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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度“中國好書”被指抄襲,舉證者等一個回應

認證為“知名科學科普博主”的@咱說 6 月 14 日在微博上發布長文,指證十四屆文津圖書獎和 2018 年度“中國好書”獲獎作品《名畫在左 科學在右》(以下簡稱《名畫》)涉嫌抄襲。

實際上,《名畫》一書不僅受到這兩個國家級圖書獎的青睞,更是包攬了 2018 年的各大圖書獎項,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

@咱說 在舉證文章中表示,《名畫》一書中有至少五篇文章涉嫌以不同形式抄襲了諾獎得主、神經科學家 Eric Kandel 的著作《Reductionism in Art and Brain Science》和《The Age of Insight》。

@咱說 之所以能夠發現,因為他正好是即將出版的中文版《Reductionism in Art and Brain Science》的譯者。

舉證者:從大段照搬到行文思路“雷同”

在指證長文中,@咱說 如此描述《名畫》的抄襲情況:

這其中,既包括低級抄襲,即幾乎一字不改地大段照搬英文原文,只是進行了翻譯……本書不僅沒有加引號,更是多處大段照抄;更包括高級抄襲,即並非逐字逐句照搬,而是用自己的話重新講了一篇。這本無可厚非,但問題在於,整節的行文思路與英文原書無差,舉例所用到的藝術家畫作都完全一樣,這就如同電影翻拍卻未經授權,演員變了場景變了故事主線卻沒變,仍然屬於抄襲的一種形式。

——@咱說《關於文津圖書獎獲獎作品涉嫌抄襲的說明及證據》

《Reductionism in Art and Brain Science》初稿

@咱說 在微博中對於每一篇文章的抄襲情況進行了逐一舉證,並表示“我正文所舉出的這些例子中,無一處提及 Kandel 的名字,無一處打上 Kandel 的引號“。

他同時曬出了《名畫》一書與《Reductionism in Art and Brain Science》論證時選取畫作和順序的相似性,即使不看具體文字,也可以發現這樣雷同的行文思路絕非“巧合”。

據@咱說 微博透露,已經有人向 Eric Kandel 去信介紹了這一疑似抄襲事件,Eric Kandel 已經知會了外方版權代理。自 6 月 14 日@咱說 指控抄襲的微博發出至今,已經被轉發近兩千次。

作者:並沒有想把他人的觀點據為己有

6 月 18 日,《名畫》一書的作者林鳳生通過微博回應了質疑。

他表示:被指抄襲作品首發於“賽先生”公眾號,“不僅在每一篇文章的參考文獻裡都給出了坎德爾的原著,而且在文章裡也有說明。”而在《科學世界》發表的文章,“因為雜誌體例不支持參考文獻,所以發表時給刪了。但在文章中做了說明“。

他同時表示:

這些文章在結集成這本《名畫在左 科學在右》出版的時候,編輯考慮到各篇文章的參考文獻有重複,所以統一放在書的後面。坎德爾的兩本書就被列入了本書的參考文獻。不僅這樣,我在該書的後記也說到了“坎德爾的原著讓自己大開眼界”。

——@林鳳聲2019《作者關於相關質疑的說明》

因此,林鳳生認為自己並沒有想把他人的觀點據為己有,“科普文章就是理解、學習了前人尤其是科學家的研究成果後,再用自己的語言通俗易懂地表達出來,傳播給大家。在介紹科學家的成果時,更應盡量參考科學家本人的敘述,以保證其科學性”。

然而,這樣的解釋並不能令舉證者滿意,@咱說 在長文中也提到“作者也至少兩次在書中提到了 Kandel 的名字並總結其若乾觀點“,但是在他看來,“列為參考文獻並不能成為大段照抄的免死金牌“。

科普寫作:轉述與抄襲的界限何在?

實際上,對於科普類作品引用、轉述和抄襲之間的界限何在,是否應該遵循學術文章對於參考文獻的嚴格要求,一直以來都爭議不斷。

中國“科普第一人”方舟子在到處打假的同時也深陷“抄襲漩渦”,他的反對者們幾乎收集了每一篇涉嫌抄襲的證據,甚至建立了“方舟子抄襲剽竊數據庫”。

而方舟子本人對科普文章抄襲的定義是:

科普文章和學術論文的標準不完全相同。因為科普文章一般是在介紹他人的成果,即使未做明確說明也不會被讀者誤會為是作者自己的成果,因此沒有必要一一注明觀點的出處。科普文章必須著重防止的是表述方面的剽竊,必須用自己的語言進行介紹。

——方舟子 《抄襲的境界》

《著作權法》釋義中對於適當引用做出過限定。適當引用必須具備下列條件:(一)引用目的僅限於介紹、評論某一作品或者說明某一問題;(二)所引用部分不能構成引用人作品的主要部分或者實質部分;(三)不得損害被引用作品著作權人的利益。

問題在於重述原文或者照搬原文思路“洗稿”,究竟算不算侵犯著作權仍然說法不一。科普作品在介紹科學成果時,應該如何把握好界線,是否應該遵循相應的引用規範?大部分時候,這都要靠作者的自我要求和同行評議。

