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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網丨時代呼喚鴻蒙:華為打破魔咒究竟有多難?

作者:馬關夏

編輯:康曉

編者按:

按照華為終端CEO余承東的說法,華為自主研發的“鴻蒙”系統最早將在今年秋天,最晚在明年春天發布。回顧歷史展望未來,發布日期日益臨近的“鴻蒙”,有多大機會打破微軟、蘋果和谷歌三者在作業系統領域的長期壟斷?

一、起點

1983年5月,在加拿大國家研究院做了兩年訪問研究院的倪光南決定回國。飛機降落在略顯破舊的首都機場,在穿過了沒幾輛車的馬路和空曠的北京城北到達中科院時,倪光南已經感到非常疲憊。對於44歲的他來說,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或許算不上什麽,但隨行的行李確實是個考驗。

倪光南的行李是一些計算機器材,包括Z80 CPU、SRAM、DRAM接口等超大規模集成電路芯片和C編譯器等等,他想用這些當時在國內並不容易找到的器材研製幾台漢字微機樣機,希望促進計算機的漢化以及在中國的普及。倪光南後來回憶說“如果我不回來,我此後所做的一切不會對‘中國製造’有所幫助。”

倪光南當時面對的產業環境不容樂觀。在中科院不遠處,中關村試辦高技術產業園的設想還在政策論證和審批階段,真正落成要到五年以後;在南方的深圳特區,失業的基建工程兵任正非剛轉業至深圳南海石油後勤服務基地,他因為工作不順創立華為也要到四年以後。

但是在倪光南此前工作的北美大陸卻是另一番景象。幾年前,賈伯斯用劃時代的Apple II開啟了個人電腦革命,不甘落後的IBM找來比爾·蓋茨,開發了全新的作業系統,試圖奪回藍色巨人在商用計算機時代的榮光。

到了1983年,蘋果和IBM的電腦已經走入了普通美國人的家庭,也正是在這一年,比爾·蓋茨創立的微軟在拉斯維加斯第一次公開了Windows和Microsoft Word。當古老的中國還在計算機硬體上蹣跚學步的時候,大洋彼岸的矽谷已經開始了作業系統和應用軟體的革命,那一年回國的倪光南是少數看到這種差距的人。

計算機作業系統始於1964年一項由通用電氣和麻省理工學院合作的計劃,該計劃要建立一套多使用者、多任務、多層次的Multics分時作業系統。1965年,率屬於AT&T的貝爾實驗室也加入了這個合作計劃,不過到了1969年,因為工作進度太慢,該計劃被停了下來。

計劃被停對於貝爾實驗室的員工肯·湯普森來說是個不幸的消息,這位習慣了上班劃水的軟體工程師,再也不能玩自己寫的名為“星際旅行”的遊戲了,因為這個遊戲完全基於Multics系統。賦閑在家的湯普森按捺不住玩遊戲的欲望,他找到一台老式PDP-7機器重寫“星際旅行”遊戲,湯普森為此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開發了全新的作業系統。

“你寫的系統太差勁了,乾脆就叫Unics算了。”湯普森的一位同事在看完新系統後說道。Unics發音與Eunuchs一樣,而後者的意思是“太監”。湯普生接下同事的嘲弄,稍作修改,把自己開發的這個新系統叫做Unix。

Unix的發明更像是好奇或興趣產生的東西,湯普森和貝爾實驗室起初也沒有把這套系統太當回事,只是在內部使用,後來大學、研究機構也可以免費使用,而且貝爾實驗室還提供給他們源代碼,Unix的源代碼因此被廣為擴散。

後知後覺的貝爾實驗室直到湯普森寫下第一行代碼的十年後,才開始認識到Unix的價值,但是由於源代碼早已外散,精細化的商業開發已經無望。當時正被反壟斷調查弄得焦頭爛額的AT&T乾脆采取對外授權的模式,研究機構使用免費,企業使用則要交授權費。當時有多家大學、研究機構和公司獲得了Unix授權,並由此開始了各自不同的版本演化之路。

一位貝爾高級主管曾感慨,“Unix是繼晶體管以後的第二個最重要發明,但貝爾實驗室錯失商業發展機遇。”不過也正是由於貝爾實驗室遲到的商業化,Unix在誕生後的十年裡得以在實驗室進行充分的使用的論證,這也是它後來在要求穩定性、安全性較高的企業級客戶中得到推崇的主要原因。在整個八十年代,IBM、惠普、SUN等少數美國電腦廠商,利用小型機加Unix作業系統的組合,把持著全球絕大部分高端企業級用戶市場。

《財富》雜誌在1984年9月稱,全球範圍內750所大學中80%的計算機領域的教授是Unix用戶,因此當時計算機專業畢業的學生都接觸過Unix,他們畢業後成為IT領域的骨乾。而賈伯斯和比爾·蓋茨就是在大學時代接觸過Unix系統的用戶。

1979年,當AT&T開始對Unix采取對外授權模式時,已從哈佛大學輟學四年的比爾·蓋茨也獲得了授權,他開始為英特爾處理器所開發一種Unix作業系統。由於比爾·蓋茨購買的授權無法直接讓該作業系統以Unix為名,於是該系統被命名為Xenix,可在個人電腦及微型機上使用。

