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想手機業務如何成了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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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思妤

來源：商業人物（ID：biz-leaders）

“人類失去聯想，世界將會怎樣？”這句家喻戶曉的廣告語見證了聯想曾經的輝煌。

如今，楊元慶依舊在各種場合談笑風生，他也像很多互聯網企業一樣，宣稱“AI是資訊產業的未來，我們必須全力以赴，賭上身家性命”，但聯想卻早已不複當年的意氣風發。

調研機構IDC和Gartner2017年的PC報告顯示，惠普第一、二季度出貨量都超過了聯想，這也是聯想PC業務自2013年後第一次跌至第二位。2017年第四季度全球PC出貨量上漲，但聯想卻錯過了這個機會，在與惠普的博弈中繼續落敗，全年市場佔有率下滑至21.1%。

PC業務失守，智能手機業務也深陷泥潭。

在調研公司Counterpoint發布的2017年全球智能手機銷量排名中，聯想手機銷量4970萬部，同比下跌2%，全球排名第8，市場份額僅為2%左右。在國內市場更是全面潰敗，據GFK的數據，聯想手機在國內市場銷量僅為179萬部，市場份額不足1%。

4月4日收盤，聯想集團股價4.06港元，市值487.80億港元。相比2015年4月9日最高峰時股價14.035港元，市值1559.10億港元，可謂慘不忍睹。

聯想手機曾紅極一時，是華為最強對手，收了摩托羅拉，一度超越蘋果，但自從2015年從國產第一跌至第三，滑落全球第五後，就一直沒能擺脫衰退的泥潭。

究其原因，除受運營商補貼減少、消費市場更新外，大公司所特有的組織臃腫、效率低下、創新不足，也出現在聯想身上。品牌戰略反覆，產品線混亂，組織架構、高層人事頻繁變動，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壹

2017年2月，世界移動通訊大會上，楊元慶宣稱，聯想手機正在“清零，重啟”。5月，聯想召回老將劉軍，主管中國區PC和手機業務。

楊元慶給劉軍下了軍令狀：三年之內在京東平台銷售800億。他說：“這是劉軍的作業，如果劉軍完不成，那我就下台。”

7月，聯想全球創新科技大會上，楊元慶再次表示，“今年下半年，外界將看到聯想轉型的成效，聯想手機業務將會進入扭虧為盈的軌道，會取得穩定盈利。”

但過去一年，聯想PC冠軍寶座拱手讓給了惠普，智能手機業務虧損9200萬美元，甚至淪落到售樓提振業績。

其實，聯想自發展手機業務以來，發生過諸多故事。

早在2001年，中國移動電話用戶達到1.206億戶，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移動通訊市場。聯想手持業務發展部總經理盧建軍曾對《經濟觀察報》表示，“聯想的手機業務將採用資本運作的方式，諸如以合作、並購的‘靈活’方式進入市場。”

2002年，聯想通過與夏華電子合作，切入手機市場。而自己做手機則要追溯到2003年，ET180是聯想最早研發的手機，其鍵盤能夠翻開進行手寫操作。

此後發展不溫不火，到了2007年，國內市場基本是諾基亞、索尼愛立信、摩托羅拉和三星的天下，聯想手機市場份額僅3%左右。

轉折發生在2008年，因為一樁賠本買賣。

2008年1月，時任聯想CEO阿梅裡奧因為手機業務持續下滑拖累財報，以1億美元的價格把它賣給了聯想控股旗下弘毅投資為首的私募基金。但是到了2009年11月，為了進軍移動互聯網市場和實現多元化布局，聯想又以2億美元回購了這部分業務。一賣一買虧了1億美元。

而就在這短短兩年內，行業形勢巨變。以iPhone為首的智能手機正式面世，全球智能手機氛圍漸熱。另一方面，移動互聯網開始到來，“未來5年內移動互聯網用戶將超過PC用戶”成為當時大多數調研機構報告的核心內容。

“如果不及時跟進，就會面臨被淘汰出局的厄運。”柳傳志曾坦言。

2010年初，聯想集團在美國消費電子展上高調發布移動互聯網戰略，並推出第一款智能手機樂phone，主打高端市場，並宣布“下定決心要和iPhone背水一戰”。楊元慶豪言“樂Phone賣不過iPhone，就是失敗！”

