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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3億間夜,深度揭秘美團酒店的蟻人成長史

電影《蟻人》的主角,沒有盾牌,沒有戰甲,但並未阻礙他們拯救世界。美團酒店的這群蟻人,用青春下注,賭的是橫跨五年一場接一場戰役的勝利。

撰文 |藍洞商業 焦麗莎

2018年12月31日,是美團副總裁老K(郭慶)難忘的日子。

當天,美團酒店單日間夜量超過200萬(這個數字在今年五一達到280萬)。他難忘的不是數字,而是那股勁兒,“我們在2018年的五一和十一衝刺過兩次這個目標,但是以198萬和199萬失敗了。大家都不想認輸。”

當晚零點,數字翻過,作戰指揮中心的很多人都哭了。老K倒是比較克制,心裡很感動,但一般不會哭。時隔半年,坐在會議室與「藍洞商業」談起往事,這位美團酒店總經理依然難掩激動。

距離美團總部不到100米,一幢四層小樓的公告欄上,何瀟(美團酒店簡約住宿商務部負責人)的名字掛在醒目的位置。元旦這場戰役,她是總指揮官。

戰役文化,是美團酒店獨有的。此戰役非彼戰役,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過去五年,美團酒店似乎在安靜地執行一項蟻人養成計劃,他們的野心是,重新書寫中國在線旅遊市場的遊戲規則。

漫威電影《蟻人》中,雖然蟻人是漫威世界有史以來最小的超級英雄,但有了皮姆粒子和頭盔戰衣,就可以掌握變大變小的超能力,甚至操控螞蟻軍團,拯救世界。

曾經,對於傳統酒店業來說,美團是個陌生人。甚至,他們的出現未曾被競爭對手放在眼裡。但是,他們耐力十足,毫不畏懼體型龐大百倍的對手,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突然一天,一個聲音傳出,“美團酒店躋身3億間夜俱樂部”。整個行業,一片訝異。此前完成這一數字是Booking和Expedia,分別達到一年7.6億間和3.5億間規模。如果看單一市場,美團是第一家。達成這一指標,美團用了6年多,而全球主要OTA用了20多年。

為什麽是美團?

郭慶曾總結出“四大法寶”:差異化戰略、平台紅利、靠譜團隊、科技創新。背靠美團“超級平台”的生態優勢,也是重要原因。

不要忘記,打敗你的從來不是跟你最像的那一個。

1994年,30歲的傑夫・貝佐斯用30萬美元啟動資金,在西雅圖郊區的車庫創建Amazon.com。5年後,年銷售額超過6億美元;10年後,美國傳統的圖書產業“支離破碎”。老牌圖書經銷商Barnes&Noble瀕臨倒閉,亞馬遜徹底改變圖書市場的遊戲規則。

商業世界的殘酷就在於此。《創業維艱》中有這樣一段話,“我睡得像個嬰兒,每兩個小時就會醒來大哭一次。頭一天還覺得擁有整個世界,但是第二天又會覺得世界正在離我而去。”

美團的這群蟻人,用青春下注,緊握手中的“皮姆粒子”,拚的是橫跨五年一場接一場戰役的勝利。

“局外人”闖入

2013年開年,“西瓜”的項目小組在美團秘密成立。幾個產品經理和兩個實習生,就是全部成員。

劉劍是其中之一,剛來美團不久,就負責籌建電銷團隊。早期成員由各個部門的老員工轉崗過來,都沒有銷售經驗,短暫培訓直接上崗。

萬萬沒想到,第一個月就簽下120多家酒店,第二個月的人效就達到地推團隊的數倍。時任美團COO的乾嘉偉說,“你們效率很高啊”。最高峰時期,電銷80多個員工一個月簽了6000多家酒店。

2014年美團酒店業務被劃撥成獨立的事業部。沒有人能夠猜到,五年後的美團酒店會成為“吃”之外最大的現金牛。按照交易量排名,僅次於餐飲外賣、到店餐飲兩大業務。

團購起家的美團,酒店業務的雛形當然也是團購。

“業務初期,效率是第一位的。BD站在一線城市的十字路口,簽什麽業務效率最高?當然是團購,不需要碰價格和庫存,是一種非確定信息的交易模式。”郭慶接受「藍洞商業」專訪時說。

雖然增速很快,但是問題出現了。

2015年五一的一個細節,令何瀟印象深刻。當時,南京區域一家酒店的退款率超過100%,她很納悶,退款率怎麽可能超過100%?原來是今天買的和之前買的全都退了。郭慶也發現,旺季拿不到房,團購被商家當成了淡季的補充。

為此,高層決定重構供應鏈,升級成預訂模式。預訂系統的試點經過了小試、中試和量產,在2015年上半年上線,從簽幾個城市擴展到幾十個城市。但是,轉型就要全面改變系統,必須有所取捨。

2015年7月,郭慶拉著團隊開了一次“黃山會議”。討論的核心問題是,“是否從團購全面轉預訂?