比爾·蓋茨很快發現了Unix的局限性。由於當時其他廠商不同版本的Unix系統遍地開花,所以為其中一個版本寫的應用程序,常常要修改後才能運用到另一個上。事實上,直到最後Unix也未有過統一的通用版本。而且由於需要從AT&T獲得授權,因而比爾·蓋茨始終無法把握Unix未來發展的命運,他一直在尋找機會退出Unix陣營。

同樣輟學的賈伯斯給比爾·蓋茨帶來了轉機。1975年,賈伯斯帶著劃時代的Apple II開啟了個人電腦革命,在Apple II之前主導商用計算機時代的IBM面臨不小壓力。1980年,IBM為了與蘋果在個人電腦市場競爭,計劃推出一款廉價的計算機,他們找到了比爾·蓋茨,希望微軟提供全新的作業系統,比爾·蓋茨欣然接受。

就像當年在哈佛大學接受MITS公司的訂單一樣,比爾·蓋茨當時並沒有合適的作業系統給IBM使用,眼看與IBM的協議迫近,比爾·蓋茨和保羅·艾倫每天為無法及時完成新的作業系統而煩惱。偉大的成功者往往有很好的運氣,艾倫有一位叫Tim Paterson的同學剛好寫了一份已完成的作業系統。

此前Tim Paterson打算寫個東西用來測試的Intel 8086微處理器界面,他花了四個星期寫了這個作業系統,當艾倫和蓋茨找上門來並決定用5萬美元購買版權時,Tim Paterson就愉快的答應了。微軟隨即修改其代碼以迎合IBM的要求,而這個被蓋茨命名為DOS的作業系統也成了Windows的前身。當然,這個靠輸入指令來運行程序的DOS系統和成就比爾·蓋茨的Windows還是有著本質區別,後者是配合滑鼠使用的全新圖形作業系統。

有意思的是,圖形作業系統並非微軟原創。

二、Windows的崛起

在賈伯斯的蘋果公司,Apple II的繼任者Apple III並能取得商業上的成功,賈伯斯面臨董事會的不小壓力,他希望在軟體上尋找突破口。轉機出現在賈伯斯拜訪施樂公司的時候,彼時如日中天的施樂是各種黑科技的原創地,施樂的工程師在發明滑鼠的時候,順便設計了配合滑鼠使用的圖形作業系統,賈伯斯對此非常興奮。“我記得1979年在施樂的時候,那是一個末日般的時刻。我記得在看到圖形用戶界面後的10分鐘內,我知道每台計算機總有一天會這樣工作,你一看到它就很明顯。”賈伯斯後來回憶說。

他迅速組建團隊開始設計圖形作業系統,還以自己女兒的名字為這個項目命名為Apple Lisa。但1982年,賈伯斯與當時的蘋果CEO馬庫拉激烈衝突,被迫離開Apple Lisa,加入Macintosh開發小組並取得了該小組的控制權。為了更快的獲得軟體支持,賈伯斯找到比爾·蓋茨作為Macintosh的首個第三方應用軟體開發者,賈伯斯向比爾·蓋茨介紹了圖形作業系統,並要求後者保證至少在Macintosh首發的一年內,不發行任何滑鼠應用軟體。

比爾·蓋茨答應了賈伯斯的要求,不過轉身就開始悄悄研發微軟自己的圖形作業系統。1983年11月,微軟在拉斯維加斯的Comdex交易展上,介紹了一款全新的使用滑鼠的圖形用戶界面——Windows,此外,微軟還推出了額外的滑鼠應用軟體——Microsoft Word。

賈伯斯知道Windows後暴跳如雷,他找來比爾·蓋茨對峙,大罵對方是剽竊者。比爾·蓋茨不以為意,他譏諷賈伯斯說:“我們有一個富鄰居——施樂,他家有一張電視。當我們想偷的時候,發現賈伯斯早就偷走了,可他卻說我們是小偷。”讓賈伯斯更惱火的是,由於蘋果依然需要微軟為Macintosh提供應用軟體,所以他無法把比爾·蓋茨徹底踢出局。

兩年後,也就是1985年秋天,微軟Windows 1.0正式發布。儘管Windows 1.0並沒有取得商業上的成功,但用戶已經可以通過點擊滑鼠完成大部分操作,同時可以執行多個程序並在各個程序之間自由切換,這種改變相較於之前的DOS系統來說顯然是革命性的進步。

更為重要的是,商業天才比爾·蓋茨在此時已經深喑作業系統成功商業化的精髓:捆綁銷售(在提供作業系統的同時捆綁銷售應用軟體)。儘管可能面臨反壟斷法的製裁,但這種模式在微軟、蘋果和後來者谷歌身上都取得了成功,這種模式還在最大限度上提高了作業系統的競爭壁壘,結局自然是贏家通吃。

Windows 2.0在兩年後誕生,不過依然沒有獲得用戶認可。直到1990年5月的Windows 3.0,微軟對Windows的界面、人性化和記憶體管理等方面進行了重大改進,Windows系統才徹底起飛。Windows 3.0系列成為微軟在PC市場開疆拓土的頭號功臣,微軟在整個九十年代的飛黃騰達很大成熟度上仰仗於Windows 3.0系列的成功。

