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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萬外賣騎手:10萬條短影片裡的拚搏和希望

每到早晚高峰或周末,朝陽大悅城周邊總是車水馬龍,這裡的住宅區和辦公大樓連在一片,匯聚了大量時尚品牌和創意餐飲,不僅是北京潮流人群和吃貨們的打卡地,更是外賣小哥的區域“大本營”。

一輛輛等候在路邊的外賣電動車旁,已經接單的騎手們行色匆匆,他們出入於各個餐廳,手裡的餐盒裡可能是剛出爐的餐廳招牌菜,也可能是咖啡、冰淇淋或者宵夜。

朝陽大悅城僅僅是外賣市場的一個縮影,艾瑞的報告顯示,中國願意花錢買便利的年輕人和上班族越來越多,5年後,食品消費在線滲透率將達到29.5%,約14.1兆元的規模。

在忙碌的騎手背後是巨頭們曠日持久的戰場。經歷了無數混戰、廝殺、補貼戰,今年,美團點評終於以全球最大的餐飲外賣服務提供商以及中國最大的到店餐飲服務平台的身份上市,但阿里整合餓了麽又兵臨城下。

今年,阿里為了實現獲取外賣市場50%的份額的目標,拿出了接近美團3倍的補貼力度,而且聲稱騎手的招聘不設上限。

圍繞“吃”的終極之戰正在展開,除了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戰火即將蔓延至阿里和美團布局的更多市縣。

在追求效率和速度的新零售行業物流體系中,騎手是最基礎的元素,也是越來越精細化的生活產業鏈中的重要一環。而在短影片的世界裡,騎手作為一個個擁有喜怒哀樂的個體,他們如同探測器一般,折射出整個市場的變化、產業的震動和社會的轉型。

從工廠到外賣

每年,美團點評都會發布一份“外賣發展年度報告”。報告中,美團日均活躍配送騎手數量從2015年的10萬人,增長到2017年的53.1 萬人。

在《2018年外賣騎手群體研究報告》的統計中,有75%的騎手來自農村地區,近7成的騎手選擇離開家鄉在外地打拚,奮鬥在一二線城市。而且,80、90後青年在騎手群體中佔比鋼彈82%。

僅僅三年的時間,外賣騎手就從小眾邊緣職業變成了農村年輕勞動力在城市的“靠譜”的職業,美團點評和餓了麽創造了逾百萬的就業崗位,而“靈芝小小”的工作便屬於這“百萬分之一”。

21歲的外賣女騎手小小正在送外賣途中

今年年初,21歲的侗族女孩小小從老家雲南來到杭州。朋友介紹她到很多老鄉打工的服裝廠工作,在滿是女孩的車間裡,她從早到晚手腳不停地裁衣服和車線,第一個月工資2800元,第二個月2500元,第三個月發現工資實在太低,隻幹了半個月,拿了1500元工資就辭職了。

後來,她到餐飲店打工,從熟悉的騎手那裡聽說,美團眾包工作時間靈活賺錢多,就想兼職試試,沒想到在這個男人的行業,她找到了歸屬感。

“到了美團,才覺得自己以前白混了。”小小說,以前在服裝廠裡,同齡人總想著吃、穿、玩,當了騎手以後,看到同行的騎手大哥們都在爭分奪秒地賺錢,“結婚生子攢錢”的現實壓力讓她一下子成熟起來。

與工廠裡流水線不同,騎手需要很強的“原動力”。因為兼職騎手沒有底薪,乾多少賺多少,送一單幾元錢的實時收入讓她變得非常節省、守時。小小說,那些月收入過萬的王者級別的騎手都是非常努力的,每天要跑15個小時,經常凌晨三四點才收工。這些榜樣,讓她連男朋友都不想談,因為時間太寶貴,也怕太費錢。

小小還發現自己“神經越來越堅韌了”。記得做騎手的第一個禮拜,小小夜裡11點送外賣路很顛簸,有些湯灑在袋子,顧客臉色很難看,還摔了門,她就難過地哭了,滿心想著“差評”、“我不是有意的”。當時,她拍下影片記錄不幸的一天,結果快手的粉絲紛紛給她留言打氣,還有騎手同行留言教她如何送湯多的餐,怎樣安撫不快的顧客等等。

不過,小小不敢告訴家裡人自己在跑外賣,因為一個小姑娘做騎手工作,總會讓人擔心。她說,如果沒有在快手上直播的收入,她也會經常送餐到凌晨,這是眾包騎手的常態。

做騎手這半年來,小小把自己獨在異鄉的酸甜苦辣用短影片的方式記錄在快手上,這也是她對抗孤獨和壓力的方式。她說,雖然只有1.4萬粉絲,但每天晚上下班後跟他們直播聊聊天,工作的疲憊和委屈都煙消雲散了。

