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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爾基、托爾斯泰等:這些俄羅斯文學巨作,為什麽值得一讀再讀?

高爾基自傳體三部曲——《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

本文選自“屠格涅夫、列夫·托爾斯泰、高爾基:大師的青春修煉手冊——關於成長,關於初戀”速記。

奧·安·梅利尼科娃:2018年是三位作家的誕辰紀念年--屠格涅夫誕辰200周年,列夫·托爾斯泰誕辰190周年,高爾基誕辰150周年。人民文學出版社以全新的面貌再版了他們的作品。

俄羅斯文學的偉大之處在於,它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同時又不局限於本民族。偉大的俄羅斯作家有崇高的道義感,熱愛國家,真誠地探知各個時期文學的歷史經驗,各個民族文學的精神財富。俄羅斯文學家關注從遠古到現代的世界文藝,並從中獲取創作靈感。

19世紀進步的俄羅斯文學也對世界各國的人民,包括作家,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因為俄羅斯文學家們關心的,不僅僅是本民族的問題,而是全人類的問題。因此高爾基說,在俄羅斯的文學殿堂裡更多地、更激越地唱響著全人類主題。

歐洲讀者真正發現俄羅斯文學是在1879年,那一年法文版《戰爭與和平》問世。托爾斯泰的史詩震驚了歐洲人,從而促使他們開始關注其他的俄羅斯作家。之後俄羅斯文學開始大規模進入世界各國人民的精神世界,包括西方國家和東方國家,比如中國、印度和日本。除了托爾期泰,大家折服於屠格涅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藝術魅力,把他們並稱為“偉大的三駕馬車”。很快契訶夫和高爾基也成功走上世界文學的舞台。

19世紀下半夜的俄羅斯文學--從屠格涅夫、涅克拉索夫、列夫·托爾斯泰到契訶夫,以及早期的高爾基——積累了巨大的財富,使讀者領略到完美的藝術體驗,感受到形式鮮明與內容豐富的有機結合,體會到深刻的思想性和崇高和道德感。俄羅斯文學的重要特點是具有社會性和人民性,它憂國憂民。現實主義是俄羅斯文學的根基和關鍵特徵,它不僅鞭韃醜惡,它更在尋找光明。

俄羅斯文學並不固不自封,而是在與世界文學的互動中發展,創造性地吸收所有精華。俄羅斯文學豐富了其他國家的文學,有力地影響了其他國家的人民。正如20世紀初一位英國作家所說俄羅斯文學是一隻火炬,它照亮了俄羅斯人民生活中最黑暗的角落,它的光輝散發到俄羅斯以外遙遠的地方,照亮了整個歐洲。

俄羅斯經典文學反對因荒謬的生活體驗而感到空虛和悲觀,拒絕善惡不分,堅信真善美必勝。

俄羅斯文學讓你感同身受,引發你思索。書中並沒有現實的答案或者辦法,但會引起你的興奮、懷疑或者反對,會教你思考。我認為,這是俄羅斯文學魅力無窮的秘密所在。

托爾斯泰三部曲——《童年》《少年》《青年》

我們今天在這裡分享的三個系列小說就是俄蘇文學近千種圖書的一個代表,它們來自大師級俄羅斯文學家——屠格涅夫,列夫·托爾斯泰和高爾基。人文社選擇在三位文學巨匠的誕辰紀念年出版他們的自傳體小說系列,是因為他們在作品中不僅寫出了本人的人格,而且寫出了俄羅斯民族的性格;不僅寫出了人物的內心,而且寫出了時代的樣貌。

中國現代國學大師錢穆說:“文學的意義,在於發現更高的人生。”希望中國讀者,尤其是年輕讀者,通過閱讀這三個系列作品,“發現更高的人生”。

劉文飛:我代表中國俄羅斯文學研究會對於人民文學出版社新書的發布表示祝賀。今天是九本書的首發式。每次我參加首發式都像參加一個朋友的喜慶的日子,有可能是婚禮,有可能是生孩子,因為每本書都是孩子,剛才柏英也說了,都是編輯的孩子,都是翻譯家的孩子,都是作者的孩子。說婚禮更像,翻譯的著作問世,更像是婚禮,是原作和譯作的婚禮,是作者和譯者“結婚”。在今天這個場合像是中國文學和俄國文學在聯姻。