而就在比爾·蓋茨創辦的微軟蒸蒸日上的時候,賈伯斯卻因為與董事會的矛盾,被迫離開了自己創立的公司,他與作業系統的故事要到重返蘋果時才回歸。

當賈伯斯和比爾·蓋茨這兩位天才創業者,在進行著如《矽谷之火》中描述的那樣激動人心的創業時,太平洋另一端的日本,也有人在做著同樣的事。

和賈伯斯以及比爾·蓋茨一樣,日本東京大學教授阪村也希望開發全新的作業系統替代複雜的DOS。靠著對“計算機可以更好用”的熱忱,這個日本人在1982年獨自寫出了一份三百頁名為“TRON”的PC系統規格書,並在Windows 1.0誕生的前一年,就在東京的一場微電腦應用國際會議上宣布了TRON系統的存在。

當時阪村對TRON系統的理念是:“基本軟體,就是軟體的平台,是資訊化社會的基礎,就該如水與空氣一般。”而這一理念,比起比爾蓋茨推動的Windows窗口系統得到了更多國際技術機學者的認可。根據《五矩研究社》的報導:TRON系統和Linux作業系統類似,所有的TRON系統的源代碼可以免費得到,所以無論是成本還是安全性以及實際的可建設性,TRON成為計算機系統的世界標準,都會是比Windows更好的方案。

事實上,TRON系統誕生後也確實逐漸成為行業標準,幾家日本的大型電機制造企業為此進入PC領域,開始開發搭載TRON系統的PC設備;日本電力在1985年宣布了第一個基於ITRON / 86規範的ITRON系統;就連美國的IBM也加入了TRON系統的開發陣營。

習慣了制定標準的美國人驚慌失色,美國軟體業界律師哈威爾公開警告:“一旦TRON成為標準,日本資訊業將擺脫對美國軟體工業的依附,美國再打入日本市場,將難如登天。”

就在TRON系統失控前夜,美國祭出了《超級301法案》,向日本的“人造衛星、超級電腦、TRON”等商品,單方面設下了貿易壁壘。據TRON項目官網的一篇文章介紹,TRON系統此後失去了在美國市場被公平對待的機會,很多先前合作的企業也以上述方案為由,斷絕了與TRON系統的合作關係。歷史總能映射出現實的影子。

TRON系統後來徹底淡出了PC作業系統領域,目前僅作為日本的數位相機和其他家電產品作業系統使用。

回到作業系統的誕生地,Windows在失去了TRON系統這個最有潛力的競爭對手後,在整個九十年代一路狂奔。Windows系統的銷售數量從1987年的100萬套飆升至1999年的3億2430萬套,微軟市值也在1999年底第一次超過了6000億美元。Windows的崛起也自然成就了創始人比爾·蓋茨,自從1995年登上世界首富的寶座後,他就一直是這個名詞的同義詞。

首富的身價需要有人支撐。在整個九十年代,個人電腦的普及使得硬體價格大幅度降低,但逐漸作為主流作業系統的Windows價格卻不降反升。數據顯示,1992年Windows版權費僅佔PC整機價格的0.5%,而到了1998年,Windows版權費已佔到整機價格的3%。在中國,大量的盜版軟體開始出現,而在動手能力更強的北歐國家芬蘭,有人索性自己寫了一個作業系統。

三、開源軟體和國產自主運動

1991年,芬蘭赫爾辛基大學的大三學生Linus Torvalds(林納斯·托瓦茲),想為自己的電腦安裝微軟公司的Windows 3.0系統,但他很快發現這款作業系統最便宜的版本也需要上百美元。求人不如求己,林納斯想到此前自己為了方便讀寫和下載大學主機文件而編寫的系統剛好用得上,索性就想自己寫一個作業系統。林納斯在此後六個月裡敲了一萬多行代碼,一款叫做Linux的系統最終在1991年8月25日誕生,林納斯還給Linux選了一隻叫Tux的企鵝作為標誌。

林納斯很快把這款類Unix的作業系統,加入到了由美國自由軟體運動精神領袖理查德·斯托曼創立的自由軟體基金(FSF)的GNU計劃中,並通過通用性授權,允許用戶銷售、拷貝並且改動程序,但用戶必須將同樣的自由傳遞下去,必須免費公開自己修改後的代碼。林納斯對所有使用者說:“你可以隨意使用Linux,但你必須將同樣的自由傳遞下去,而且必須免費公開你修改後的代碼。”

這個決定為Linux系統和林納斯本人帶來了巨大的成功和極高的聲譽。90年代正值互聯網迅速發展的時期,全球無數程序員通過互聯網對Linux進行改進、調試,在規模空前的協同開發下,Linux很快變成了一個高性能、高穩定性的作業系統。與此同時,開源軟體開源的理念和自由主義的精神也得到了傳遞,很多人幾乎像對待神明一樣對林納斯頂禮膜拜。

比爾·蓋茨和他的微軟高管卻不這麽認為,他們向客戶大肆宣稱 Linux的軟體有弊無利。作為開發過Unix系統的過來人,比爾·蓋茨深知標準不一的Unix系統已難成氣候,基於Unix的Mac OS的市場佔有率和Windows也不在一個量級,況且賈伯斯離開後的蘋果公司已經每況愈下。但此時橫空出世的Linux並不在他的預料之內,而且那個當年買不起Windows系統的林納斯對微軟滿懷敵意,他認為微軟是互聯網世界最大的敵人,“互聯網不是封閉的,微軟違背了互聯網的基本精神,也背棄了“萬維網之父”Tim Berners-Lee的基本理念。”