儘管沒有老鄉們安穩,但小小沒對自己的工作很滿意,自己每月送餐能賺四五千,加上粉絲打賞,她的收入是同鄉姑娘的幾倍。

就像世界銀行發布的《2019年世界發展報告:工作性質的變革》中顯示的,技術進步加速了平台企業成長,也在改變人的工作方式,創造出更多非傳統性工作和短期“零工”。從小小的描述中,我們能直觀感受到——年輕勞動力正從傳統的農業和製造業領域轉向服務業領域,相應的,也將加速本地生活業務的飛速發展。

從三四線到一二線

今年7月,餓了麽宣布在“夏季戰役”中投入了30億人民幣資金,而這個數據所展示的,正是餓了麽吸引合作的大中小商家、騎手,撬動外賣市場的方式。

對於美團和餓了麽給與騎手的單價、獎勵和補助等政策,阿博可以輕車熟路的列舉出來,從美團到餓了麽,從一線城市到四級縣城,他都體驗過。

來自農村的阿博在北京,灑掉的餐只能帶回家自己吃

92年的阿博曾經在蘇州兼職送過外賣,後來回到河南洛陽縣城做過兩年美團外賣站站長,因為聽說一線城市的訂單多,單價高,月收入能過萬,今年秋天來到北京轉做餓了麽蜂鳥外賣眾包。

阿博解釋說,美團和餓了麽都有專送和眾包團隊,剛入行的騎手一般選擇做“專送”,在團隊裡能保證基本的收入,但有經驗的騎手都選擇做“眾包”,自由接單跑得時間晚一點,跑路程遠的單子價格高一點。

在阿博看來,美團在三四線城市和更下沉的市場都有著極高的滲透率,2016年,美團已經開拓洛寧等縣城市場,直到2018年,餓了麽才加速進入這些區域。

而在北京,兩個平台給眾包騎手的派單量“都差不多”,餓了麽眾包每單9元,好評1元,美團眾包每單8.5元,好評1.5元,加上氣象補貼、好評、全勤等各種獎勵,騎手們整體收入沒什麽差距。

只有一點不同,美團眾包取餐和送達延誤時,騎手的扣款需要通過線上申訴免除;而餓了麽蜂鳥眾包則直接取消了到商家取餐的時限,降低了超時配送的扣費。

這麽一個流程上的差異,對阿博來說卻是舉重輕重。阿博一直精打細算,他說“每個月要至少跑七千元以上,才能照顧家裡。”他和三個騎手擠在一間20平方米的平房裡,從早上七點出門,一直送到凌晨就是為了賺錢省錢。他說,父母年紀大了,他也要“娶媳婦修房子”,他的兩個室友都要供養在老家的妻子和孩子。

即使送餓了麽的外賣,阿博卻以曾為美團“小黃人”為傲。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阿博總是懷念在老家送外賣吹牛打賭的日子,那時候他當地最有名的美團外賣小哥,直到現在,他拍影片的時候還一直穿著美團的工服。

那時,每當外賣高峰期過後,阿博都會看著快手吃飯,順手拍一段影片,老闆好奇地跟他打賭說,如果他粉絲超過1萬就給500元獎勵。沒想到,阿博一年內就拍了250多條影片,收獲了近4萬粉絲,這也給他帶來了信心和奔頭。

他說,自己常常因為口齒不清晰而自卑。但在快手上,很多同城用戶看到他吃的餐,都會跟著叫“同款”外賣,有學校的小女孩特意來找他簽名。

最讓阿博驕傲的是他當美團騎手時做的一件好事。當時,快手上有很多“寶媽公益組織”,當她們在直播間裡找到他,請阿博幫忙把捐贈的物資送給當地的貧困戶的時候,他沒什麽猶豫,一口氣騎了十幾公里的電動車,把物資和自己的錢送到貧困家庭手中。

全國各地像阿博這樣的外賣騎手不在少數,他們伴隨著追求效率和速度的配送體系一起成長。但從個人的角度來說,他們甚至希望外賣平台的競爭持續得更久,自己也能獲取更多的補貼。

從眼前苟且到詩與遠方

從工廠到外賣平台也好,從三四線到一二線也罷,都是外賣平台競爭過程中產業鏈不斷延伸和規模化的表現之一。作為互聯網大潮中的普通人,小小和阿博在言語透露出對生活壓力的無奈和對未來的憧憬,大多騎手忙於“眼前的苟且”,但也有人夢想著“詩與遠方”。

見到周磊的時候,他正在北京錄製央視綜藝節目《星光大道》年度總決賽,他的另外兩個身份標簽是,快手上擁有30多萬粉絲的“外賣小哥神”,以及第一個奪得《星光大道》月冠軍的外賣騎手。

31歲的周磊從小生活在秦皇島農村,從來沒有想過會走上演藝之路,唱歌只是自我娛樂、緩解壓力的方式。

加入美團之前,周磊一度失業在家不願出門,他說,縣城的工作機會不多,他當過礦石車司機,還在路邊擺攤賣過盆栽,為了讓孩子享受更好的教育,才貸款買房搬到了城裡。

去年10月,周磊穿著美團外賣工服在快手拍了一段唱歌的影片,沒想到一下子上了熱門,得到了越來越多的粉絲關注。他說,每天有人在直播間等他唱歌點歌,兩個月下來,粉絲打賞的收入竟然有4萬元,一下子就緩解了家庭的經濟壓力。

