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行動》：“現實主義警察大劇”的回歸與超越

飽含戲劇矛盾與人性衝突的“警察故事”一直是影視劇創作的富礦。在我國，警察題材電視劇有多年的發展歷史，也在敘事策略、人物刻畫等方面形成了獨特的藝術風格。從80年代的《便衣警察》，90年代的《刑警本色》《英雄無悔》，到新世紀以來的《警察局長》《黑洞》《征服》，以及近幾年的《湄公河大案》《刑警隊長》等，其中蘊含著一條共同的創作路徑，就是在堅持現實主義傳統的基礎上不斷創新。正在熱播的《破冰行動》以廣東陸豐“雷霆掃毒”行動真實案例為原型，生動塑造舍家為國、勇於犧牲的緝毒警察群英像，可謂警察題材電視劇守正創新的時代“新篇”。

在“警察故事”的書寫中，與現實主義相對應的創作思路是類型化。比如將案件的偵破，簡單地處理為偵查與推理的智力遊戲，正派與反派的心理角力，抑或槍戰、搏擊、追車等技能的比拚。誠然，這種處理方式具有更加直白外露的對抗衝突與視覺效果，但也使正義與邪惡的生死較量“懸浮”於現實世界，無法真正和時代底色關聯，也就難以獲得持久震撼人心的情感力量。更有甚者，一些涉案題材的網絡影視作品試圖以“創新”為名，追求“網感”，突破尺度，過多過細展現暴力血腥場面，則必然產生相反的社會效果。反觀以《破冰行動》為代表的“警察大劇”，能夠堅守現實主義創作方向，同時在題材選擇、劇情設置、角色塑造、視覺效果等方面實現突破。

題材選擇上，有別於市場上常見的推理探案類劇集，新近湧現的”現實主義警察大劇”大多依據真實案件改編，敢於追蹤現實的流動，聚焦關乎國家利益和民生痛點的熱門領域，如《湄公河大案》《莫斯科行動》表現的跨境偵捕，《天下無詐》關注電信詐騙案等。《破冰行動》則真實還原了亞洲最大製毒販毒案偵破全過程，講述了以李飛為代表的緝毒警察與犯罪分子鬥智鬥勇，衝破重重迷局，一舉撕開當地毒販和“保護傘”織起的巨大毒網，為“雷霆掃毒專項行動”順利展開掃清障礙的故事。創作者在珍貴的一手資料基礎上，通過對緝毒這一主線內容的深挖，對一線緝毒乾警的精神進行了濃墨重彩的渲染。更難能可貴的是，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警察行業劇，《破冰行動》緊扣當前打黑除惡和反腐敗形勢，在更廣闊的社會時空，對權與法，情與理，正與惡的問題進行思考，正是因為能夠聚焦社會現實，將創作與現實生活緊密結合，該劇才具有了強烈的時代感和情感衝擊力。

與類型化的警匪片不同，在劇情設置上，現實主義警察題材電視劇大多以真實性為基礎，以戲劇性為手段，編織起複雜巧妙且邏輯清晰、脈絡分明的情節線。《破冰行動》劇本扎實合理，巧妙地安排觀眾跟隨年輕警察李飛的視角進入，隨著情節推進，各色人物一一登場，觀眾在推理中尋找蛛絲馬跡，進而抽絲撥繭，撥雲見日。正是因為有一大批一線緝毒乾警出生入死，最終令販毒製毒集團和犯罪分子背後的“保護傘”浮出水面。該劇關鍵情節的處理，貼近真正的緝毒執法實戰，從而提升了整部劇作的真實性和可信度。觀眾在層層撥筍，發現真相的過程中，既見證了正義與邪惡的殊死鬥爭，又感受到年輕警察成長的心路歷程。這種人物的成長感，我們似曾相識，《刑警本色》裡的蕭文、《英雄無悔》中的高天，都給過我們難以磨滅的印象。主人公李飛和養父、生父的三角關係充滿了戲劇張力，也拓展了劇集的敘事空間。最終，親生父親的犧牲，既表明了緝毒鬥爭的殘酷性，也意味著新一代的警察乾警必將肩負起更加艱巨的歷史責任。

一般說來，在以情節的曲折、離奇為主要創作訴求的警匪片中，劇中人物的性格大多比較單薄，而現實主義的創作則有所不同，它努力表現人性的複雜，同時繪製出一幅真實可感的社會畫卷。《破冰行動》不刻意回避現實中的矛盾和不完美，反派角色和處於灰暗地帶的人物塑造得傳神到位。在一定程度上表現了他們誤入歧途的自身原因和社會原因，展現了其性格的多面性和心理的複雜性。《破冰行動》聚焦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力求凸顯鮮明的人物性格，是源於生活的故事，更是高於生活的敘事。

較之10年前，國產電視劇製作水準已不可同日而語。在視覺效果上，新近警察大劇的拍攝敢於投入成本，影像風格上變“暴力美學”為“警力美學”，沒有花拳繡腿，沒有血腥恐怖和獵奇犯罪，也沒有神劇畫風和自然主義的感官刺激，而是真實還原，力求極致。作為一種非常特殊的行業劇，刑偵緝毒的專業化程度非常高，能否準確表現，妥善駕馭，是衡量警察題材電視劇創作是否深入生活，熟悉現實的重要標誌。在《破冰行動》中，緝毒和抓捕過程呈現出一種貼近實戰的震撼風格，幀幀畫面質感寫實，“千人抓捕”“海陸空立體布防”等恢宏場面，在警察緝毒專家全程指導下拍攝，大量真實警員鼎力助演，全景式還原真實大案昔日場景，可謂中國電視劇製作史上不多見的大手筆。真正的緝毒執法實戰細節，提升了整部劇作的真實性和可信度。這種真實的犧牲與死亡，帶給觀眾強烈的悲劇感和悲壯感，也帶來強烈的審美震撼。在另外的層面講，精良的製作有利於國產現實題材劇集開拓海外市場，也是向世界“講好中國警察故事”的前提之一。

《破冰行動》帶來的思考是多方面的：台網同播意味著視頻網站的價值取向正不斷向主流價值觀靠攏。而其不斷上升的熱度，也意味著警察題材電視劇現實主義創作再度獲得市場認可。這恰恰為國產網劇發展指明了一條更為合理的路徑。在此基礎上，如何拓展題材範圍、嘗試多樣化表現風格；如何在現實主義創作中合理借鑒類型化元素；如何通過更寬泛的領域和尺度對警察題材進行創造性突破等問題，也值得進一步思考。從社會環境看，黨中央對貪汙腐敗零容忍的堅決態度，以及人民群眾對打黑除惡的持續關注，為警察題材電視劇創作提供了堅實的基礎。警察劇由於戲劇衝突強，也因為其所蘊含的懲惡揚善、匡扶正義的價值觀更加符合時代需求，長期深受觀眾喜愛。近年來，在新的媒介環境下，我國警察題材電視劇不斷創新突破，對於弘揚主流價值觀，彰顯社會的公平正義，發揮了積極作用。期待有更多現實主義警察大劇精品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