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陳 樹
編輯 | 張 帥
當地時間2017年2月17日，美國得州奧斯汀，在自己的工作室，亞歷克斯·瓊斯在做視頻直播前的準備（IC 圖）
梳著一絲不苟的髮型，穿著筆挺的西裝，雙手間擺著一個話筒，桌上散落著一些文字密集的紙張和一個立著的平板電腦，看上去，亞歷克斯·瓊斯（Alex Jones）與來自CNN、FOX等主流媒體的新聞主播無異。
但當他說話時，會突然間變得異常憤怒，圓臉漲紅，像是一隻鼓起雙頰的河豚。說到投入時，他右手會擺出一個類似“OK”的手勢，隨著語音節奏上起下落，讓人不得不聯想起美國總統川普。身後的大螢幕上，“信息戰”（InfoWars）幾個大字，從飄揚的美國國旗底色上躍然而出。
瓊斯先是轉述了來自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一份研究報告：一種名為atrazine的化學物質會改變青蛙的性別，令雄蛙長出卵巢和雌性生殖器，並且能和其他雄蛙繁衍後代，只不過，它們的後代還是雄性。
這本是該校2010年為探究全球兩棲動物數量下降原因的一個課題。通過實驗，課題組認定，atrazine及其他含有激素的汙染物嚴重影響了兩棲動物種群的繁衍。
但在瓊斯的敘述裡，事情往奇怪的一面延展：為了控制人口，防止人們生孩子，美國政府正將“化學炸彈”投入水中，妄圖將美國人變成同性戀。接下來，只要吸收足量的atrazine，美國男人就會像實驗裡的雄蛙那樣改變性征，“準備穿上短裙”。
這聽起來是不是像是一個瘋子在自言自語？
但瓊斯可不是一般的瘋子。他是陰謀論網站InfoWars的創始人，美國網紅新聞主播，影響力不容小覷——InfoWars每月的訪問量超過1000萬，YouTube上擁有220萬訂閱用戶，上述這期名為《實錘！同性戀青蛙真的存在：亞歷克斯說對了！》（PROOF! GAY FROGS ARE REAL: ALEX JONES WAS RIGHT）的節目，從網站直接轉發到Facebook量都有2000多——比許多來自主流媒體的報導還高。
面向自己的百萬追隨者，瓊斯捏造假新聞，散布陰謀論，“解析”當權者的邪惡一面，細數這個世界裡深不可測的危險，甚至還不忘變現，從粉絲身上狠撈一筆——鍵盤俠的最高階形態，莫不如此？
時勢造“英雄”？
現年45歲的瓊斯，自20多歲起，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這個世界裡滿是被掩蓋的醜聞，陰謀和陷阱。他堅信，來自全球各國的精英早已結成一個聯盟，向著“摧毀美國”的最終目標行進。
基於這個世界觀，瓊斯對多個新聞事件都給出了自己的解讀。CNBC曾列舉瓊斯的“五大著名陰謀論”，“同性戀青蛙”不過其中之一。
在2013年的一場節目裡，瓊斯警告“當局的氣象武器正在發威”：“15年前，得克薩斯州發過一場洪水，三十餘人一夜之間喪生。事實證明，這是美國空軍乾的。”儘管承認一些龍卷風是自然現象，但他堅持認為2013年5月席卷美國南部的龍卷風是人禍——由美國政府精心策劃，科學家“創造、引來龍卷風”，導致20多人死亡，200多人受傷。
在2016年美國大選期間，瓊斯曾在節目中推廣了一個名為“披薩門”的陰謀論——在華盛頓特區一家披薩店，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裡·克林頓及其同僚多次進行性交易，施暴對象是兒童。在這一偽新聞的製造者被捕後，瓊斯只是簡單地對披薩店老闆公開致歉，但仍然繼續傳播與民主黨相關的負面新聞。
當地時間2016年7月18日，美國克里夫蘭，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期間，亞歷克斯·瓊斯在會場外發言（IC 圖）
他最招恨的一個理論，莫過於抹黑桑迪·胡克小學槍擊案的受害者——這起發生於2012年的慘案，導致26人喪生，其中包括20名6到7歲的兒童。
“這是一個使用了特效的‘惡作劇’，那些所謂受害人家屬都是演員。”在2017年4月的一期節目裡，瓊斯宣稱槍擊案並未真正發生，不過是一場由嚴格控制槍支政策的推動者自導自演的戲。
這個說法引發了巨大爭議，憤怒的受害者家屬向聯邦調查局求助，後者以誹謗罪起訴了瓊斯——他的報導不僅汙蔑了受害者，還使得一群陰謀論“腦殘粉”瘋狂騷擾這些遭受重創的家庭，給他們帶來更多痛苦。瓊斯和他的粉絲沒有認輸，反而稱這些受害者家屬“受到民主黨人的操縱”。
沒錯，這些喪心病狂、毫無證據支持的言論給瓊斯帶來爭議的同時，也帶來的巨大的聲譽和流量。
如今，瓊斯是公認的“美國首席陰謀理論家”，在網絡上一呼百應。“他（瓊斯）塑造起一個充滿危險的世界，引導粉絲變得和他一樣敏感多疑，還堅信這樣的思維意味著智慧，以為自己比別人看得都更深、更透徹。”Vice在視頻《像一個陰謀論者那樣生活五天》中寫道。
在過去，雖然也有支持者，瓊斯不過是一個有著瘋狂想法的邊緣人物。成長於得克薩斯州達拉斯市郊區，他的家境不錯，父親是牙醫，母親是家庭主婦。
改變瓊斯人生的，是極右翼組織John Birch Society。高中畢業後，他偶然了解到這個組織及其宣揚的理論，從此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不久後，他得到同好的賞識，得州首府奧斯汀市的一家電視台讓瓊斯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個節目，就是播報最新發生的慘案或災難，再總結“都是政府乾的”。
眼看自己的粉絲基礎越來越大，瓊斯決定創業。1999年，InfoWars網站問世，同名節目開播。
雖然在奧斯汀挺出名，但主流媒體都不屑於關注這個言論出格的“鄉下人”，認為他只不過精神有些問題。
可是，隨著大眾對權威和傳統媒體機構的信任衰退，如瓊斯這種想法怪異的小眾人士逐漸有了更大的話語權。
而瓊斯的百萬粉絲裡，不乏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之一還當上了總統——唐納德·川普。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並不意外。兩人都討厭主流媒體和建制派政客，熱衷打破常規和禁忌，容易情緒激動，思維方式簡單而直接；他們的崛起與社交媒體的普及密不可分。
當地時間2016年7月20日，美國俄亥俄州克里夫蘭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亞歷克斯·瓊斯（左）和美國著名拳擊經紀人唐·金對話。（@視覺中國 圖）
川普和瓊斯之間，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瓊斯本人也是川普的粉絲，在2016年大選期間，川普還作為特邀嘉賓登上過InfoWars推廣自己，順帶把瓊斯誇讚了一通。
“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史詩般的，是比肩喬治·華盛頓（美國國父）的水準。”面對偶像的讚美，瓊斯也不吝溢美之詞。此外，他還堅信“通俄門”是對川普的構陷，將特別檢察官羅伯特·穆勒稱作“沼澤之王”、“必須消滅的惡魔”。
據《明鏡周刊》，瓊斯稱川普當選後仍經常與自己交談，“關於自由，以及摧毀公共敵人的目標”，甚至邀請他前往白宮相會。
“我們是同一個時代的兩位聖徒。”瓊斯總結道。
……
以上內容節選自Vista看天下APP《號外》第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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