不僅如此,正如@咱說 在舉證長文中所說的,“既然該書恰好與 Kandel 兩本書的主題直接相關的內容全都涉嫌抄襲,那麽我合理懷疑書中其他文章如果‘參考’了其他作者的著作,是否同樣存在類似的不當操作。”

由於全書幾乎少有直接引語,且正文中沒有直接標示出參考文獻,會使讀者產生一種誤解:除了明確提及參考來源的(比如“當然這個道理不是我說的,而是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得主坎德爾說的”),其他描述都是作者個人的研究心得。即便作者主觀上並沒有想把他人的觀點據為己有。

從名家的推薦語中,就能明顯感受到這種“誤解”之深。

不僅如此,作者的自我介紹中進一步加深了這種“錯覺”——近十幾年來對繪畫與自然科學之間的關係進行了跨學科研究,在《科學》《自然雜誌》《Newton-科學世界》等期刊和新媒體《知識分子》《賽先生》上發表學術文章 28 篇(請注意其中的《科學》《自然雜誌》都是本土的上海科普雜誌,而非國際頂級學術期刊)。

在回應中,林鳳生還以 “科普文章與學術文章對引文和參考文獻的要求不一樣”為由自我辯護,為什麽在個人介紹中,這些科普文章卻成了“學術文章”?

即使無法“查重”,仍可判斷著作水準

即便中國的科普寫作普遍水準堪憂,這樣一本包含大量“綜述性內容”的著作包攬多項國家級獎項,仍讓人們對於評選委員會的專業水準產生懷疑。

當然,不像學術論文有數據庫可以直接查重,圖書領域沒有這樣一個開放的”查重數據庫“,也不能苛求責任編輯和評委會涉獵如此小眾的學術著作,尤其是尚未引進的國外著作。

如果不是這本書摘得大獎從而被 Eric Kandel 的中譯者看到,恐怕這件事永遠也不會被發現。

然而,判斷一本科普著作優秀與否不一定要等到有人舉證。評委會有義務從寫作規範的角度來去判斷一本著作的水準,考慮到獎項的分量,再怎麽謹慎都不為過。

除了舉證抄襲,@咱說 還對《名畫》一書在藝術史常識方面的謬誤和偏見進行了一一舉隅。

這並非他的個人之見,在此之前豆瓣用戶竹官碧就如此評價:其中關於藝術的部分實在有太多荒謬的論述。作者對藝術尤其是當代藝術幾乎一竅不通,甚至缺乏最基本的認識。

筆者在翻閱《名畫》的過程中,也能隨處發現作者對於當代藝術家的偏見,比如把波洛克(作者還把波洛克稱為“農民畫家”)等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畫派畫家的英年早逝,歸結為“沒擺正自己的位置”——“這些人不僅文化程度不高,而且很粗俗,吸毒、酗酒,生活上也十分混亂,從事藝術不過是為了賺大錢。”以此來反襯國畫大師們安貧樂道、超然物外的長壽之道。

無論是文津獎還是中國好書獎的評審,有必要對這樣的著作何以獲獎做出解釋。

如此著作何以收獲多項圖書大獎?

由此,@咱說 對於文津圖書獎的主辦方國家圖書館也提出了質疑:

正是國家圖書館頒發的文津圖書獎才讓這本書獲得了最大一波宣傳和推廣聲勢,君不見各大網店都把文津圖書獎的名頭放在了本書書名之後作為618的行銷亮點,本人也是托了這個大獎的福才碰巧在圖書館讀到這本書,書的版權頁赫然顯示“2019年4月第3次印刷”,而且圖書館一口氣就購入了十幾本,可想而知它最近的銷售勢頭。

——@咱說《關於文津圖書獎獲獎作品涉嫌抄襲的說明及證據》

從京東 3800 條評論、當當 3360 條的評論來看,這本書的銷量在科普、藝術著作中可以名列前茅,而多項獎項加持無疑是熱銷的重要原因。

因為國家級獎項的光環,在微博上它也入選了各大官方账號力推的“權威榜單”,成為了 2019 年的閱讀風向標。

在被爆涉嫌抄襲之後,《名畫》也沒能逃脫豆瓣的“一星運動”,之前疑似“水軍”的虛高分數迅速被拉低,整體評分已經滑落至 4.2 分。

截至目前,只有發布過涉嫌抄襲的三篇文章的“知識分子”回應了@咱說 的質詢,表示已向作者詢問了相關情況。而出版方上海科學出版社、“文津獎”發起方國家圖書館、中國好書獎主辦方中國圖書評論學會都尚未有回應。

我們將持續關注這一事件的進展。

【引用鏈接】

1.《關於文津圖書獎獲獎作品涉嫌抄襲的說明及證據》:

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383118940350205#_0

2.《作者關於相關質疑的說明》:

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384466977040434

如果你想深入了解這些問題

上課時間:2019 年 7 月 13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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