這九本書都是很好的書,第一,這是名家的名作;第二,這都是著名翻譯家的著名譯作;第三,它帶有新的出版創意,有新的出版裝幀。我大概從這三個角度來說。

第一,我把這套書用一個名字,叫做“三部三部曲”,正好是三三得九,九本書。這三個作家——屠格涅夫、列夫·托爾斯泰和高爾基都是在中國很有名的俄國作家,今天這三個作家在文學史上的意義依然有可以值得說明的地方。比如屠格涅夫,屠格涅夫是在國際上最有名的三個俄國小說家之一。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爾斯泰,當年中國的俄語界經常說“屠陀托”,就是這三大家。最近二三十年,隨著契訶夫及其作品地位的上升,好像屠格涅夫的地位有所下降。但即便是這樣,我們恐怕在任何一個俄羅斯文學史課上是不能不講屠格涅夫的。

屠格涅夫三部曲——《阿霞》《初戀》《春潮》

我前不久翻了一本英文的俄國文學史,這本書比我的年紀還大,我在這本書中看到這樣一句話,這裡的“He”就是屠格涅夫,作者這樣說屠格涅夫在文學史上的意義:“He was the first Russian author to win a European reputation. ... it was through Turgenev that Russia, so long mute, had at last vocal.”也就是說,屠格涅夫是使俄國發出聲音的人,剛才奧·安·梅利尼科娃給出了1879年這個時間。其實俄國還有一個學者,就是普希金之家的所長弗謝沃羅特·巴戈諾,他說在1881年整個世界聽到俄國的聲音,不光是文學。以前大家都覺得俄國這個國家雖然很大,雖然打敗了拿坡侖,但是在整個西歐聽不到俄國的聲音,到了屠格涅夫整個世界才聽到俄國的聲音,是通過文學聽到俄羅斯民族發出的聲音。而且,我們中國人以前在屠格涅夫教學中都說他的六部長篇小說怎麽怎麽有價值,但是在歐洲最愛讀的今天要我們看到的這三部篇小說——《阿霞》《初戀》《春潮》。張建華教授在屠格涅夫自傳體小說系列的序言中寫得非常好,大家可以讀一讀。

下面講一講列夫·托爾斯泰。我們知道,整個世界文學史到目前為止被認為有三個高峰,第一個高峰是古希臘羅馬的神話傳說,第二個高峰是以莎士比亞為代表的十七世紀的英語的戲劇和詩歌,第三個高峰是十九世紀下半期俄羅斯現實主義小說,第三個高峰上的最高峰是列夫·托爾斯泰。我們以前更多地談論列夫·托爾斯泰的三部長篇小說,也叫三部曲——《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復活》。但是我們要知道,列夫·托爾斯泰之所以成為列夫·托爾斯泰,正是因為擺在我們面前這三本他最初寫的書。1852年的《童年》是他發表的第一部作品。也就是說,沒有小的三部曲(《童年》《少年》《青年》)就可能沒有後面大的三部曲,因為在小三部曲裡面他對自我的審視和反省,對道德的推崇,從內容到形式,在這個小的三部曲都已經完全展示出來。

杜瓦版電影《安娜·卡列尼娜》劇照

最後說說高爾基的三部曲。他在中國名氣更大。以前我們說到高爾基的時候會有三頂“帽子”,說他是世界無產階級文學的始祖,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奠基人,是蘇聯文學的代表。現在我們上文學史課的時候很少講這三個“帽子”。把他頭上這三個“帽子”摘下去以後我們突然發現,在他的創作中最重要的作品有可能是自傳體三部曲——《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最多再加上他早期的中短篇小說。也就是說,現在我們座談的高爾基最好的作品,可能不是《母親》,而是他的自傳體三部曲。