有記者回憶，發布會上，柳傳志拿著手機興奮得手發抖。

他講了一個希臘神話故事：小孩和巨人搏鬥，力量懸殊，但小孩有個優勢，大地是他的母親，每次親吻大地，小孩就會變得更強壯，最終，小孩依靠大地母親戰勝了巨人。

他說，現在，聯想就是那個小孩，蘋果iPhone就是那個巨人，我們現在可能打不過巨人，但這是在中國！我們的客戶、我們的合作夥伴、我們的政府長官，就是我們的大地母親！

然而，第一代樂phone隻售出約50萬部，遠遠低於蘋果的銷量。2010年，聯想在國內市場份額僅為1%。

2011年初，聯想成立移動互聯及數字家庭業務集團，柳傳志將權柄交給了劉軍。

柳傳志問劉軍“你打算怎麽跟蘋果競爭?”劉軍迅速改變策略，不再把蘋果當作對手，而是效仿三星“機海”戰術，發力千元級智能手機，爭奪細分客戶群。

這一策略取得了突破。2012年第二季度，根據IDC數據，聯想手機市場份額達到13.1%，超過蘋果，成為中國市場第二。

卜祥在《華為聯想手機風雲》中寫道：當時聯想內部信心爆棚，負責聯想移動業務的劉軍甚至有些擔心，與團隊人員商量要不要“藏鋒”，以免過早成為第一而不必要地成為眾矢之的。

貳

“what do you feel?Exciting，passionate？”在2012年聯想美國總部舉辦的新財年誓師大會上，楊元慶的演講熱情而激昂。

那一年，聯想PC業務超越戴爾成為全球第二，和第一名惠普相比，其市場份額只差了四個百分點。

PC業務的崛起要從一次收購說起。

2004年12月，聯想宣布收購IBM的PC業務，次年5月收購正式完成，楊元慶接替柳傳志成為聯想集團董事局主席。

這次並購被業界認為是“幾乎不可能成功的冒險”。後來柳傳志回憶稱，並購後不久，他去北大光華管理學院講課，在課堂上做了一個隨機調查：“看好這次並購的同學請舉手”，全班90多人只有3個人舉手讚成，其中兩個還是聯想員工。

經過兩年重組，2007年聯想稅前利潤超過5億美元。第二年，聯想成為北京奧運會讚助商，火炬手楊元慶風光了一把。

然而，風光並未持續多久。2008年第二季度，聯想利潤大幅縮水，到第三季度，虧損達9700萬美元，主要來自PC銷量減少。

財報發布當天，柳傳志重新擔任聯想集團董事會主席，楊元慶取代阿梅裡奧任CEO。直到2011年聯想逐漸恢復元氣，柳傳志退位，楊元慶再次接任董事會主席。

此後幾年，聯想業績不錯。2013年第二季度，聯想手機在國內市場份額達到15%左右，並以4.6%市場份額佔據全球智能手機第四。2014年聯想手機全球市場份額7.9%排在第三，僅僅落後於三星和蘋果。巔峰時期，聯想手機國內市場份額高達19.8%，出貨量穩居國內第一。

伴隨市場份額的快速提升，楊元慶在業績溝通會上提出，聯想要在2020年全面超越三星，國際化也開始被重新提上日程。

2014年1月，聯想集團以29億美元從谷歌手中收購摩托羅拉，楊元慶公開喊話，要複製收購IBM電腦的輝煌。

但這一年，3G向4G快速更新，運營商開始大幅縮減管道補貼，聯想賴以生存的管道優勢不再。另一方面，以小米為代表的互聯網品牌崛起搶佔市場，2014年小米銷量6000萬部，躥升至全球第六。

此時，華為放棄了機海戰術，砍掉70%產品，在2015年手機發貨量達1億台，取代三星，成為國內第一名。而聯想卻陷入漫長而艱難的整合期。

楊元慶曾感慨，即使有對IBM業務整合的經驗，整合摩托羅拉酸甜苦辣也不少。“如果讓我們重來一遍也許可以走得更快些，避免一些彎路，但有時候有些事情不能避免。”