從Unix、Mac OS、Windows到Linux,這些改變世界的新事物的誕生似乎充滿了理想主義色彩,它們始於肯·湯普森、史蒂夫·賈伯斯、比爾·蓋茨和林納斯·托瓦茲這些人類天才恆星戰役的靈光閃耀之時。然而在同一時期的中國,硬體的追趕已極為艱難,軟體的同步更是無從談起,作業系統的追趕之路更多是多數人對現實差距的感性認知和少數人的悲壯長征。

那個1983年帶著一堆計算機器材回國的倪光南沒有讓自己失望,由於硬體器材齊備,軟體開發使用C語言,研發效率很高。不到一年時間,他主導的“LX-80聯想式漢字圖形微機系統”就正式推出。倪光南隨後應柳傳志等人邀請加入了中科院計算所發起成立的新技術發展公司,這家公司就是如今全球第一PC大廠的聯想集團前身。倪光南接受邀請時提了三個條件:不做官、不接受採訪、不出席宴請,他想把時間和精力都集中在研發上。此時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十年後,他會因為對技術路線的過分堅持而被迫離開。

1995年6月30日上午,聯想集團六層會議室,56歲的倪光南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被解除了聯想總工和董事的職務。柳傳志在隨後的發言中聲淚俱下,被解除職務的倪光南則鎮定自若,“在任何一個崗位上都不會忘記這樣一個大目標(發展中國的IT核心技術),而內心感到全心全意為了這樣一個大目標工作,永遠是最幸福的人。”倪光南當時說。

賦閑的倪光南此後開始不遺余力的呼籲中國發展IT核心技術,特別是自主作業系統和國產CPU,他認為這關係到信息安全,也關係到產業持續發展的問題。倪光南對學生梁寧說“我們要用自主研發的方舟CPU+Linux作業系統,替代微軟與英特爾聯盟的核心框架。”他認為“基於開源軟體發展中國軟體,特別是作業系統等基礎軟體,是一條捷徑,是一個機遇。”

倪光南對信息安全的憂慮很快得到了應驗。1999年5月8日,開赴科索沃戰場的美國B2轟炸機發射三枚精確製導炸彈,擊中了中國駐南斯拉夫聯盟大使館,兩國關係一時間跌入冰點。而且戰爭的警醒不止於此,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國家幾乎癱瘓了南斯拉夫的通訊系統,而當時南斯拉夫計算機運行的作業系統,幾乎全部由微軟和其他外國公司提供。

信息產業部、科技部在隨後幾天多次召集許多專家討論此事,結論是如果我們要建立自己的信息安全體系,就必須具備自主可控的CPU和作業系統。一個月後,時任科技部部長徐冠華在倪光南等專家的極力主張下,主持召開了“發展我國自主作業系統座談會”,徐冠華在會上一針見血的指出,中國信息產業面臨“缺芯少魂”的問題,“芯”是處理器,“魂”是作業系統。

時任中科院軟體所副所長的孫玉芳也參加了那次座談會。在大使館被炸之後,孫玉芳就對自己的學生胡才勇和吳健說:“我們是軟體所,必須要在作業系統上有所作為。”孫玉芳決定利用開源的Linux開發國產作業系統,也是在他的主持下,紅旗Linux在三個月後正式對外發布。

作為當時中國最有影響力的Unix技術和中文信息處理專家,孫玉芳在主持開發紅旗Linux之前,曾負責過另一款基於Unix的國產作業系統Cosix,由於缺乏通用應用軟體的支持,Cosix在市場上反響平平。孫玉芳深知應用生態的重要性,在開發紅旗Linux作業系統的同時,他還創辦了紅旗中文2000,推出國產辦公軟體Red Office。孫玉芳目標明確,他想讓紅旗成為中國的微軟。

紅旗挖來微軟和甲骨文挖的骨乾員工,並在2001年北京市政府採購中擊敗微軟拿下訂單。除此之外,紅旗還開始進入企業市場,與聯想、方正等PC硬體廠商的OEM協議超過了100萬套,成為全球第三大Linux作業系統。紅旗Linux迅速迎來了自己的高光時刻,可謂出道即巔峰。

在大洋彼岸的美國,比爾·蓋茨對中國市場突然冒出的競爭對手大為震驚,他派出微軟高級副總裁克瑞格·蒙迪專程飛到北京拜會科技部和北京市政府的有關領導,意欲挽回局面。就像攻擊其他Linux軟體一樣,微軟在一份遞交科技部的報告中,詳述了Linux的種種弊端,並認為紅旗Linux 系統的安全性有待商榷。有意思的是,多年以後,谷歌面對潛在的競爭對手,也以同樣的理由請求美國政府,希望獲得許可繼續為華為手機提供作業系統。

克瑞格·蒙迪最終無功而返,這件事直接導致了微軟中國總裁高群耀辭職。但強大的微軟也並非束手無策,為了應對以紅旗Linux為代表的國產作業系統,微軟選擇縱容大量中國用戶使用盜版Windows,事後證明,微軟犧牲短期利益的代價換來了對中國市場的壟斷。

經歷了高光時刻的紅旗Linux很快陷入困頓。由於盜版Windows盛行,紅旗Linux在C端市場鮮有問津,而之所以不受C端用戶待見,根本原因是紅旗Linux系統與微軟Office一直存在兼容問題,紅旗開發的Red Office也無法在安裝了Windows系統的電腦上使用。