我從文學史和在世界的傳播的角度來談這九本書的價值,也就是我理解中的好書。

下面談第二個問題,從翻譯的角度來看。柏英選的這些書都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的舊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51年成立,到今天已經68年了,比新中國年輕兩歲。幾十年間他們攢了很多東西,有很多壓箱底的好貨,隨便翻一本出來都是很好的東西。這九本書裡的三個譯者都是值得說一說的。人民文學出版社的老譯者劉遼逸先生和謝素台女士我都見過。我讀研究生的時候,因為我跟孫繩武先生、蔣路先生比較熟,有時候去人民文學出版社玩。我當時看到他們都坐在桌子前面,尤其是劉遼逸先生,他是不苟言笑的人,當時我們知道他正在翻《戰爭與和平》,重新譯。我當時覺得,這個人可以翻譯《戰爭與和平》,應該是多麽偉大的翻譯家啊。我們現在讀到的高爾基的《童年》就是他翻譯的。謝素台女士也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編輯,以前是通縣教會學校的,後來是西南聯大的畢業生,據說英語和法語、俄語一樣好。孫繩武先生跟我說過一句話,他說我們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編輯一般不大敢在自己的出版社出東西,出版社對自己的編輯要求更嚴。所以我想,如果是人民文學出版社自己的編輯在自己的出版社出的書,又能流傳下來,這樣的翻譯質量不用懷疑。

最值得一談的是屠格涅夫三本書兩本的譯者蕭珊。可能有些同學不知道,她就是巴金先生的夫人。我查了一些資料,今天時間有限我不想多展開說,但我想大家可能知道一本書,蕭珊曾經因為巴金受到牽連,因為他得了癌症,1972年就去世了。巴金老覺得對不起她,他非常愛她。蕭姍死了以後,巴金一直不願意把她的骨灰盒下葬,一直擺在他的臥室裡,他在她的骨灰盒上擺的就是蕭姍翻譯的《初戀》和《阿霞》。巴金有一篇課文收在《隨想錄》裡,那篇課文被收到中學課本裡面,叫《懷念蕭珊》。這個課文最後一句話是這樣的當喪失工作能力的時候,我希望病榻上有蕭珊翻譯的那幾本小書,等到我永遠地閉上眼睛,就讓我的骨灰和她的參合到一起吧。後來我想,有些譯文的生命力超出我們的想象,如果跟譯者整個生命歷程結合到一塊的話,就不純粹是一本文學的作品,它可能也是一本生活之書。

蕭珊譯版《阿霞》

最後說一說新版的裝幀設計特色。這些譯本都是人民文學出版社幾十年的存貨,就像五十年的茅台酒,拿出來以後我們用新瓶子裝舊的酒,很香,瓶子也很好看。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柏英編輯很有心,她是北外的高材生,是張建華老師的博士生,她這個把“三部三部曲”放在一塊的創意很好,一下把俄國文學史中這種體裁的意義突出出來,這是這三個系列對於我們俄國文學研究專業研究者來說是一個新意。

剛才肖總和奧·安·梅利尼科娃也說到,這是200周年、190周年、150周年,俄國人對名人的生日非常重視,只要是有名的人,50歲或60歲時一定會得一個勳章,每個節日都會有。這三個系列,等於是給三位偉大作家的生日禮物,這個也非常好。

另外,這九本書的裝幀很漂亮,封面頭像像浮雕,有燙金的作家簽名,書裡還附有人物關係圖,還有明信片一樣的插圖。我覺得這些設計都很好。

還有一點必須強調,這三個系列的序言都寫得非常好。張建華老師給屠格涅夫三部曲寫了序,南京的汪介之老師給高爾基三部曲寫了序,列夫列夫·托爾斯泰三部曲的序言是南開大學王志耕教授寫的。這三個序言寫得很長,將近一萬字,寫得非常專業,而且很有新意。

柏英:非常感謝劉文飛老師。劉老師帶了一本舊書,我在準備這個活動期間也找到一本舊書——1989年版的《屠格涅夫研究》,那本書裡劉老師有一篇文章叫做《屠格涅夫的早期抒情詩》,大家可以找來看看,那篇文章面不僅體現了劉老師的文學研究功底,也展示了劉老師的詩歌翻譯技巧,大家都知道劉老師在詩歌翻譯方面很有造詣。挨著這篇文章的是《屠格涅夫晚期浪漫主義中短篇小說初探》,其中談到屠格涅夫的愛情主題小說,不過沒提到今天我們發布的這三部。三十年過去了,這個文章作者應該有更多、更新鮮、更細膩的體會,所以我請到他為屠格涅夫自傳體小說作序。下面有請我尊敬的張老師發言。