與收購IBM在PC市場爭霸不同，收購摩托羅拉不再是拯救手機市場的萬靈丹。

2014—2016財年聯想在全球智能手機市場份額分別為5.7%、4.6%、3.5%，移動業務的收入分別為91.42億美元、97.79億美元、77.07億美元，除稅前虧損分別為3.7億美元、4.69億美元、5.66億美元。

從數據可以看出，自2014年收購摩托羅拉後，移動業務市場額份逐年減少，虧損也越來越嚴重。

叁

斷崖式下跌引發了人事震蕩。2015年6月，聯想移動宣布劉軍離職，陳旭東接任。

隨後，楊元慶在內部會議上批評，“我去年跟你們說了幾次，要醒一醒，我甚至還說了你們拿榔頭敲都敲不醒，你們太慢了，在錯失機會。”

2016年6月，聯想在美國召開Tech World大會，並發布了兩款摩托羅拉智能手機。楊元慶宣稱：“雖然在發展智能手機業務過程中有一些坎坷，但聯想要在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要重振聯想手機雄風”。

到了年底，重振雄風沒有實現，質疑倒是來了。

在阿里巴巴Yun OS大會上，王堅“炮轟”聯想缺乏科技創新的動力。“有一家公司大家很熟悉，叫聯想，它就在中關村，看起來我們的物理的距離很近，但實際上它們的距離比這個矽谷還要遠，我想差異就是聯想缺乏科技創新的動力。”

面對王堅的公開質疑，楊元慶在接受《中國企業家》採訪時回應，“那是他不了解聯想，我覺得聯想從來不缺創新的動力，我們的創新源源不斷。我倒是覺得很多中國互聯網公司更多的瞄準在業務模式創新，真正在產品、在技術上面的創新很缺乏。”

中企的報導中還有個細節：拍照環節，面對一局已經擺好的國際象棋棋盤，楊元慶反覆確認“棋盤不能是僵局，那樣就不好了”。

他也在反思，“聯想移動缺乏深耕細作、腳踏實地的去做事的精神，所以踏空了。未來聯想將通過三個步驟回到本源，第一步是搭建好班子，第二步是開發針對中國的產品，第三步是大力做品牌、做市場推廣。”

2016年11月，陳旭東退居二線，曾主管人力的喬健接管聯想手機業務。喬健上任後擔負起搭班子的任務，2017年2月招來原三星高管薑震，3月引入三位運營商背景的高管馬道傑、朱涵、虞杲，4月又引入原戴爾中國市場部總監陸旻軒。

楊元慶最終定調，“摩托羅拉將會是我們未來智能手機的唯一品牌。”此後樂檬、ZUK等產品線陸續被砍。楊元慶再次公開放話，聯想手機業務將在2017年6月或者9月達到收支平衡。

但是根據聯想今年2月初發布的2017年第四季度財報顯示，報告期內，聯想移動業務的收入佔集團整體的16%，達到了20.76億美元，但同比下跌5%，整體虧損9200萬美元。

事實上，聯想內部也認識到了危機。

柳傳志在出席“聯想2018春節聯歡會”時說，“到了今天，毋庸置疑，聯想集團面臨著嚴峻的、尖銳的挑戰。從外部環境來說，這個挑戰來自於這個時代是個多維不確定的時代。是個科技創新、業務模式創新能夠顛覆一個產業，甚至是顛覆社會習慣的時代，是一個群雄崛起的時代。而從內部上講，我們的工作有失誤。”

今年3月20日，聯想在北京舉辦了一場發布會，宣布lenovo品牌重回手機市場，並一口氣發布了三款手機，其中聯想S5號稱“第一款區塊鏈手機”。

發布會上，聯想集團高級副總裁喬健提出了“今年重回前十”的目標。“過去聯想有搖擺的地方，但是現在認定堅持聯想、摩托羅拉雙品牌策略，並注重兩品牌的差異化。”

聯想移動業務中國區銷售副總裁彭貝力透露，摩托羅拉今年在中國會推出10多款產品，價格從1600塊到一萬塊錢不等。

打區塊鏈牌，采取雙品牌路線，重回機海戰術，聯想手機能否打一個翻身仗？

進入2018年，GFK預測今年手機銷量將縮減至4.49億台，同比下降4%，這一市場開始轉向增長冰封期。在此背景下，市場排名前五的玩家將繼續擴大市場，聯想要殺出一條血路，機會更加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