禍不單行的是,在紅旗最為艱難的2003年,受SARS疫情影響,紅旗Linux賴以生存的政府軟體採購也陷入停滯,紅旗中文2000 總經理胡才勇後來回憶說“如果沒有SARS,也許從2004年開始的軟體正版化採購會提前到2003年。”但事後看來,即便有源源不斷的政府採購訂單,不能兼容Office的紅旗Linux系統也很難在C端市場取得成功。

從2001年到2003年,紅旗一直未能實現盈利,創始人孫玉芳在重壓之下積勞成疾,2005年初因糖尿病及併發症醫治無效離世,紅旗Linux逐漸被邊緣化。孫玉芳和倪光南這些中國最早的計算機科學家,帶著樸素的信念扛起了發展國產自主IT核心技術的大旗,但是這條路顯然和想象中一樣艱難。

當然,由於政策的扶持和確實存在的市場空白,大大小小基於Linux的國產作業系統也在同一時期充斥著市場,但是這些國產作業系統也都因為應用生態的匱乏亦或是技術本身的欠缺,始終沒能撼動Windows作為PC作業系統的主導地位。2008年10月,微軟對中國盜版Windows和Office用戶進行了“黑屏”警告性提示,很多還沉浸在奧運自豪感中的用戶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斷糧”危機。

幾乎壟斷了PC作業系統的微軟,決定不再縱容中國用戶肆無忌憚的使用盜版了。

四、iOS、安卓、塞班和移動作業系統

之所以說微軟幾乎壟斷了PC作業系統,是因為除Windows外,蘋果的Mac OS也一直佔有一席之地,而這種局面很大程度上是比爾·蓋茨有意為之。

從Windows 1.0開始,微軟就在銷售作業系統的同時捆綁銷售Office辦公軟體,這種商業模式顯而易見的好處是最大限度的提高了競爭壁壘,但同時也很容易遭至反壟斷調查。從1993年開始,美國司法部就多次啟動了針對微軟涉嫌壟斷的調查。比爾·蓋茨不想讓微軟步AT&T的後塵,這家擁有貝爾實驗室和Unix系統的偉大企業,在1984年初被強行拆分成了8家獨立運作的公司。

曾經大罵比爾·蓋茨是剽竊者的賈伯斯看出了他的顧慮,他主動找到比爾·蓋茨希望與微軟合作。彼時,剛剛回歸蘋果的賈伯斯面對的是一個瀕臨破產的公司,蘋果在個人電腦市場的份額已從鼎盛時的16%跌到4%,市值所剩無幾,現金流也極為短缺。賈伯斯停止了不合理的研發和生產,並希望開發新產品iMac和全新的Mac OS X作業系統,這些大刀闊斧的改革需要充足的資金支持,賈伯斯首先想到了財大氣粗的比爾·蓋茨。

兩人商量的結果是,微軟在1997年投資了蘋果1.5億美元,兩家公司還同時簽署了廣泛的專利交叉授權協議,其中一條協議規定:微軟為蘋果Mac電腦提供Office軟體。微軟的投資把蘋果公司從破產的邊緣解救了回來,賈伯斯得以在此後十年裡為全球消費者帶來一款款激動人心的產品,並順便改變了世界;而支持Office軟體的蘋果電腦也讓微軟更具競爭力,同時還能免受“壟斷市場”的懲罰,一直被反壟斷調查折磨的比爾·蓋茨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歷史的必然往往通過大量的偶然來實現,注定載入史冊的賈伯斯和比爾·蓋茨,總會在命運的某個重要節點以某種極為偶然的方式互相成就。

當然,那次合作受益最多的還是蘋果公司。由於與Office軟體兼容,賈伯斯並沒有在推廣新的Mac OS X上花費太多心思,iMac系列產品逐漸奪回了失去的個人電腦市場。賈伯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新產品的開發上,在新世紀之初推出了跨時代的iTunes和iPod。到了2005年,iPod的銷量達到了2000萬台。賈伯斯還與索尼音樂、環球音樂等全球唱片巨頭結成聯盟,線上音樂市場徹底成了蘋果的自留地。蘋果公司看起來欣欣向榮,那一年5月底,蘋果市值超過微軟達到2000億美元,成為全球市值最高的科技公司。

然而順風順水的蘋果卻讓賈伯斯陷入了焦慮,想來想去他得出結論“能搶我們飯碗的設備是手機。”他的理由是,手機配備攝影頭後導致數位相機的市場急劇萎縮,同樣,如果手機制造商開始在手機中內置音樂播放器,由於每個人都隨身攜帶手機,“就沒必要買iPod了。”於是蘋果公司從2005年開始投入手機研發,同步推進的還有基於Unix的移動作業系統iOS。

相比於iOS,一個叫Andy Rubin(安迪·魯賓)的蘋果前員工在移動作業系統上的研發進度要快一些。2005年,安迪靠自己的積蓄和朋友的支持,艱難地完成了安卓系統的早期研發。在與一家風投洽談投資時,安迪突然想到了谷歌創始人拉裡·佩奇,佩奇曾在史丹佛大學的工程課上聽過他本人的講座,於是他試著給後者發了一封郵件。僅僅幾周後,谷歌就完成了對安卓的收購,安迪也隨即加入谷歌負責安卓後續的研發工作。

