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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谘詢業亂象:拿證只需幾個月,收費動輒幾千元

“你這是抑鬱症,很嚴重。”和男友分手後情緒不佳的小夏在線上平台進行心理谘詢,花費近萬元後小夏反而越來越頹廢。對自己有抑鬱症的說法,小夏難以接受。

近年來,心理谘詢行業迅速發展。根據企查查的數據,我國經營範圍含心理谘詢的企業已達12萬家。“新華視點”記者調查發現,一些心理谘詢機構收費很高,但谘詢師水準良莠不齊,有些是幾個月簡單培訓拿證“速成”的。

上來就推銷,動輒收費幾千元

小夏發現,正式服務前谘詢師的態度體貼、細致。“她說,什麽都可以傾訴,會幫我解決困擾,梳理情感現狀,定製解決方案。”但付費之後,谘詢師好像變成另一個人。

“每次上來就推銷,讓我升級套餐、購買課程。”小夏被忽悠著先後購買了塔羅牌占卜、情感挽回課程,花費近萬元。

但一番折騰下來,小夏反而越來越消沉。谘詢師只顧推銷,提供的幫助非常有限,而且不斷貶低甚至指責小夏。當小夏提出要終止服務後,谘詢師發來語音說小夏得了抑鬱症。

也曾在心理谘詢機構進行谘詢的小宇告訴記者,谘詢師批評他“情商低”“不懂溝通”“情緒管理能力差”等,不斷打壓。

業內人士表示,上述行為都屬於不專業的心理谘詢。專業心理谘詢師不會誇下海口或保證達到某種效果,更不會用言語貶低、打擊來訪者。

事實上,按照精神衛生法,心理谘詢人員不得從事心理治療或者精神障礙的診斷、治療。一位臨床心理科醫生說:“首先應該尊重、理解來訪者的感受。”

在黑貓投訴平台上,以“心理谘詢”為關鍵詞的投訴達2000多條。記者梳理發現,很多投訴都是針對一些心理谘詢機構提供的“情感挽回”服務。這類服務宣稱能“挽回戀情”“百分百複合”,動輒收費幾千元甚至上萬元。

在記者加入的一個維權群中,幾十名維權者分別從山東緣夢人心理谘詢有限公司、山東愛倍心理谘詢有限公司、武漢耳話心理谘詢有限公司等機構購買了該類服務。

維權者均表示,這些機構的谘詢師先是誇大挽回效果、做出虛假承諾,在具體操作階段,再以各種方式誘導消費。

為挽回戀情,小浩找了一家心理谘詢機構。谘詢師推薦他花5000元購買課程,學習如何提高與異性交往的質量。“內容毫無含金量,給的材料非常老套,沒有任何幫助。”小浩非常失望。

業內人士表示,有些谘詢師簡單粗暴地把谘詢者的問題歸於心情不好、鑽牛角尖或者抑鬱症等,還有一些平台重點是銷售、盈利,不關心如何真正為來訪者解決問題。

幾個月就能拿到證,聽不聽課都行

不少維權者表示,一些谘詢師聲稱具有相關專業證書,但始終不肯出示。經反覆追問後發現,他們的證書是通過培訓機構“速成”拿到的。

目前市場上很多培訓機構宣傳心理谘詢師證書,聲稱證書受“國家認可”“等同於從業資質”,並且“零門檻”“高收入”“拿證即就業”。

但記者了解到,2017年人社部取消心理谘詢師職業資格認證後,已經沒有由政府主導的統一的心理谘詢師資格考試。培訓機構宣傳的這些證書,發證機構包括各類心理協會、商會、教育培訓機構和職業技能指導中心等。

多家培訓機構稱,報考條件一般只需滿足“專科以上學歷,年齡在18歲至65歲之間”,收費從幾千元至幾萬元不等。一家培訓機構的銷售人員稱,很多學員都是零基礎,無心理學專業背景。

培訓機構超職教育的銷售人員介紹,培訓主要在線上進行,學員登錄後,系統自動計算學習時間,學滿課時數就能參加考試。“拿證一般需要兩到三個月,最長不超過半年,快的一個月就行。”還有人“支招”,“如果著急,就全天掛著,聽不聽課無所謂。”

銷售人員稱,考試大多是選擇題,考前會押題,押中率在85%以上。“考試是自己組織的,不用擔心,一般一次就能過,實在不行還可以找人代考。”

拿證真的就可以就業?培訓機構賽優教育的銷售人員表示,“會推薦小鹿情感、松果傾訴等一些線上平台的兼職機會,證書也可以用來開辦個人心理谘詢室。”

培訓機構提供的多張截圖顯示,一些“速成”拿證者已經進駐線上平台或心理谘詢室。一位谘詢師告訴記者,他最近才報名了某機構的心理谘詢師培訓。“我現在可以給你做心理谘詢,沒問題的,我考了證還沒下證而已,不違反平台規定。”記者看到,他從2017年入駐平台,已經累計為90多人提供服務。

警惕:不專業谘詢不起作用,還耽誤治療

如今,心理谘詢已成為社交平台上的熱門話題,相關微博話題閱讀量高達2.9億。

在北京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副教授鍾傑等專家看來,與快速增長的需求相比,我國心理谘詢從業人員的素質堪憂,很多從業者不具備病理、心理、生理等相關學科的知識儲備和專業技能。

南寧市心翔心理谘詢有限公司谘詢師林曉義表示,隻經過簡單培訓,無法成為合格的心理谘詢師,無法提供專業的谘詢服務。如果確有心理問題,不專業的谘詢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還可能會耽誤來訪者接受正規治療。

“心理谘詢是一個終身學習的職業。一名合格心理谘詢師的系統培養過程和醫學臨床專業碩士類似,一般本碩期間要學習30多門專業課程,並需要接受250小時臨床心理實踐和200小時專業督導訓練。在此基礎上,還要終身接受繼續教育和倫理監管。”鍾傑說。

鍾傑表示,在一些發達國家,心理谘詢專業人員準入、職業培訓、執業資質、從業倫理規範等均有立法確認,專業服務機構的管理、行業管理也有具體的規定或標準。“我國在這幾個方面尚無國家層面的統一標準,也缺乏行業協會的管理。專業服務因缺乏統一的標準和監管,可能造成衣務質量參差不齊。”

2021年3月,國家衛健委發布通知,正式設立國家心理健康和精神衛生防治中心,其主要職責包括推動心理健康和精神衛生專業人才培養,建立師資隊伍,組織開展相關業務培訓等。

多位專家建議,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明確,建立健全全國心理服務專業機構與專業人員的管理機制,制定並執行心理谘詢師的職業準入、專業培養、職業倫理監管等標準,以促進行業的健康發展。

專家提示,大家在選擇心理谘詢機構和心理谘詢培訓項目時,需要謹慎甄別,避免上當受騙。(記者宋佳、農冠斌、韓佳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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