到後來珍、瑾二妃被封為貴妃,珍妃深受光緒皇帝寵愛,家裡才算松了口氣。

光緒皇帝和慈禧先後去世,宣統皇帝(溥儀)繼位,隆裕皇太后聽政。宮中改製,允許後妃娘家女性每年二、八月進宮省親。我祖母和嫡母進宮看望過瑾妃。瑾妃出自對妹妹的懷念,曾讓祖母把白大姐偷偷地藏在車裡帶進宮來和她敘舊,問清妹妹受罪受氣之情況,以慰思念妹妹之心。家裡這時才得知瑾妃在西逃返京後,曾在珍妃井前燒過三天香祭祀妹妹之靈。

珍妃的死給我家帶來了極大的不幸,給祖母增添了無比的痛苦。從此我家中就無人再敢提起這件痛心之事。珍妃在家中的遺物全部燒掉,好像家裡從來沒有這麽一個人一樣。

1911年孫中山先生長官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我就誕生在這個暴風雨的年代裡。清帝退位後根據“清室優待條件”,仍能保持他的一定尊榮,生活上也要受到充分優待。從我記事起只知道故宮裡住著一個姑爸爸(即瑾妃,滿族稱姑母為姑爸爸)。聽母親對我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召見進過宮,姑母很是疼愛我,還賜給過我玉如意等貴重物品。我清楚地記得後來見到姑母時的一些情形,時間大約是1917年到1922年間。

那時我六七歲,奉召進宮,總是弟弟陪著我。我倆坐著家裡的木輪騾轎車,從神武門進去,到順貞門往東拐,經過現在珍寶館西牆外往南,才能到達瑾妃居住的永和宮東門。下車進了東門,在殿外聽候傳叫。只聽太監一聲高喊:“瑾主子有旨,傳六、七爺進見!”我和弟弟隨著太監來到永和宮正殿。只見瑾妃端坐在西邊的寶座上,頭上挽著旗鬏,鬏的四周戴著珠串花,穿著灰色緞子旗袍,外面套著藍色的坎肩,腳上穿著福字履鞋,和我在照片上見到的一樣。

現在回憶起來永和宮的陳設和現在儲秀宮相仿,只是瑾妃的寶座擺在西邊面朝東。寶座後面是座“百鳥朝鳳”貝雕大屏風,屏風後面是西裡間,這裡就是瑾妃的寢室。在東側楠木落地罩前面擺著一座大鍾,這座鍾成了我進宮最愛看的一件東西。每當報時時,鍾樓裡走出一個小人,左手舉著一個鍾,右手拿著一個小錘,打幾下就是幾點鍾,打完了又縮回去,樓門又關上。出於童心好奇,我經常坐在鍾邊守著看完打鍾再出去玩。

見到瑾妃,我趕忙上前一步,垂手直立叫一聲“親爸爸”(親爸爸是滿族對姑母一種尊敬又親切的稱呼),然後行君臣大禮(這種君臣大禮就是三拜九叩,為了進宮在家裡不知演習了多少次。即先將左腿向前邁出一步,右膝跪下,再將左腿收回,雙膝跪下,叩一個頭直起上半身,這樣叩三個頭後站起身來,照這樣再重複兩次叩頭,站起身來雙手下垂直立)。在行大禮時嘴裡還要不住地叨念著:“親爸爸吉祥”“親爸爸萬事如意”等吉利話。

參拜後垂手站在瑾妃身旁,聽候她的詢問:“太太可好?”(太太是滿族對祖母的稱呼,這裡指的是珍妃瑾妃的生母,我的祖母)“你們可習字了?能作多少字文章?是否有長進?”我都一一回答了。紫禁城的禮節煩死人,我的心早就飛到外面去了。但臨出家門時父母親再三叮囑我們進宮去要守規矩,不然四主子怪罪下來可吃不消,要挨板子、受廷杖。每次見禮時我都提心吊膽,怕觸犯了“皇規”。

見完了禮我們就由太監帶著玩耍,但絕不許到處亂跑。我最喜歡的是看瑾妃寫字。每次寫字都在正殿的大書案上。宮女和太監為她研好墨,她就叫我和弟弟在書案的另一邊為她拉紙。瑾妃書法挺秀,她最愛寫的是大抓筆字,如一筆龍,一筆虎,一筆壽等,有時也寫小楷、中楷。上午時間就這樣度過了。