2007年6月,搭載了iOS系統的iPhone上市,賈伯斯用iOS系統和iPhone手機的完美組合重新定義了智能手機,他在發布會現場說“今天我們重新發明了電話。

幾個月後,谷歌也發布了基於Linux的安卓系統,谷歌在發布會當日宣布以免費開源許可證的授權方式,公開安卓的源代碼。同時宣布的還有谷歌將建立一個全球性的聯盟組織,該組織由34家手機制造商、軟體開發商、電信運營商以及芯片製造商共同組成,並與這些廠商組成開放手持設備聯盟(OHA)來共同研發改良安卓系統,而開放手持設備聯盟廠商的硬體將支持谷歌發布的手機作業系統以及應用軟體。這種模式對手機廠商的吸引力不言自明,華為也在2008年愉快的加入。

最先嘗鮮的是來自中國台灣的手機廠商HTC,HTC在安卓發布的第二年,推出了世界上首個使用安卓作業系統的智能手機HTC G1,但因為卡頓和當機問題頻發,這款手機算不上成功。和HTC G1一樣,搭載了iOS系統的iPhone最初也沒有太大影響力。當時市場份額最高的智能手機作業系統還屬於諾基亞的塞班。

歷史往往證明,偉大的成功背後總會伴隨著強大的競爭對手犯下匪夷所思的錯誤。

iPhone上市不久後,一位名叫勞瑞.瑪卡瓦拉的芬蘭《赫爾辛基新聞報》記者感覺到自己有必要給這個國家的偉大企業提個醒。他給諾基亞新聞中心寫了一封郵件,從普通消費者的角度,對比了自己使用的諾基亞E51和iPod touch,認為塞班系統使用複雜、用戶體驗差:更換鈴聲要下探5個層級,每天必用的編輯短信功能,需要從編輯短信、多媒體短信、語音短信和郵件中去選擇,遠不如蘋果的產品上手容易,塞班系統“這些複雜的設計讓我抓狂。”

收到瑪卡瓦拉郵件的諾基亞新聞中心如臨大敵,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去和公司的設計部門溝通,解決郵件中提到的問題,而是要“解決”提出問題的人。新聞中心先是接連不斷地給瑪卡瓦拉打電話,勸說他不要炒作諾基亞的負面新聞。緊接著,新聞中心的高管又開著豪車,在下屬的前呼後擁之下,來到《赫爾辛基新聞報》編輯部和瑪卡瓦拉當面交涉。一番唇槍舌劍、唾沫橫飛的交鋒後,該高管確定瑪卡瓦拉不會對郵件內容進行報導,態度立即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完全讚同郵件中所說的塞班系統的種種反人性設計,在iOS面前,塞班沒什麽競爭力,因為他4歲的女兒接觸到iPhone後,很快就學會了iOS的基本操作。

諾基亞知道塞班的問題在哪,但戰略的固執讓他們選擇視而不見。

諾基亞手機業務最終在2013年委身微軟,並在此後的新款智能手機中選擇了Windows Phone系統。但在PC作業系統市場大殺四方的微軟,在移動作業系統領域卻是個後來者,Windows Phone的誕生比iOS和安卓晚了整整三年,應用生態的支持已經落後。

IDC的數據顯示,2013年,iOS和安卓合計佔到了全球移動作業系統93.8%的市場份額,Windows Phone系統的市場份額僅為3.6%,而塞班系統已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同樣可以忽略不計的,還有國產移動作業系統。

五、移動、聯通和阿里的嘗試

如果說國產PC作業系統的遺憾,是因為客觀存在晚於微軟15年起步的時間差,那麽當移動互聯網時代到來時,幾乎同時起步的國產移動作業系統原本是有機會佔據一席之地的。

在谷歌發布安卓系統的第二年,也就是2008年秋天,中國移動就推出了首款國產移動作業系統——OMS(Open Mobile System)。OMS號稱是與安卓並駕齊驅的自主系統,宣誓要打破幾大國外移動系統的壟斷。但基於Linux內核的OMS,實際上是採用安卓源代碼開發的,中國移動在去掉谷歌搜索、郵件等服務後,集合上了自己的飛信、139郵箱等應用。

2009年第三季度,首批搭載了OMS系統的聯想移動定製機OPhone正式上線。由於當時安卓成熟度較低,加之OMS為了強調自己是自主系統,在初期選擇不兼容安卓應用。結果導致OPhone反響平平,很多用戶購買聯想OPhone後的第一件事是手動刷機,換成其他作業系統。幾年之後,中國移動不再要求定製機搭載OMS系統,“首款國產智能手機系統”也逐銷聲匿跡。

除了中國移動之外,另一家電信運營商中國聯通也開發了自己的移動作業系統沃Phone。嚴格意義上,晚於OMS兩年誕生的沃Phone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首款國產自主智能手機系統”。在發布當時,中國聯通科技委主任劉韻潔強調說:“沃Phone與安卓沒有任何關係。沃Phone擁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公開的資料顯示沃Phone是完全基於Linux內核的原生作業系統,而不是安卓。

可惜沃Phone系統生不逢時,一方面,當時聯通正在依托蘋果iPhone的銷售追趕移動,並沒有全力推廣沃Phone。另一方面,移動作業系統的市場格局已經天翻地覆,OMS上線時的2009年,安卓系統的市場份額僅有5%,但到了沃Phone上線時的2011年,安卓系統的市場份額已經超過50%。沃Phone不能兼容安卓應用的缺點被無限放大,隨著越來越多的智能手機廠商加入安卓陣營,沃Phone系統一路潰敗。