所有的變革都伴隨著質疑和否定。尤其是剛過去的2014年,美團人還沉浸在“千團大戰”勝利的榮耀中。反對者認為,不需要變革,在團購的基礎上做一些改良就行。

最後,爭論的焦點集中在預訂產品的定價上。團購代表低價,很多人自然認為,比團購更好的預訂產品,價格也應該更高。

郭慶不這麽想,團購的券需要核銷,時間會有延遲。但是預訂的現金流更好,而且預訂給了商家更大的經營自由度。必須打破固有的思維方式,“好,不一定要貴。”

整整三天三夜,沒有爬山、沒有娛樂活動,甚至都沒有出門看風景,“確實是結結實實開了三天三夜。”郭慶回憶。連酒店的服務生都說,這些年在這開了那麽多會,只有你們是真的來開會的。

黃山會議形成統一共識——轉預訂;達成統一方案——團購的價格,預訂的體驗。

總算駛上快車道,半年後的2016年第一季度,酒店預訂佔比實現從0到90%。

闖入酒店市場,美團有自己的思考。攜程、去哪兒、藝龍加在一起只有大盤的十分之一,市場容得下一個新玩家;三四線城市的消費場景空缺。基於此,美團發起了一場接一場自下而上的戰役。

“一定要先佔領屬於自己的陣地。經濟連鎖和單體經濟型酒店,就是美團的兩個陣地。”何瀟說,當然都還在建設中,打扎實了再往新的陣地挺進。

美團酒店的間夜數據連續爆出:2014年4500萬間夜;2015年8500萬間夜;2016年1.3億間夜;2017年2億間夜。最新的成績是,截至2019年3月31日的過去十二個月,美團國內酒店間夜量達3.02億。

新的目標已經確立,“要達到一年6億間,如何做下一階段規劃?”

“打勝仗就是最好的TB”

陶雪璿是美團酒店最早的產品經理之一。

她在2014年年初就加入美團酒店,比郭慶還要早兩個月,現在她是美團酒店產品及運營部負責人。

入職之前,她的手上有兩份offer,一份是美團酒店,另一份也是一家OTA。陶雪璿回憶當年的面試,“當時在美團面試的過程更辛苦一些,有種快要被碾壓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反而激起了陶雪璿的鬥志。

郭慶常說,打勝仗就是最好的TB(團建)。想要成為美團酒店人,必須具備兩個能力:自燃和自愈。

公司內部,有一種特殊的戰役文化。“酒店是一個周期波動比較大的市場,需要團隊協作,營造戰役的氛圍,也是一種培養幹部的機制。”郭慶說,每一場戰役的指揮官行使總領的職權,通過打仗看清全局,避免管理者的本位主義。

戰役文化,就是把“七節兩月”的業務高峰期設定為戰役。七節是指元旦、春節、清明、五一、端午、中秋、國慶等七個節日;兩月指7、8月暑期。

陶雪璿是第一任戰役指揮官,時間是2017年五一。她接到的任務是,“戰役之後,把方法論總結出來,之後的每一任指揮官都要補充。”

第一個上戰場,過程是痛苦的。“以前都是各乾各的,從來沒想過怎麽聯動各個部門。但站在指揮官這個角色上看,這是一個供銷聯動的事情,需要一手抓供給,一手抓流量。”

陶雪璿記得,為了打仗,一個遠在新疆老家結婚的姑娘,身披婚紗抱著電腦躲在旁廳改價格。

何瀟對此深有感觸,戰役讓大家換位思考。作為指揮官,最後想要拿到結果,就要考慮每一方的情況,然後決定優先級,怎麽投入資源。

曾經分管酒旅業務的美團高級副總裁陳亮,曾在採訪中說,“酒旅不適合打大仗,這個戰場是深山老林,要打陣地戰。”

