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和芳官用同一個詞語譏諷趙姨娘

陳能雄/文

趙姨娘是家生子，趙家幾代人在賈府為奴，受到府中諸多恩惠，她的兄弟趙國基去世後，按照賈府舊例，只能得到二十兩的賞銀，比襲人的娘家要少一半。趙姨娘應該是從普通丫鬟做起的，她長得有幾分姿色，又很會取悅賈政，就漸漸上位，掙了一個姨娘的名分。

她即使成了半個主子，府中有些人還是有些輕視她的奴才出身。姨娘在那個年代地位不高，趙姨娘生的子女在名義算是正妻王夫人的，賈探春一直稱呼親生母親為姨娘。趙姨娘沒有因為攀上賈政，就徹底翻身做主人，她的兄弟趙國基也仍舊是家奴身份。趙國基在血緣上是賈環的舅舅，卻無舅舅的名分和架勢。他只是賈環的一個陪讀仆人，要經常鞍前馬後地服侍“外甥”上學。

長期以來形成的禮法等級觀念，被世人認同接受，賈環已經習慣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待“舅舅”趙國基。賈政沒把趙國基當舅子，賈探春也不願叫他一聲“舅舅”。誰要是在賈探春跟前說趙國基是她舅舅，她就跟誰急，她心目中的舅舅是九省都檢點王子騰。

雖然趙姨娘是賈寶玉等人的長輩，但她卻難以擺出長輩的架勢。賈寶玉到王夫人的上房，趙姨娘要在門口打起簾子，做的是下人的事情。王熙鳳發現趙姨娘犯了什麽過錯，可以對她指手畫腳，破口大罵。有一次，趙姨娘在王夫人跟前抱怨王熙鳳克扣丫頭的月錢，王熙鳳知道此事後，就故意對著她的屋子罵道：“如今裁了丫頭的錢，就抱怨了咱們。也不想一想是奴幾，也配使兩三個丫頭。”王熙鳳所說的“奴幾”就是奴才的意思，她當著眾人的面直接罵趙姨娘是奴才，真的沒給這個長輩留點面子。

王熙鳳在生氣的時候會罵趙姨娘，在日常生活中也不怎麽尊重她。賈寶玉的臉燙傷後，王熙鳳等人坐在怡紅院中陪他說笑，趙姨娘和周姨娘進來看望寶玉，賈寶玉等人趕忙起來讓坐。有關於王熙鳳的反應，《紅樓夢》中有一句文字：“獨鳳姐只和林黛玉說笑，正眼也不看他們。”王熙鳳把趙姨娘當空氣，或許有人會覺得是趙姨娘愚魯粗俗的品行令她生厭，可是周姨娘安分守己，並未招誰惹誰啊。從這來看，王熙鳳主要是瞧不起姨娘的身份，她對周姨娘同樣存在偏見。

賈府中很多熱鬧喜慶的聚會，都沒趙姨娘的份，她屋裡做鞋面的料子都是別人用剩下的零碎綢緞。趙姨娘覺得自己在賈府過著熬油一樣的苦日子，很多人都把她踩在腳下。王熙鳳是榮國府的管家人，沒給趙姨娘好臉色看也就罷了，賈府中某些丫鬟婆子也有些怠慢趙姨娘，背地裡罵她是“黑心女人”。有些人還調唆她造謠生事，把她當槍使。

更有甚者，丫鬟芳官居然也和王熙鳳一樣當面奚落趙姨娘。有一次，芳官拿茉莉粉冒充薔薇硝送給賈環。趙姨娘知道後忿忿不平，認為芳官看人下菜碟，一個唱戲的女伶也敢糊弄自己的兒子。她氣勢洶洶地跑到怡紅院，把整包茉莉粉撒在芳官的臉上，說了許多難聽的話。芳官又生氣又委屈，她哭著說：“我又不是姨奶奶家買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幾’呢。”

這是一句歇後語，意思是不管算老幾，大家都是奴才輩。“梅香”是古代婢女的代名詞，如《水滸傳》中有一句文字：“兩個梅香，一日伏侍到晚。”趙姨娘說芳官比不上府中的三等奴才，芳官反過來譏諷她以前也是奴才出身，你趙姨娘不要在我芳官面前充主子，大家都是賈府的奴才，奴才何必為難奴才呢？

芳官和王熙鳳都用同一個詞語——“奴幾”，來譏諷趙姨娘。王熙鳳站在門檻上罵趙姨娘是奴才時，趙姨娘忌憚她有權有勢，只能躲在裡屋咬牙切齒，敢怒不敢言。芳官只不過是一個小丫頭，趙姨娘怎能受她的氣，她當即打了芳官兩個耳光。

有些人會覺得，芳官是在氣急的情況下才嘲諷趙姨娘的。其實，就算沒發生這件不愉快的事，芳官也不怎麽待見趙姨娘母子，這從她送茉莉粉這個細節中就可以看出來。芳官包好茉莉粉後，《紅樓夢》中有一句文字：“賈環見了就伸手來接。芳官便忙向炕上一擲。”當賈環愉快地向芳官伸手時，芳官用了一個帶有侮辱性的動作。芳官沒怎麽把環三爺放在眼裡，除了討厭他性情頑劣之外，還有就是他是趙姨娘生的，沒有寶二爺那麽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