為了不錯過智能手機時代的紅利而選擇開發移動作業系統的,還有互聯網巨頭阿里巴巴。阿里巴巴CTO王堅曾透露,阿里雲曾規劃過自己生產手機,並且曾經和富士康等企業都進行過洽談,就連和中國電信話費如何分成都談好了,但卻在最終拍板關鍵時刻選擇停止。王堅和團隊意識到,售後問題、庫存問題,這些都是互聯網公司之前不曾遇到的,而它們不是阿里核心競爭力。王堅最終決定與手機廠商合作,做自主作業系統——YunOS。

馬雲在為王堅《在線》一書所寫的序言中,回憶了他第一次聽到後者決定要做YunOS系統時的反應,“第一次聽(王堅)博士提出要進行YunOS的研發時,我幾乎是憤怒地驚訝於他的膽識。”馬雲最終拍板支持王堅。2011年7月,阿里雲正式推出了YunOS,同時還聯手天宇朗通發布了首款基於YunOS的智能手機。王堅當時的想法是,通過讓YunOS系統對安卓的兼容,借助安卓的勢擴大開發者數量。

谷歌沒有容許YunOS這個安卓系統的挑戰者存在。2012年9月13日,在阿里雲原定與宏碁聯合推出搭載YunOS的A800新手機發布會開始前一小時,由於受到谷歌施壓,宏碁被迫取消了合作。阿里雲在當時的官方聲明中表示“如果(宏碁)在新產品上搭載阿里雲作業系統,谷歌公司將會解除與其安卓產品的合作和相關技術授權。”更糟糕的是,谷歌隨後將YunOS定義為“非兼容版安卓系統”,這意味著YunOS徹底失去了兼容安卓應用的可能性。

阿里巴巴也沒有坐以待斃,一周後,阿里決定將YunOS升級為戰略產品,宣布YunOS獨立於阿里雲事業群運行,並單獨向YunOS投資2億美元。為了突破Android聯盟的封鎖,阿里還選擇和當時與Android聯繫不太緊密的魅族合作,並戰略投資了後者。憑借與魅族的合作,YunOS在2015年曾一度佔據國內手機作業系統市場的7%,成為全球第三大手機作業系統。

然而,隨著蘋果和華米OV等品牌,佔據了絕大部分國內手機的市場份額,魅族手機的市場份額逐漸萎縮。在手機市場日漸式微的YunOS已改名為AliOS,定位為面向汽車、IoT終端、IoT芯片和工業物聯網的作業系統,而不再單獨強調是手機作業系統。

王堅在《在線》一書中說:“我做YunOS遭來了很多非議,甚至比我這一輩子挨的罵還多,但我不後悔。”而在近期的央視《對話》節目中,他再次坦言YunOS是他可以看到的,離中國有一個自主的作業系統最近的時候。王堅望著同在台上的倪光南院士,這位為中國IT核心技術奔走了數十年的老人,對他當時的心情完全感同身受。

追求自主作業系統的道路注定不是坦途,因為它的難度不在於技術研發,而在於應用生態的構建,所以即便強如華為這樣的手機廠商也願意使用谷歌的安卓系統。但華為的與眾不同之處在於,它在不確定是否能用得上的情況下,仍堅持為自己打造了備胎。

公開的資料顯示,2012年,華為在Linux的誕生地—芬蘭赫爾辛基,創建了自己的手機作業系統團隊,此後從20名工程師慢慢積累壯大。

“如果說這三個作業系統(安卓、iOS、Windows Phone 8)都給華為一個平等權利,那我們的作業系統是不需要的。為什麽不可以用別人的優勢呢?”“我們現在做終端作業系統是出於戰略的考慮,如果他們突然斷了我們的糧食,安卓系統不給我用了,Windows Phone 8系統也不給我用了,我們是不是就傻了?”2012年,任正非在華為“2012諾亞方舟實驗室”專家座談會上,回答時華為任終端作業系統開發部部長李金喜提問時這樣說到。

在任正非看來,狹隘的自豪感會害死華為,他提醒華為要盡可能用美國公司的高端芯片和技術。事實上,直到本次事件發生後,任正非在接受採訪時仍表示自己將蘋果視為老師。然而隨著靴子最終落地,谷歌暫停華為安卓部分服務,備胎“鴻蒙”還是被推到了台前。

六、鴻蒙新機遇

很多人讚歎任正非的“深謀遠慮”,認為“鴻蒙”將開辟與iOS和安卓系統並列的三足鼎立。儘管這種看法有過分樂觀的成分,但也並非完全是無稽之談。

谷歌斷供的影響是真切存在的。任正非在近期與尼葛洛龐帝和喬治·吉爾德兩位學者的對話中證實,華為手機“海外最嚴重時跌了40%,但最近在快速恢復中,已經縮小到20%,還在繼續改善中。”之所以會出現手機銷量在短期內的快速下滑,是因為可能無法獲得谷歌移動服務支持的華為手機,在消費者中的吸引力下降了,就像如果蘋果手機在中國市場不再支持微信、支付寶這類應用一樣,而這也是華為“鴻蒙”系統最大的挑戰所在,“鴻蒙”想在短期內補足應用生態的短板並不容易。