美團酒店的陣地戰,就是“扎硬寨,打呆仗”。戰役的目標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更高的間夜量衝刺、更好的團隊磨合,以及經驗的迭代、新打法的嘗試。

這群“蟻人”的故事,都以“一場場戰役”為圓心展開。

郭慶2014年3月剛到美團,最開始負責酒店業務的供應鏈及銷售管理,當時月銷售額只有300萬間夜。

彼時,美團和大眾點評、餓了麽、百度外賣還在餐飲戰場廝殺;攜程和去哪兒、藝龍還未握手言和。用郭慶的話說,當時的在線旅遊市場是“三國演義”,“美團酒店很小,人家看不上我們,覺得我們沒戲。”

這樣的局面,給了美團酒店悄悄長大的機會。在陳亮看來,最優的競爭策略是在邊緣觀看,“時間是我們的朋友,我們要有耐心,隨著時間的成熟往前走”。

好景不長,日漸壯大的美團進入去哪兒的視野。2015年年初,一場“抗美戰役”在去哪兒內部打響。當時,CEO莊辰超曾明確表示,上市後業務重點之一就是酒店,最終去哪兒的盈利也將從此產生。

美團的威脅早已顯露。當時,美團酒店團購業務佔全國酒店團購市場的七成以上,有消息稱,已經是中國第三大酒店分銷商(僅次於攜程和藝龍)。但在陶雪璿看來,兩者的用戶重合度並不高,其他幾家的重心大多在商務出行和異地度假,去哪兒講的是旅行和異地度假,美團更多是本地生活場景。

就在2015年,去哪兒增發融資8億美元。“當時的動作比較瘋狂,全場五折,線下搞了八千人做兼職切客。”從後台明顯看到,美團酒店的數據增長放緩。

何瀟記得,當時第一感覺是,“對方瘋了?我們慘了。不補貼,要被弄死了。”冷靜分析就能發現問題,補貼遠超毛利,怎麽避免刷單?補貼來的用戶,怎麽留住產生複購?

郭慶說,“這可能在步入深淵,也可能在邁向巔峰。是對還是錯,我們沒有看透。雖然我們認為是不正確、不可持續的,但缺乏調研數據。”

拿了幾百萬,郭慶跑到東北做小規模試驗。但是,只花了幾十萬元就停了。數據太差了,“ROI(投資回報率)很低,成本根本收不回來。在美團不能產生很好的複購,別人也產生不了。”

日後複盤,這種燒錢根本不符合商業規律。對於當時的去哪兒來說,在百度的主導下,被攜程並購的命運已經無法改寫,短期的瘋狂補貼換來的數據增長,是談判桌上的關鍵籌碼。

並購當月(2015年10月),攜程下架攜程系(攜程、去哪兒、藝龍、同程等)在大眾點評的所有酒店資源。一位業內人士透露,“據說這是攜程最高層的直接命令,設定時間全部下線。”

在美團高管看來,這樣的並購是為了消滅競爭,1+1小於2。被並購後,藝龍、去哪兒團隊戰鬥力在下降。這給了美團喘息的機會,在低端市場迅速成長。

“沒想到超過了藝龍,超過了去哪兒,後面還有個更大的BOSS(攜程系)。”何瀟說。當時的美團酒店,還遠未走到安全區。

但是,攜程去哪兒一年的並購整合期,給了美團酒店絕好的時機。

“這是一個吸引人才的好機會。”何瀟說,數據系統、供應鏈系統都不夠完善,要是真打一場長期的硬仗,還真難打贏。在資源有限、PM(產品經理)有限、產品有限的情況下,系統順利搭建起來。

當時負責產品搭建的,就是陶雪璿。

2016年是她最痛苦的一年。從產品部調到住宿事業部,各種戰略會、務虛會、大討論輪軸轉。“會上做推演,攜程怎麽打我們,我們如何應對。”

那段時間,劉劍和陶雪璿經常吵,“我找雪璿要資源,但她需要平衡各個戰區。高星佔比沒那麽高,價格又貴,從流量變現的角度看,並不處於佔優的階段,但又是一個必須打下的市場。”

