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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荊風:太陽升起,文學長青

他走遍了西盟佤山的大小部落和山林,接觸了各式各樣的人物,對佤山的自然風貌了然於胸,對佤族、拉祜族那些古老而獨特的風俗了解至深。這些使得他的作品能夠貼近所書寫對象的心靈,也因此能夠給讀者帶來似可觸摸的真切體驗。當年的短篇小說集《邊寨親人》是這樣的作品,今天的《太陽升起》也是這樣的作品。

——鐵凝

作家出版社

2018年11月

1952年冬,彭荊風作為人民解放軍先頭部隊的成員,進軍西蒙佤山,在那裡進行剿匪戰爭並開展民族工作。1000多個日日夜夜,這位第一個走進佤族部落的作家,一手握槍,一手拿筆,見證、參與了佤族從原始部落進入新社會的艱難歷程。這段生活也為彭荊風之後的創作積累了超出想象的財富——他從未淡忘這段生活,用將近20年的時間醞釀、創作了長篇小說《太陽升起》。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小說完成之後,彭荊風先生卻沒能看到它的出版。今年7月24日,彭荊風先生在昆明逝世。11月22日,他九十誕辰這天,這部牽掛60年、寫作20多年、六易其稿的作品由作家出版社正式推出。讀到這部真切而細膩表現佤族大變革的遺作,我們不得不感佩,這位曾寫下“驛路梨花處處開”的作家,曾讓我們認識了哈尼族小姑娘的作家,為我們多民族之間的友誼創造了梨花這個純潔意象的作家,他對雲南、對我們這個多民族大家庭的感情如此熾熱,他的藝術創造力如此的長久蓬勃。

太陽升起,斯人已逝。閱讀,或許是我們對於一位作家最好的紀念。

長篇小說《太陽升起》“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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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夏秋,我們步兵第一一五團二營,在結束了瀾滄大黑山的剿匪戰鬥後,在黑山附近的小集市新營盤進行了短時間的休整,又奉命在12月初,進軍西盟佤山。

西盟佤山是個聚居有6萬餘佤族、山勢險陡的邊陲要地,如今正被匪眾屈洪澤部佔據。

這1952年冬的進軍西盟,是人民解放軍第二次去解放西盟。

一年前,當時的中共瀾滄縣委,曾派出區長唐皇的一行十餘人,進入西盟去建立區政府。由於人槍過少,又缺乏在佤族地區的工作經驗,唐皇等人進入西盟不久,就被匪首屈洪澤嘯聚境內外千餘名反動武裝圍攻。唐皇等人在苦戰幾天后,寡不敵眾,全部壯烈犧牲。西盟又淪於敵手。

盤據西盟佤山的匪軍屈洪澤部,約有人槍七八百人,平日還能耀武揚威。一得到我人民解放軍將進攻西盟的資訊,自知力量懸殊,哪裡還敢抵抗?在我軍還未攻抵西盟前,就急忙利用濃霧的掩護遁往國境外。

我們部隊於是不發一槍一彈,在1952年12月20日清晨收復了西盟,為了鞏固西盟的民族工作,特意從部隊中抽調了一批幹部、戰士,組成幾個“民族工作組”,派往西盟、大力鎖、永別烈、嶽宋、馬散等部落。(這也是後來西盟各個區、鄉政府的前身)。

當時我為了寫作邊地生活,已經從昆明軍區文化部去到第一一五團二營五連工作近一年,對邊地民族工作已經有所熟悉。就被抽調出來擔任營教導員兼西盟工委書記侯立基的“聯絡員”;背著一支卡賓槍、四個手榴彈,依次去往各個“民族工作組”了解、收集材料,然後在月底回到西盟,向侯立基匯報,作為他一個月召開一次工作會議的參考。

侯立基同志說:這樣我可以在會議前,就了解各個 “民族工作組”的近況,你也可以獲得大量的寫作素材。

有這樣的深入生活條件,對我的寫作深有幫助。這也是後來的一些作家臨時去佤山採訪,所不能比擬的。

我也從中感悟到,生活是極其豐富多彩,作家不僅要積極投入,還要在工作中加強了解,用心思考,才能夠比一般的人更全面、更深入地了解其中的特異之處。

這“特異之處”也就是其中不同一般的故事、人物、事件。

所以那幾年,我能夠比那些僅隻去西盟採訪的作家、記者了解得深入、透徹;寫出了短篇小說集《邊寨親人》、《卡佤部落的火把》等在全國有影響的作品,並與人合作了電影文學劇本《邊寨烽火》、《蘆笙戀歌》;從而成了早期雲南邊地文學的主力。

有這樣良好的生活條件,我本來可以寫得更多更好;但是不幸的是1957的“反右派”運動一起,我被那幾個自己有“右派言論”的軍區文化部長官人所陷害,沉入“右派”的陷阱22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勞動改造”中度過;既不能正常去邊地生活,更不能寫作。直到1979年冬得到平反,才重新回到文壇。但是身心被長期折磨後,已經極為憔悴,又得費很長時間去慰籍、調整。這真是作家的不幸!

