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6月6日上午，位於長安街上的工信部辦公區門口，來往的行人或許並不知道，彼時工信部辦公樓裡正進行著一場不算盛大的儀式。工信部部長苗圩在這個儀式上頒發了四張5G商用牌照。獲得牌照的，除了人們熟知的三大運營商，還有一個新面孔——中國廣電。
牌照的發放，意味著中國信息網絡領域的一場革命正式開始。共建共享大大加速了5G網絡的鋪開，牌照發放後的一年時間內，超過25萬座基地台構成的全球最大5G網絡已經矗立在神州大地，累計5G套餐用戶接近一億戶，“發展新一代信息網絡，拓展5G應用”作為“新基建”的重要內容進入《政府工作報告》。
不過，一年之後，5G在個人領域的里程碑應用仍然遲遲沒有出現，重金投入5G建設和運營的運營商們，也面臨著不小的挑戰。5G套餐資費如果快速下降，運營商或難以背負資金壓力，而如果無法降下來，套餐用戶的進一步增長勢必也將非常困難。
2019年6月6日，5G牌照發放儀式。 圖/中國移動提供
電信聯通可用基地台數量追上移動，三家均計劃提前一季完成基地台建設目標
“以前只有工作的地方有5G信號，後來在家裡也有了，現在出門逛商場、逛公園也經常能看到手機上顯示有5G信號。”北京市民張武凌（化名）去年10月就換成了5G手機，並在10月31日5G正式商用後不久成為移動5G套餐用戶。他告訴新京報記者，過去半年多時間裡，他見證了北京5G覆蓋範圍的一步步擴展。北京移動相關部門負責人也向記者表示，到目前為止，移動5G網絡已經實現五環內室外連續覆蓋，以及部分重點區域的室內覆蓋。
在5G商用牌照發放周年前夕，三大運營商都公布了自己已開通基地台的情況。中國移動方面表示，公司5G基地台已經超過14萬個，建成了“全球最大規模5G網絡”。中國移動研究院副院長黃宇紅日前在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時表示，中國雖然不是第一個開始建設5G網絡的國家，但是我們確實是建得最快、網絡規模最大的。
值得注意的還有中國電信和中國聯通兩家的網絡建設情況。中國電信方面的數據顯示，到目前為止，中國電信已開通的5G基地台數超過了14萬座。中國聯通方面則表示，截至今年5月底，中國聯通、中國電信累計開通共建共享基地台11.5萬個，在全國31省開通5G共建共享，實現了50多個城市的5G商用，中國聯通可用5G基地台達到近13萬個。
也就是說，通過11.5萬座基地台的共建共享，中國電信的5G基地台數量已經能夠比肩中國移動，中國聯通的可用基地台數量也僅比前兩者少了一萬座左右。疫情中後期，兩家在加速5G建設上的步調也始終一致——前不久開展的5G SA無線主設備聯合集中採購中，兩家運營商的採購規模達到25萬站，並提出力爭在三季度末可向社會提供5G服務的基地台數量要超過30萬個，這比原定的計劃提前了整整一個季度。
“網絡覆蓋一直都是移動最大的優勢，移動肯定不願意自己在網絡上的優勢被另外兩家運營商趕上來。”一位通信行業分析人士此前告訴新京報記者。果不其然，5月15日，在世界電信日即將到來之際，中國移動董事長楊傑就在致辭中提出，力爭提前完成年內5G基地台達到30萬個的目標。
而如今，這一表述被明確為“力爭在第三季度提前完成2020年累計建成5G基地台數30萬的目標。”也就是說，三大運營商均將其既定的全年網絡建設目標壓縮到前三季度完成。華泰證券日前發布的研報預計，2020年國內三家運營商5G基地台新建規模將在60萬-70萬站之間。這意味著，原先三大運營商財報中透露的2020年總計1800億元的5G資本開支，還將進一步擴張。
5G套餐用戶累計接近一億，中國移動佔比過半
2019年9月9日，中國聯通與中國電信簽署《5G網絡共建共享框架合作協議書》，宣告了雙方將合作共建一張5G接入網絡，合力推進5G網絡部署，除此之外，雙方還聯合技術突破，聯合制定標準，聯合推動主設備研發。