好不容易簽下的高星商家,銷售當然想要置頂推薦。“為什麽攜程可以改排序,你們就不能?”這樣的投訴,陶雪璿要經常面對。她通常的回答都是,“對不起,我們要以客戶為中心。”

對於陶雪璿來說,那是最磨練心志的一年,經常壓力大到哭。

也是在這一年,美團酒旅實現盈利。其中,為盈利做出最大貢獻的是住宿事業部。

2017年,美團酒店全年間夜突破2億。影響力起來了,批評也來了。羊毛黨、客訴問題等等一擁而至。年底的時候,微博上關於“到店無房”的投訴,多到讓團隊爆炸。

陶雪璿回憶說,團隊都很清楚,“這是需要補的課,2018年被定為住宿服務年。團隊成立了專項服務組,跟外部門一起搞委員會。”

2018年8月,第二次黃山會議召開,主題就是“直面痛點,大搞服務”。現場大螢幕上,滾動播放微博用戶罵美團酒店,播放客訴錄音。

之後的一年,每周的服務專題會都是最高優先級,一開就是幾個小時。今年再聽客服錄音,比去年好了很多。

“我們不一樣”

上身西裝、襯衫和領帶,下身牛仔褲、運動鞋。過去三年,劉劍自創了這樣的“混搭風”。

一次慶功宴上,他調侃自己,“我上身代表高星,下身代表電銷。自己都覺得有點分裂。”加入美團前,劉劍是藝龍供應鏈和運營中心的產品負責人,更早之前負責航信B2B業務,現在是美團酒店高星自采商務部負責人。

2016年4月的一天,劉劍記得清楚。當時負責電銷團隊的他,準備去給電銷團隊做培訓。下樓時撞見正在抽煙的郭慶,打了個招呼。

沒成想,剛到培訓地點就接到郭慶電話,“你接一下高星吧。”劉劍當時就感覺到了壓力,“缺人啊”。

“開始以為自己是兼職。”劉劍把曾經做電銷的路走了一遍。最大的不同是,培養一個電銷人才兩個月,高星得用一兩年。

早在美團點評合並後,郭慶就發現,一些用戶對高星酒店有強烈需求。2016年上半年,美團組建高星級酒店團隊,開始布局中高端。很快與攜程正面相撞,隔空開戰。

此前,攜程COO及酒店集團CEO孫茂華曾對騰訊科技表示,相比美團酒店,攜程最大的優勢是兩點:一個是通過十多年的品牌積累,酒店對攜程非常認可,也認為攜程是維護上下遊產業鏈關係的潤滑劑;另一點是,在利潤最高的高星酒店市場,很多品牌尤其是外資品牌幾乎隻認可攜程。

“美團的品牌效應已經形成,產生訂單才收取傭金,高端酒店們自然會心動。但是這些酒店對攜程依賴過深,大部分跟攜程簽過獨家,線上訂單基本都是攜程提供,線下客源又有限,沒有過多談判能力。早期攜程的態度很明確,入住美團輕則摘牌,重則下線。這是美團發展高星業務的阻礙。”曾有業內人士分析。

在美團之前,有兩撥人衝擊過攜程的地位,藝龍和去哪兒,最終都失敗了。

那時候,美團在高星市場的份額都不到攜程的百分之幾。整個2016年,美團酒店在高星市場基本處於“挨打”狀態。

劉劍很無奈,“白頭髮都是在那一年長出來的。”幾乎每一次新人入職,劉劍都會說一句,“我們從出生那天過的就是苦日子,來了就要做好‘挨打’的準備”。

質疑聲和不理解,是那一年的常態。劉劍形容當時的狀態是,腹背受敵。“競爭對手不希望我們做起來,很多酒店也不信,美團不是做團購、送外賣的嗎?怎麽做酒店?從沒聽過美團酒店,也沒用過。”

“團隊缺人,高星酒店也不了解美團。”說到這,劉劍很辛酸,在高星酒店看來,美團的基因還是一個高性價比的平台。剛開始做高星酒店的時候,必然有一些前期的犧牲,需要做一些選擇和取捨。

怎麽打高星?郭慶制定了階段任務。第一階段是學習,第二階段是創新。

郭慶談到,到了創新階段,美團在高星市場開創了新的場景,比如餐飲。“未來美團和攜程在高星酒店的競爭,一定是錯位的。”