到了中午要進膳。瑾妃一日三正餐,午休、晚上睡覺前各有一頓加餐。早餐是粥,馬蹄火燒,肉末燒餅。粥的種類很多,如白米粥、小米粥、薏仁米或細玉面粥。午餐和晚餐就更多種多樣,瑾妃愛吃的有炸春卷,卷裡是燒鴨絲豆芽菜和香菇絲。有時也吃燒鴨子、片火燒、煎餅等等。

吃春餅時八仙桌中央放著一個直徑大約一尺到二尺的圓盒或是八角的大雕漆果盒。盒子裡有六到十八個格子,每個格裡放著一個琺琅漆盤,盤裡分別放著切成絲的青醬肉、小肚和香腸等。這就是膳房裡有名的盒子菜。

加餐都是小吃,如豌豆糕、菜豆卷、綠豆糕、奶糕等等。冰糖堆兒也是加餐的一種,一個大山裡紅或是一個大海棠上面粘了厚厚的一層冰糖,冰糖上面粘瓜子仁、核桃仁、青紅絲等。我小時最愛吃的是冰糖堆兒。

瑾妃進膳都是在永和宮後殿東側。用膳時擺上八仙桌。飯菜放在竹柳木製的盒子裡,盒子用黃色棉籠套套著,由禦膳房傳出,從膳房到永和宮後殿,隔不遠站著一個太監,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地傳至後殿。膳房雖距後殿很遠,但飯菜擺上桌子時還熱氣騰騰的。進午膳時,瑾妃帶著我們走到桌邊,她坐著吃我們站著吃,她要給我們夾菜,我們馬上放下筷子說聲“謝恩”再吃,她不愛吃的或是吃不下去的就要賞給我們吃,我們也要謝恩。瑾妃飯量很小,但給她準備的飯菜要擺滿兩個八仙桌子,吃不了就要退回膳房,浪費很大。

吃完午飯,瑾妃要午休,這時她要把我和弟弟叫到身邊,給她捶腿。捶時要用雙手輕輕地捶。午休後我們跟她吃一頓加餐,喝一次她最愛喝的青果茶。她習慣把剩下的茶賞給我們喝,我接過白玉茶碗,馬上謝恩一飲而盡,然後再把青果吃掉,這樣姑母看著才高興。瑾妃用的白玉茶碗很講究,它是一個白色透明的蓋碗,銀雕半圓型的碗托,透過碗壁清晰可見碗裡的黃色茶水和兩個碧綠的青果。

吃完加餐,喝完茶,瑾妃親自帶我們到禦花園裡走走,但更多的時間是在前殿踢毽子玩。踢毽時瑾妃要把大衣襟的下擺拉起來塞到腰搭上,和我賽著踢、對著踢。當她自己踢時,越踢越帶勁,有時把毽子踢到前殿掛匾後邊,這時宮女便傳來小太監用竹杆弄下毽子再接著踢。姑母踢毽子的姿勢很好看,前踢、後踢、左踢、右踢,雪白的雞毛毽子,在姑母腳下來回旋轉。太監和宮女們在旁邊喝采叫好:“瑾主妃踢的妙!”就這樣,一直踢到進晚膳才算罷休。

由於男人不準在宮裡留宿,吃完晚飯,我們就出宮回家。在與姑母告別時,還要再行一次君臣大禮。每次臨別前姑母那種戀戀不捨的表情直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當時我不理解姑母的心情,現在回想起來她一個人深居宮中,高大的紫禁城牆隔斷了母女和兄妹之情,過著那種極其乏味的孤獨生活,怎能不為親人離去而難過呢!

每次出宮回到家裡,我真像出籠小鳥一樣飛向母親,向母親說說自己在宮裡的見聞,還要訴訴在宮裡受禮節約束的煩悶心情。母親膽小怕事,聽後總是訓斥我一頓,然後說:“現在是民國了,要比以前禮兒少多了,不要胡說,傳出去瑾主子要生氣的。”

1922年農歷八月十五日瑾妃的五十整壽,為了給瑾妃祝壽,我隨祖母、嫡母、姐姐一清早就進了宮。

永和宮大變了樣,前殿抱廈東西兩側都放下了竹簾,宮門口的屏門上掛上了印有金龍式樣的大壽字,宮門南面搭起了木板架,做臨時舞台,抱廈裡面東邊和西邊都放上了沙發。太監宮女都換上了新裝,川流不息,熙熙攘攘,永和宮熱鬧異常。整個祝壽過程已記不太清了,但對文藝節目我印象很深。文藝節目開始,抱廈的東面坐著溥儀、溥傑,西面坐著姑母、婉容(宣統皇后)、淑妃(宣統妃子)和我祖母、嫡母及我們姐弟。