不過華為手機在海外市場也並非毫無解決辦法。《財經》曾撰文分析無法獲得谷歌移動應用支持後,華為在手機海外市場潛在的應對策略:第一種最簡單的辦法是,尋找當地的合作夥伴;第二種方法,是華為與第三方應用商店(App Store)合作;第三種方式,是華為從硬體、軟體到應用商店全部自己完成,最終構架出和谷歌移動應用分庭抗禮的移動應用體系;第四種方式最為激進,是華為在現有安卓平台上大刀闊斧開發出一個新的“安卓分叉”,並以我為主推動後續版本的開發升級,甚至開發出一個全新的開源移動作業系統。這四種選項各不相同,但都能部分解決華為面對的困難。

而相比於海外市場短期內可能遭遇的困難,華為手機在國內市場的前景則非常樂觀。一方面,谷歌移動服務提供的谷歌搜索、地圖、郵箱等應用,在中國市場的影響力極其有限,移動互聯網時代崛起的微信、支付寶等國民級應用才是中國用戶最關心的,幾乎沒有人會認為“鴻蒙”會在國內市場的應用生態支持方面存在問題。另一方面更為重要的是,根據已曝光的“鴻蒙”截圖,其 UI 設計、系統邏輯以及 App 安裝界面與現在華為手機上的 EMUI 並沒有明顯區別,這會使得現有的EMUI 用戶可以盡快習慣新系統,降低學習成本。

此外,從技術層面上,“鴻蒙”作業系統在最關鍵的手機應用上,與安卓保持兼容,通過方舟編譯系統,原來的應用還能夠提速60%以上。儘管每一款作業系統誕生後,都有一個迭代和磨合的過程,但是在眾所周知的事件所引發的“缺芯少魂”的民族情緒下,很多用戶已做好了“鴻蒙再爛也會用”的心理準備。

值得一提的是,《深網》在此前專訪華為榮耀總裁趙明並談及此事時,趙明表示“我們不會這樣對消費者”。“鴻蒙”作業系統的體驗或許值得期待。

事實上,華為高管一直對華為手機業務的前景充滿信心。華為消費者業務總裁余承東曾為手機業務定下2019年出貨量2.5億台、2020年3億台的目標,並表示最快2019年可以做到智能手機出貨量全球第一。而面對新的國際形式,華為手機成為全球第一的目標也並沒有改變。華為榮耀總裁趙明在此前接受《深網》專訪時表示,“會對目標(達到的時間)做出適當的調整,但整體大的方向和戰略不會改變。”

當然,“鴻蒙”系統更大的想象空間不僅限於手機本身,還在於即將到來的萬物互聯的5G時代。據余承東透露“鴻蒙作業系統打通了手機、電腦、平板、電視、汽車、智能穿戴,統一成一個作業系統。是面向下一代技術而設計的作業系統。”基本可以判斷的是,“鴻蒙”系統將從手機終端開始逐步完成到所有智能終端的完全覆蓋。

按照余承東的說法,“鴻蒙”系統最早將在今年秋天,最晚在明年春天發布。而面對發布日期日益臨近的“鴻蒙”,谷歌仍在極力挽回局面。據媒體報導,谷歌正積極遊說,尋求美國政府豁免其針對華為的安卓作業系統禁令,使其能繼續與華為進行業務往來。有意思的是,谷歌的理由就像當年微軟對紅旗Linux的評價一樣,是安全問題。

任正非在近期與尼葛洛龐帝和喬治·吉爾德兩位學者的對話中表示,“2021年我們可以重新煥發勃勃生機,重新為人民為社會提供服務。因為這兩年我們要進行很多版本的切換,這麽多版本切換需要時間,而且需要一個磨合,需要一個時間的檢驗。當我們走完這一步我們已經變得更堅強。”這似乎是任正非心中華為“鴻蒙”系統真正發力的時間表。

2018年中興事件之後,倪光南的學生梁寧在《一段關於國產芯片和作業系統的往事》中慨歎:“就像10多年前一樣,只要搞定知識產權問題,選擇技術路線,找會乾的人,投入乾,CPU/芯片就能夠做出來。搞不定的依然是作業系統,差距大的依然是生態。當年,繞得過Intel,跨不過微軟。如今,繞得過ARM,做不出安卓。”

如今,不再是無根之花的“鴻蒙”的確值得期待,就像主流的作業系統從微軟Windows+英特爾CPU的組合,遷移為谷歌Android或蘋果iOS+Arm CPU的組合一樣,鴻蒙作業系統+華為5G芯片或許也能在5G時代掀起極有想象空間的產業浪潮。

從PC到移動互聯網再到如今的5G時代,20年的沉浮過後,羽翼未豐的國產作業系統在時代浪潮的裹挾下又重新走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

參考資料:

《一段關於 Unix、Linux 和 Windows 的暗黑史》薑洪軍

《日本作業系統,如何被美國超級301法案架空三十年?》五矩研究社

《歐洲手機作業系統塞班的血與淚:我們是成功的囚徒》蔣培宇

《中國開源軟體的風風雨雨》胡才勇

《政府正版採購微軟出局,微軟高層斡旋無功而返》皮鈞、侯磊

《中國IT尋“魂”二十年》張凌雲

《阿里雲:我們為什麽放棄自造手機?》虎嗅網

《華為如何渡過“安卓劫”:四個選項一個比一個激進》李軍

《一段關於國產芯片和作業系統的往事》梁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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