美團人常說,“我不會,但我可以學”。郭慶說,“我們必須承認攜程、去哪兒的產品和供應鏈能力,都是我們的老師。我們內部常說,最好的方式就是向優秀的人學習。”

持續學習,也是老K的工作日常。“不管從亮哥(陳亮)還是川哥(張川)身上,我都學習到了很多,他們對酒店旅遊的洞察和理解,以及觸類旁通的見地都很深刻。”

採訪中,聊到一個有趣的細節:攜程把去哪兒收購後,去哪兒的高星團隊解散,但這幫人跟攜程沒打夠,過來美團繼續打。2017年年底,高星銷售團隊從40多人迅速擴充到幾百人。

兩種基因如何融合?這是郭慶最關注的問題。

一個規模性的新團隊加入美團,會不會發生排異反應?從一開始他就在內部說,沒有新美團人和老美團人,只有美團人。戰役文化再一次派上用場,郭慶有意識把戰功放在第一位,一視同仁。

2016年12月的一天,美團與洲際酒店集團簽訂分銷合作協議。簽下洲際酒店,郭慶帶著劉劍團隊談了不下五次。最難的是,要讓對方了解美團。在此之前,這些海外高管甚至不知道中國有一個美團這樣的品牌。

與洲際酒店敲定合作意向,是在2016年中旬。到了夏天,合作基本談妥。但是,雙方遲遲找不到可實現的合作形式。“就像他說法語,我說中文,互相聽不懂”,劉劍說。一是技術對接上的需求,二是結算上的需求。洲際集團全球要求的一致性,美團實現起來有些難。BD負責人想了很多轍,最後才跑通了。

這就是以戰練兵,打完這仗,兵就強了。兵強了,就越打越順了。

到了2017年,美團簽下包括香格裡拉酒店集團、希爾頓國際酒店集團等130余家國際酒店集團旗下的住宿產品。2018年全年,美團酒店簽下高星酒店集團多達幾十家。

直到2018年,劉劍才覺得,美團高星酒店的業務形態基本完整了。“2018年這一年,才是對手拿槍,我也拿槍的狀態。更早之前是對手拿槍,我拿盾牌和刀。”

戰爭未眠

戰事升級,下半場拚的是生態。

但是,能不能把生態環境轉變成生態優勢,這是不一定的。生態環境是一個必要但不充分的條件,對於美團酒店和攜程都是如此。

“平台紅利,是美團平台賦予我們的不一樣的東西。高頻的餐飲業務,帶來一些潛在流量和用戶,通過產品建設強化供應鏈能力,新的業務自然就長出來了。”郭慶說。

當然,攜程也有自己的生態優勢,酒店不直接獲客,前面有火車票、機票等代銷獲客。

2018年11月的組織架構調整中,美團組建到店事業群,統籌到店餐飲、到店綜合、住宿、境內度假、榛果、行銷平台(廣告平台與品牌廣告)、RMS(SaaS收銀與點餐)、聚合收單等業務,張川被任命為到店事業群總裁。

“調整後,才是以客戶為中心,而不是以管理為中心。”郭慶分析,“過去,綜合型商家需要跟美團五六撥人對接。消費者需要去酒店頻道找住宿,再到餐飲頻道找吃的。”

高星酒店,是一個全服務的品類,就像Mall裡面有電影院、餐廳,也有服裝店。高星酒店有咖啡廳、酒吧、宴會廳、餐廳、SPA等等。酒店的餐廳本應該是優質資產,但很多的變現能力很差,做成了“死資產”。

一個有趣的現象,劉劍和一些國際酒店聊合作,聊到午飯時間,對方會說,“我們出去吃飯吧,我們酒店的餐不好吃。”

對酒店餐飲來說,三件事亟待變革:行銷平台,管理工具和人才培養。美團多年的餐飲平台經驗,終於有了反哺的價值。張川提出,吃住行遊娛購一體化的概念。

在張川的推動下,2019年4月,美團酒店發布“長青計劃”,也就是“住+X”。背後的目標是,美團的綜合性生活服務平台優勢,助力高星酒店提升店內餐飲、婚宴等非住宿產品的數字化、線上化水準。

這群不服輸的蟻人,骨子裡都很倔強。

“長青計劃”的推出,在內部成了練兵場。一次考試中,某大區全軍覆沒,沒有一個人及格。劉劍回憶,大區經理氣得拍桌子,團隊裡最小的城市經理幹了14年的酒店,從來沒有做過餐飲,用拿房的邏輯做餐飲,當然考不過。