在5G高額的建設運營費用面前，聯通電信的“抱團取暖”，無疑讓它們有了更多與中國移動競爭的底氣。今年3月，中國聯通董事長王曉初表示,中國聯通與中國電信共建共享網絡，已節省約100億元的成本。在5年的5G建設周期中,共建共享將為聯通、電信各節省2000億元的資本開支。
共建共享甚至一度讓中國移動在用戶數量上的優勢受到挑戰。在今年1月中旬的一個公開場合，中國電信副總經理王國權表示，5G正式商用兩個多月來，中國電信5G用戶已經突破800萬。這句話在業內一石激起千層浪，因為數天前中國移動相關部門負責人剛剛透露，中國移動的5G套餐用戶是302萬。中國電信5G用戶數不但超過了中國移動，而且還是後者的兩倍以上。當時新京報記者中國電信官方進行了求證，中國電信方面確認，王國權提到的數字確實是中國電信5G套餐用戶數。
感受到壓力的中國移動很快發力。2月中旬，中國移動副總經理簡勤表示，截至1月底，中國移動已開通5G基地台7.4萬個，發展670餘萬5G套餐客戶；3月發布的2019年年度業績公告則透露，截至2020年2月底，中國移動5G套餐客戶已達到1540萬戶；4月下旬發布的2020年一季報顯示，5G套餐客戶累計已達到3172萬戶。在6月6日的5G發牌一周年線上論壇上，簡勤表示，截至5月底，中國移動已經發展了超過5500萬5G套餐用戶。
同樣在4月下旬發布的中國電信一季報透露，其5G套餐用戶數為1661萬戶，且單季增加了1200萬戶，按照這個速度，到第二季度末，中國電信的5G套餐用戶數或可達到約2900萬。中國聯通雖未披露集團整體5G套餐用戶數，但業界分析認為，從北京、廣東等省份5G套餐用戶均已突破百萬的情況來看，中國聯通的5G用戶大約在千萬上下。也就是說，中國三大運營商的5G套餐用戶已經在9千萬左右，逼近一億戶大關。
四大運營商形成5G“2+2”格局，發展應用步調更加統一
就在三大運營商在基地台建設和用戶發展上激烈纏鬥的同時，一向十分低調的中國廣電突然“殺入”戰局，而其入場的方式，則是與中國移動共建共享。5月20日，新京報記者從中國移動方面獲悉，中國移動與中國廣電已於近期簽署5G共建共享合作框架協議，開展5G共建共享以及內容和平台合作，“共同打造‘網絡+內容’生態，實現互利共贏”。
中國廣電的入局，給本來就在巨變中的運營商格局，更增加了一重變數。
官方宣傳共建共享的當日下午，中國移動上市公司在港交所公告中透露了合作的細節：雙方將按1：1比例共同投資建設700MHz 5G無線網絡，共同擁有並使用700MHz 5G無線網絡資產。
多位業內專家表示，雙方的合作，讓中國廣電5G落地的速度大大加快了。“理論上講現在中國廣電已經可以發展5G用戶了。”獨立電信分析師付亮告訴新京報記者。而對於中國移動來說，不但可以擁有700MHz這個覆蓋範圍廣、組網成本低的5G“黃金頻率”，還能夠享受到中國廣電帶來的內容優勢。
在“2+2”的運營商合作模式之上，5G時代，運營商們還在應用推廣等方面開始以更加緊密的方式開展了聯手行動。4月8日，中國電信、中國移動、中國聯通聯合舉行線上發布會，發布《5G消息白皮書》，將5G消息這個概念推到了前台。白皮書指出，5G消息業務是終端原生基礎短消息服務的全新升級，將打破傳統短信對每條信息的長度限制，內容方面也將突破文字局限，實現文字、圖片、音頻、視頻、位置等信息的有效融合。企業也可以通過文字、語音、選項卡等富媒體方式向用戶輸出個性化服務與谘詢。
曾經，在即時通信領域，中國移動的“飛信”、中國電信與網易聯手推出的“易信”業務一度有聲有色，但各自為戰的運營商們卻始終無法擊破互聯網公司的壁壘。三大運營商聯手，在帶來龐大用戶規模的同時，也意味著運營商們之間的競爭合作模式發生了悄然的變化。
“不管是從監管層面還是行業、企業層面，都不再打價格戰，也不再打應用上的有無之戰，三家運營商（後期也包括中國廣電）都會在同一個大平台上進行行銷和服務領域的差異化競爭。”資深電信分析師馬繼華表示，不僅是5G消息，其實從5G牌照的發放到正式商用，都是一體、同步進行的。