節目的內容很多,有“抓鬏趙”的蓮花落《老媽進京》,焦德海、劉德智的相聲和“快手劉”的戲法。直到現在我還記得焦、劉二位說:“今天能進宮說相聲,是托萬歲爺和端康主子(指瑾妃)的福氣。為瑾主子祝壽,祝瑾主子大吉大利,萬壽無疆。”焦、劉相聲說得溥儀很高興,馬上賞給了一百塊大洋。“快手劉”變戲法,變出一百隻麻雀,示意“百鳥朝鳳”。當這一百隻麻雀飛出來時,宮裡可熱鬧了,溥儀、溥傑都站起來捉麻雀,東撲西撲。我也想下去,但當著姑母和祖母的面不敢放肆,只好坐在一邊看著笑。

瑾妃和珍妃的性格恰恰相反。瑾妃在家裡做閨女時是長女,能委曲求全,是個有心計的女子,進宮後在慈禧的高壓下,對妹妹的遭遇只能報以同情之心,對慈禧的橫行霸道是敢怒不敢言。長時間的悶氣只能憋在心裡,等到四十多歲時,身體已經很虛弱了,並得了甲狀腺肥大病,眼珠往外努著。

從宣統皇帝大婚後,姑母病了很長一段時間,為了探望姑母的病情,我又隨祖母進了宮。瑾妃對祖母說:“從皇上大婚,我就沒有好過,大婚那天用的是洋鼓洋號,半夜裡敲得我心都要蹦出來了(大婚是午夜進行)。最近幾年我總感到不舒服!”祖母免不了安慰一番,就出宮去了。

有一次瑾妃看病,我正在永和宮內,姑母坐在後殿西裡間的炕沿東邊,炕中間擺著炕桌,炕桌的兩頭是壓頭桌,我站在正間太師椅後面。這時瑾妃問:“禦醫可到?”太監馬上上前答話:“稟主子,禦醫在外面侍候著哪。”瑾妃說:“傳吧。”太監忙把正門打開,兩位禦醫走了進來。一位是張伍喬大夫,一位是趙友琴大夫。因為他二位經常給我看病,所以我也認識。

禦醫邁進門檻,馬上跪倒在地,面向西叩了三個頭,然後跪行至瑾妃面前,再叩三個頭。這時瑾妃向禦醫說明了自己哪兒不舒服,有幾天了。禦醫開始一左一右按著瑾妃左右腕脈,過了一會兒二位禦醫交換了位置,又按了一回脈。號完脈後,瑾妃開始詢問自己得了什麽病,吃什麽藥好(姑母對中醫頗有研究),禦醫一一作了回答。這時瑾妃說:“你們開方去吧。”禦醫說了聲:“喳!”連忙叩頭,站起身來貓著腰後退到殿門口,退著邁出門檻,轉身出宮開方去了。我看了很好奇,怎麽跪著向前走?怎麽還貓著腰退出?當時我怎能明白宮裡和宮外是兩個時代,兩種天地呀!

從那時起姑母身體就時好時壞,也就更加思念自己的母親和親人。早在好幾年前,瑾妃為了能每天見到母親,就特意潛心設想了一計,為我家在景山東街東側中老胡同,購買了一套房產(中老胡同32號及33號旁門),這套住宅院子很深,東院有個花園。花園裡有一座假山,山上有一個小亭子,站在亭子上用望遠鏡向西南方向望去,正好是故宮。我祖母在和姑母約定好的時間裡,登上亭子,這時瑾妃也登上禦花園靠東北面的亭子互相用望遠鏡嘹望。祖母每次都要看到瑾妃下山回宮,才放下望遠鏡,再往西南方向望好一陣子才含淚走下亭子。就這樣年複一年地望了多年,直到瑾妃病倒,家裡人怕祖母知道後傷心,就再三勸阻,祖母這時也病魔纏身,才算罷休。

二位姑母從入宮到清帝國滅亡,她們從未回家省親。直到祖母辦七十大壽,瑾妃才借機會回家看望了一次母親和親人。

為了給祖母辦壽,迎接瑾妃省親,全家上上下下忙個不停。祖母的壽日是五月十七日(農歷)。生日的前三天我家的門窗戶壁都重新油飾一新。祖母住的正院五間正房也騰空,屋裡的楠木落地罩都刷洗乾淨。屋子正面的門窗全部拆掉,為的是瑾妃接見時能一目了然。