所以,我的創作應該分為兩個段落,第一階段是1952年春至1957秋,第二階段是1979年冬的重新開始。

雖然在那22年間經受了包括7年監獄生活的折磨;在年過半百後,身心大不如前,我還是經常是帶病深入邊地生活、寫作。

這很艱難,但是因為我能盡力拚搏,在1979年至2018年的30余年時間,仍然出版了長篇小說6部、長篇紀實文學4部、中篇小說6部、短篇小說8部、散文集兩部、評論集一部;還有大量的短篇小說、隨筆待輯錄成冊。

這些作品多數發表在全國有影響的刊物上,並獲得國家級的重要獎項;如短篇小說《今夜月色好》獲得中國作家協會的全國短篇小說獎,短篇小說《紅指甲》獲得首屆“金盾文學獎”,長篇紀實文學《解放大西南》獲得中國作家協會的“魯迅文學獎”。另外幾部以抗日戰爭為題材的長篇紀實文學《滇緬鐵路祭》、《旌旗萬裡》、《揮戈落日》,因為材料豐富,描述生動,不僅填補了中國文學缺乏全面、系統描述那幾場大戰役的文學空白,還因為材料的豐富,描述的生動,深為關心那段歷史的專家和讀者所稱道。

但是經常使我念念不忘的還是上世紀50年代初期,開辟西盟佤山的工作經歷;那是雲南邊地有史以來,前所未有的壯舉。

過去的西盟佤山,由於佤族對外民族的過於畏懼、警惕,一向是對外隔絕,很少與別的民族交流;對內則由部落的大小頭人簡單、粗暴地統治。政治、經濟上也就長期處於保守、貧窮、落後的狀態。直到1952年冬,人民解放軍向西盟佤山進軍,政治、經濟、文化才得到大的改變。

如何真實、詳盡的描述從1952年冬以來,那一段既艱難又極有歷史意義的變革過程?也一直是我這個曾經參與進軍西盟、並在那裡的幾個民族工作組工作過的親歷者的願望。對那段往事,由於各種原因,我的這一寫作計劃被擔擱了60余年,也思考、梳理了60余年;如今才形成了這部長篇小說《太陽升起》。

我真實地敘述了佤族人苦難的過去,也形象地敘述了佤族人在內外壓迫下苦苦掙扎的狀況;雖然有些事件,在過去是所謂“寫作禁區”,但是為了把歷史的真實呈現給後來人,我還是按照歷史和生活的真實狀況作了描述。這雖然比較麻煩,但這是描述一個處於特殊地域、特殊民族、特殊時代的作品,不大膽面對真實,就會使這一作品失去其不同於一般的意義。

如今這本長篇小說《太陽升起》,終於在我晚年的90歲時完成。雖然時間過去多年,回憶、整理那些歷史事件,並演化成文學作品,是一項頗為吃力的事;我還是能利用我對雲南邊地的了解,以及我寫作多年的經驗,盡力寫好這一作品。

我把那段在西盟佤山的工作往事,在記憶中保存了60余年,是因為那段歷史太精彩、太不同一般了。雖然不容易寫出來,但是用心提煉、剪裁後。我相信,即使是如今身在西盟佤山的年輕讀者,在讀到這些60余年前的事時,也會驚訝那年月的西盟佤山怎麽會那樣與世隔絕?社會的變化是何等不容易。

如今的西盟佤山已經擠身於正在發展的現代社會,與新中國各民族共同前進;這當然是過去和現在,在西盟佤山工作的人們,辛勤勞動的成果。

這是一本用文學方式描述特殊的邊地、特殊的歷史事件和人物的書;我想,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一定能深感真切而有興趣!

2018年4月14日—4月20日

於安寧市太平玉積堂

彭荊風是中國作家協會名譽委員,曾擔任原成都軍區政治部創作室主任、雲南作協副主席。1946年開始發表作品,1956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短篇小說集《當蘆笙吹響的時候》《邊寨親人》《佧佤部落的火把》《驛路梨花》,中篇小說集《霧茫茫》《雲裡霧裡》,長篇小說《鹿銜草》《綠月亮》《孤城日落》,長篇紀實文學《滇緬鐵路祭》《揮戈落日》《解放大西南》《旌旗萬裡》等二十餘部。作品曾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第十二屆全軍文藝優秀作品獎文學類特別獎等。《驛路梨花》入選初中語文教材,感動過無數的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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