張建華:首先祝賀人民文學出版社以新的面貌、新的樣式和新的體裁出版了三位大師的經典著作。這三部都是作家的自傳體作品。在俄羅斯文學史當中,在世界文學史當中,自傳體作品有著特別的吸引力,因為自傳體小說是作家通過把自己的人生經歷、自己的情感體驗和生命形態展現他們對生命生活的體察和思考。所以實際上自傳體作品是作家對自己文學創作和思想經歷的一種歷史發生學的探討。我是這樣來看的,或者通俗說,是對作家整個創作的一種思想文化尋根。

屠格涅夫三篇作品是他進入中年時候對他青少年時代愛情生活的一種回憶,也是他個性的反思。這些年來非虛構創作特別受到讀者的喜愛,特別是2015年白白俄羅斯女作家斯韋特蘭娜·阿列克西耶維奇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後,非虛構更成為讀者們非常喜愛的一種文學體裁。當然,非虛構光有真實還不行,還必須有在現實基礎上的虛構。

所有自傳體作品天然地具有追憶流水年華的詩性,加上屠格涅夫本身是很抒情的一個小說家,他的這三部自傳體作品就凸顯出一個鮮明的特點——詩性特質。

屠格涅夫在他的三部中篇小說——《阿霞》《初戀》《春潮》裡,用他的生命腳步和心靈走向雙重苦旅來表達他對愛情的認知,就像我在序言裡所說,他在三個層次上實現了我們對愛情的總體思考。

第一,這是在俄羅斯文學中開啟了愛情書寫的感性和身體之旅。什麽叫感性和身體之旅?屠格涅夫非常重視人的天性,對於異性愛的這種天性。他非常強調和肯定一種愛情模式——一見鍾情。我們看他所有的愛情小說都有這樣的特點。敘事主人公其實是另有換名的屠格涅夫,他們分別是16歲、19歲和25歲青少年時代的屠格涅夫。

第二,屠格涅夫在這三部作品小說裡面非常強調女性在愛情當中的獨立意識和主體意識,這和他在長篇小說裡塑造的女性英雄和她們的愛情已經完全不一樣。阿霞、濟諾奇卡和傑瑪這三個女性,都是高度自由的,個性獨立,她們在愛情裡面從來不尋求男性的依靠。“阿霞們”已經不再是檢驗“羅亭們”、拯救男性的女傑,已經不再處於一種精神戀狀態,不再是精神理想的聖女,而是食人間煙火的、充滿了七情六欲的男男女女。這是屠格涅夫在這三部曲中寫愛情的獨特之處。

另外,屠格涅夫重在書寫愛情的困境,他所有的愛情都是不成功的。屠格涅夫本人終生未娶,有一個非婚生女兒。他信為愛情是神聖的,但他質疑婚姻。他筆下所有的愛情都帶有磨難的苦味,都是以悲劇結束。在屠格涅夫看來,在現實主義作品或浪漫主義作品塑造的理想愛情在現實中並不存在,愛情不過是男男女女們的一種嚮往,一種最終無法實現同時也無法放棄的生命追求。愛情是一種情感困境,是對理想的愛情失望的困境,也是在愛情當中複雜人性的困境。這是我對屠格涅夫愛情觀的理解。

讀屠格涅夫的《阿霞》《初戀》《春潮》,我們可以感覺到,屠格涅夫不僅是《羅亭》《父與子》《處女地》這樣一些社會歷史文學作品的作者,不僅是所謂“俄羅斯社會思想的編年史家”,而且還是人類生命價值、愛情真諦、人性和諧的追溯者,這是他的自傳體小說、愛情小說給我們的另一重文學意義。經歷世事萬象,擁有了豐富的人生閱歷之後,屠格涅夫記錄下來的所有這些愛情述說都無關乎社會,都無關乎善惡,隻關乎欲望,隻關乎感情,隻關乎美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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