“我們的BD又回到了團購時代的狀態,變回綜合型的BD。”劉劍意識到,這是一個更加複雜的事情,培養出來的人才一定會被瘋搶。不出所料,今年四月剛推出,就有優秀的BD被酒店集團盯上。

雖然有一個不錯的開頭,但劉劍很清楚,“這在業內沒有先例,酒店集團也不知道怎麽變。酒店集團能否擁抱變化,擁抱到什麽程度,也不清楚。我們做好了打艱苦戰的準備。這事一旦做成,對高星酒店行業是一個劃時代的事情。”

當然,低星市場的戰爭也並未平息。從2018年Q1,攜程的低星酒店間夜首次披露在財報中。根據攜程集團2019年Q1財報,低星酒店間夜達到約60%的同比增速。

在財報發布後的電話會上,攜程聯合創始人、執行董事會主席梁建章說,“整體旅遊的需求仍然非常強勁,尤其是在低線城市。到目前為止,攜程隻覆蓋了大約25%-30%的一線城市人口,以及遠低於10%的低線城市人口。”

與其說是美團酒店改變了遊戲規則,不如說消費習慣在變。

“攜程以前節假日不上班,現在也要上班了。”何瀟聽過一個傳聞,攜程內部員工抱怨說,都賴美團把用戶和商家教育成了全年無休。在她看來,這不是美團教育的結果,而是用戶習慣了“即時決定”的旅行,對價格也沒那麽敏感了。

美團酒店的逆襲,除了做對了什麽,更重要的是沒做什麽。當年滴滴、Uber火的時候,攜程和去哪兒搞C2B酒店搶單模式,美團不做;之後的在線選房、轉售,美團也不做。

外界的誤解聲漸漸消失,這群人發現,美團酒店隱約有了“鴕鳥”的樣子。

這個梗來自王興在內部分享的一個故事:一隻母雞和一隻火雞,火雞要比母雞大一圈,但是母雞覺得對方跟自己差不多大。但是,當看到一隻鴕鳥,母雞和火雞都覺得對方比自己大很多。

瘋狂的“蟻人”

沒有人知道,是什麽吸引這群“蟻人”聚在一起。

採訪中,幾乎每個人都會提到一個字:苦。

內部分享的時候,郭慶回憶起早期分拆銷售團隊的時候,還是會眼眶含淚。幾乎每一次大的戰役結束後,團隊都要歡呼、甚至落淚。大家都說,老K定目標的邏輯很殘酷,假使現在是60分,下個目標就是70分,然後是80分、90分。到了100分還不算完,就要求次次100分。這幾年打下來,這群人自己都停不下來了。

陶雪璿說,“美團的打法跟紅軍的小米加步槍一樣,就是扛。就像抗戰,一步一步啃,怎麽苦怎麽來。”

何瀟至今都不知道,把她折磨到全年無休的戰役文化,“始作俑者”是劉劍。當年發現周末是電銷業務高峰,劉劍提倡周末值班。郭慶一看效果好,就定下了戰役文化。從此,節假日成了戰役的代名詞。

2019年元旦和春節連打兩場大仗的何瀟,依然忙到午飯都沒時間吃。她告訴「藍洞商業」,在這樣的氛圍裡不好意思掉隊,掉隊就會覺得很痛苦。她還特意提到老K常說的一句話,“沒想清楚的事別乾,想清楚的事猛乾”。

劉劍總結自己在美團的這幾年,就是變。從產品經理變成銷售,從電話銷售負責人轉成高星銷售負責人,多了很多白發,胖了10斤。

早年在電銷那段熱血的日子,他依然難忘。這群人沒日沒夜打電話,從一睜眼打到半夜十一二點,第二天洗把臉繼續打,很多人喉嚨發炎。老K特意掏腰包買了個中式的大鼓,一到晚上六點半,玻璃門一關就哐哐敲鼓。集合所有電銷人員報數,簽單多少。那種插一杆旗就往前衝的感覺,很燃。

故事講到尾聲,但是這群蟻人的瘋狂還在繼續。

劉劍的高星團隊裡,最年長的成員今年51歲,曾供職藝龍。她有一個夢想,退休之後被返聘,給她特設一個職級,就叫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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