花園花廳裡面擺著一套名貴的沙發,是父親接待來訪的朋友時用的,這時也搬了出來,放到祖母房間裡,做為瑾妃的臨時寶座,房間的地上鋪了一塊正方形的大地毯。父親命花匠把家裡所有名貴的花卉,全部搬出擺在正院走廊和二門道裡,並將花園的花卉修飾一番,除掉枯木死株。

為了增加壽日的色彩,除約了皮影戲外,還請了富連成戲班的京戲。我家的女性都換上了新裝,戴上了頭飾,各個搽脂抹粉;男性都穿上袍子馬褂,結上了腰搭,戴上了瓜皮小帽。我和弟弟也穿上了進宮時穿的那套禮服,小帽頭的帽頭上面有個用大紅絲線結成的紇撻,紇撻下面有半尺長的紅穗子,垂在後腦杓上;帽頭前面有一塊粉色寶石,寶石下面釘著一顆珍珠。當時我最愛戴這頂帽子。身上穿著青緞子馬褂,湖藍色的長衫,白布襪子,一雙青緞子雙臉鞋。

全家人從早到晚演習接見參拜禮。邊練祖母邊說:“你們用心地練,別在那天丟了我的臉!”

等到五月十七那天一大早,全家女性以祖母為首都站立在正房廊子下面恭候。從正房門口至大門外鋪上了一條紅氈子。父親頂帶花翎,身穿朝服,帶領著全家男人早已站在大門道裡面恭候瑾妃的到來。母親趕忙給我收拾停當,把我拉到父親身後面站好。當瑾妃乘汽車來到門口時,父親帶領我們跪在二門前叩頭迎接。

瑾妃下車後由太監扶著走進大門、二門、垂福門。祖母在正房台階上伸出雙手,迎接離家三十多年的女兒(因已是民國且屬宮外,就不行君臣大禮了)。這時祖母布滿皺紋的臉上肌肉抽搐著,可以看出她在強忍淚水不讓它掉下來。然後姑母由太監扶著,祖母由貼身傭人老周媽扶著進了正房,坐在沙發上,休息了片刻。

瑾妃開始接見家裡人,從父親、嫡母、大庶母、母親、三庶母、大姐(唐梅)、二姐(唐石霞)、三姐(唐怡輝)、我和弟弟(唐君武)、五妹(唐舜君)、大娃子(唐曾萌)等,都一—參見了瑾妃,叩頭行了大禮。

為了保證省親安全,當時內六區署長嚴少伯也親自出馬,帶領著一班人揈散閑人,瑾妃也帶來了故宮的侍衛軍多人。等瑾妃進了門,他們就分散在我家住宅四周站上了崗。

參見完畢,瑾妃由祖母、嫡母陪著吃了午飯(從宮裡帶來的“禦膳”)。飯後就由祖母、嫡母、父親陪同,我和弟弟跟隨著,觀看了我家每個院子,每間房子,連廁所都去到了。瑾妃說:“看看吧!不看不知道今後還能看得見嗎。”到下午四五點鍾,瑾妃傳話回宮,父親帶著我們都跪送姑母啟駕。

送走姑母后,我轉身跑回正院,只見祖母一個人坐在正屋沙發上發怔。這時全家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都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裡休息去了。晚上和第二天的京戲及皮影祖母都沒有好好地看,聲稱不舒服,很早就休息了。

瑾妃省親後不久就病故了,這時正當祖母也病癱在床上,沒敢把這不幸的消息告訴她。

姑母病危時,父親和嫡母前去看望過她。去世後靈柩就停放在永和宮內,當時正是1924年馮玉祥回師北京,宮裡亂成一團,我家也無人敢進宮去。直到瑾妃出殯時才通知我家,只有父親參加了出殯儀式。後聽父親說出殯很簡單,一切都從民國制度,靈柩停在廣化寺裡。過了沒幾天嫡母帶著我和弟弟去吊唁,進了廣化寺只見十幾個反穿皮襖的太監在守靈,姑母的靈柩罩在棺罩裡,棺罩有一兩丈高,我們跪下給姑母叩了最後三個頭,就隨著嫡母回家了。

珍妃進宮十幾年,瑾妃進宮三十幾年,她們過著極為奢侈腐化的生活,同時也受盡了封建禮教的約束和摧殘;雖得到了地位和財寶,卻失去了人生最寶貴的東西——愛與自由。二位姑母是封建社會的犧牲品,在那座陰森森的紫禁城裡,度過了自己抑鬱淒清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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