里程碑式應用遲遲未出現，5G套餐資費出現打折
不過，也有不願透露姓名的通信行業內部人士表示，5G消息雖然冠有“5G”之名，但是跟5G網絡並沒有什麽實質關係，5G消息背後的RCS（Rich Communication Services & Suite，富媒介通信服務）是在LTE時代就提出來的。這也暴露了5G發展的一個尷尬之處：5G商用牌照發放一周年後，個人領域的里程碑式應用，仍然沒有出現。
疫情期間，三大運營商都通過5G網絡建設和遠程問診等形式參與到抗疫行動之中，讓市場直觀感受到了5G在醫療、遠程辦公等領域的實用價值。此外，三大運營商也都在5G賦能千行百業的過程中形成了一些應用案例。以工業互聯網為例，中國電信積累了近300個5G + 工業互聯網的案例。在中建鋼構，中國電信5G應用為企業內部成本降低超過4000萬，新業務增長點每年帶來1.6億元經濟效益。
然而，里程碑式的5G個人應用遲遲沒有上市，讓運營商的5G用戶發展速度和業務升級轉型都面臨著一層隱形天花板。“用戶是一分鐘下載一部電影，還是一秒鐘下載一部電影，對於他的體驗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也不會成為用戶的剛需。”一位業內人士表示。
在沒有革命性應用的時候，要如何說服越來越多的用戶花大價錢來換5G套餐？
一個理由，可能是越來越便宜的5G手機。工信部統計顯示，目前我國已經有130款5G手機獲得入網銷售許可。而在手機市場上，最便宜的雙模5G手機價格已經達到1599元，除此之外還有多款5G手機的價格在2000元以下。隨著5G產業鏈的快速成熟，或許在年底之前，5G千元機也將成為事實。
中國信通院5月12日發布的報告顯示，4月份國內手機市場總體出貨量4172.8萬部，同比增長14.2%，結束了長達11個月的連續下滑。其中，5G手機出貨量佔了近四成份額。越來越便宜的5G手機，將為運營商提供更多的5G套餐潛在用戶。5月17日，在中國移動5G生態合作夥伴大會上，中國移動市場部副總經理首建國就表示，公司今年將投入150億元用於終端，尤其是5G“信用購”的銷售。
更受關注的，還是5G套餐的價格，尤其是入門套餐的價格，什麽時候能夠降下來。有用戶反映，較高的資費水準，是他們更換5G套餐的最大阻力。兩位運營商內部人士曾告訴記者，中國5G套餐資費水準在世界範圍內已經算是很便宜的，進一步下降的空間並不大。
不過，近期5G套餐的價格開始松動，運營商開展打折促銷。以北京移動為例，5G入門套餐價格降至88元每月。
新京報記者了解到，中國移動用戶可以最低88元的價格享受128元5G套餐，包含30GB流量和200分鐘通話。北京電信方面的客服也表示，原價129元的5G入門套餐，現在活動價格為103元，包含30GB流量和500分鐘通話。不過，中國移動和中國電信的這些優惠合約需要綁定兩年。
北京聯通方面，現在預存200元話費，可以享受5G套餐折扣，原價129元的5G套餐，現價90元，含30GB流量和500分鐘通話。用戶可以選擇一年或兩年的合約。
一方面是建設運營的高成本，一方面是發展5G用戶的需要，在2020年這個5G普及之年，運營商面臨著不小的資本和運營壓力。全國人大代表、中國移動董事長楊傑就在今年兩會上呼籲，要在財稅、補貼、考核等領域給予電信運營企業更多5G優惠政策。
回顧過去一年，從無到有，從零星到普及，中國5G已經改變了運營商的競爭格局，但是距離真正改變人們的生活，還有一段路要走。
新京報記者 許諾 編輯 趙澤 校對 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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