真正的轉折來自於快手上“星探”的關注。去年11月,周磊的快手私信收到了一條聲稱是“吉林電視台綜藝節目《家庭歡樂秀》劇組”邀請,第一次離開了縣城生活圈開始到大城市錄製節目,也從此走向了《黃金100秒》和《星光大道》等更大的舞台。

周磊感受到了互聯網的力量。他說,電視編導在快手這樣的短影片平台發掘“素材”,他們不會收取個人一分錢費用。而且,快手上還有很多專業的音樂人士,他們經常互動切磋技巧,給他專業的指導,這對於從未接受過專業音樂訓練的周磊來說是寶貴的資源。

即便是在送外賣時,周磊也明顯感受到用戶的喜愛和尊重。有顧客點名讓周磊送外賣,要求他一定要當場唱幾句歌,當地一家快餐廳也來請他唱歌,後來還因為周磊的人氣成了縣城裡最知名的“網紅餐廳”。

在快手上,周磊經常被網友打趣為“一個被外賣平台耽誤的歌手”。但他認為,正是美團騎手的身份讓他得到了比別人更多的關注。就連在《星光大道》的演出舞台上,黃色的美團外賣制服也是他的標誌性形象。

半路出家的周磊搭了互聯網的順風車,他在村裡人眼中一躍成了“全村的希望”,而更多的騎手需要竭盡全力,維持一個漂泊者的生活需求,供養年邁的父母和上學的孩子。更重要的是,他們心中都有光,都有自己的“詩與遠方”,就像小小的目標就是——靠自己的努力攢錢,有一天回老家拍山村影片,帶村裡人一起發家致富。

“美團是一個神秘的組織”

事實上,在美團50多萬騎手、440萬商家和3.8億用戶構成的龐大生活產業鏈中,騎手職業正得到越來越多的認可和尊重。而在巨大的社會和產業轉型中,騎手們背負著生活的迷惘和家庭的重擔,同樣期待著社會認同。

在幾位受訪者的講述中,外賣騎手是流動性特別強的行業,有時,一個20人左右的站點,一個月換十幾個人。有人羨慕送外賣賺得多,有很多幹了幾年的資深騎手,也有人乾幾天下來就因吃不了苦離開,也有人因為用戶差評和家庭原因離開,就像一首歌唱的“說散就散”那樣。

對於很多騎手來說,快手是一個很特別的朋友圈。通常,他們發影片初衷是為了給自己打氣,向陌生人講述自己不能對家人和朋友講述的苦惱,但他們很快發現,在這裡就找到了老鄉和同行,找到了更多的理解和認可。

據不完全統計,目前,有4萬多在職騎手用戶在快手用短影片交流,擁有成千上萬、數十萬粉絲的騎手不在少數,粉絲最多的“美團騎手小胖子”獲得了超過95萬人的關注。

小胖說,在快手短影片上,他能感受到人們對美團騎手的善意和尊重,他也認同很多影片體現出騎手生活的艱辛。

比如有騎手在上樓送餐的時候,留在樓下的餐被偷掉了,只能自己花錢再訂一份;有騎手碰上寫錯或者隱藏地址的單,只能一遍一遍地打電話跟客戶解釋;有騎手因為超時或者湯灑出來而被顧客退掉的餐,只好自己賠償帶回家吃;還有的騎手在大雨中心裡難過,也會站在馬路上邊哭邊走。

這些共同的經歷讓騎手群體有著天然的親近感,他們彼此加油,分享悲喜。小胖說,他在快手認識了很多天南海北的騎手,一起評論或者直播互動,有時還會到對方的城市見面聊天,彼此就像認識了好多年的老朋友一樣。現在,小胖打算轉型做電商,也是通過快手找到人一起做生意,通過義烏的騎手朋友介紹考察貨源。

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快手平台上發布的美團騎手相關用戶及主題影片超過10萬條,還有很多騎手真實故事被改編成短影片作品。在這些影片裡,騎手用自己的挫折勸阻開解想要跳河輕生的男孩,在看見被綁架的少女機智地跟蹤救人,在風雨中脫下自己的雨衣為帶著嬰兒擋雨,在餐館取餐時拚死救助煤氣中毒的人,他們是有理想、有本領、有擔當的“城市新青年”,支撐著互聯網生活產業鏈也傳遞著社會正能量,給激烈的外賣商戰染上了絲絲溫情。

開塔吊的騎手和在暴雨中哭泣的騎手

畫“小豬佩奇”的外賣騎手和外賣騎手DJ

在快手上更多人的眼中,“美團是一個神秘的組織”,因為影片裡的騎手小哥幾乎無所不能:他們能抓小偷能救助昏迷老人,能在當街表演唱歌、打鼓甚至做打碟DJ,也能按照顧客訂單上的要求畫一個漂亮的“小豬佩奇”,甚至能在飯店爆單的時候自己到後廚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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