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過後的新褲子：我們做事兒太認真了，不搖滾

記者 | 劉燕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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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會有人說，新褲子沒有流量了。《樂隊的夏天》過後，這支國內頂尖樂隊用數據和更大範圍的影響力證明了自己。“彭言彭語”風靡一時，咪咪和嘎嘎的表情包收到接近兩萬人的打賞，他們出現在VIVO、Keep和百雀羚的廣告裡。一些年輕人覺得自己審美崩塌，成為彭磊的顏粉兒，他們都希望加上彭磊的微信再被他拉黑。

“每當浪潮來臨的時候，你會不會也傷心”，新褲子在上一張專輯裡表達過面對浪潮更迭的落寞。總有新的浪潮撲面而來，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抖音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浪潮。彭磊曾說，他是從拍電影之後感覺到人生的慘敗，上周，界面娛樂在抖音短視頻影像節見到了新褲子，和他們簡單聊了聊影像、抖音神曲、《沒有理想的人不傷心》和搖滾精神。

那天，彭磊穿著黑色西裝，套了件咪咪和嘎嘎的T恤，龐寬一身藍色國潮，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涼鞋露出的塗著紅色指甲油的腳趾，趙夢依舊很美，全程沒怎麽說話。彭磊是負責發言的那個人，他低著頭，聲音很小，不說話時，龐寬總拿一種像是要穿透我靈魂的眼神打量著我。他們是這個活動的頒獎和表演嘉賓。

新褲子曾在微博裡表達過，joy division的《love will tear us apart》是《樂隊的夏天》“少年時代”那期他們最想唱的歌，這首“充滿了焦慮，絕望灰暗的青春之歌”，深深影響了新褲子之後的風格。不像同時代的很多本土搖滾樂隊，他們不怎麽苦大仇深，唱的多是北京這樣的大城市裡青年男女的小憂傷。在收獲百萬微博粉絲之後，彭磊告訴我們，到今天為止他還是挺失落的，煩惱的事兒總是特別多，總有一種被社會遺棄的感覺。

我不知道彭磊的焦慮從而何來，也許就像他們的老闆沈黎暉說的，他們是為樂隊這種形式已經不在舞台中央而失落。彭磊看上去比節目裡還要瘦弱，有點兒白頭髮，面對我們遞過去的十幾張照片和磁帶，他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一一都簽了名。當我們的視頻記者問到白頭髮的問題時，彭磊說，他頭髮好久之前就白了，“節目組說你得染，如果不染的話，就跟張亞東沒區別了”。

界面娛樂對話新褲子

界面娛樂：今天來的是短視頻影像節嘛，想知道你們平時會看短視頻嗎？

彭磊：比較少，有時候實在是太難受的時候會看。

界面娛樂：你們之前有玩兒過抖音嗎？

彭磊：玩兒過，原來在抖音發過，反映不好，也就幾百個點評。之前也只是攝影的時候，可以拍一秒然後停下來，把15個1秒或者30個1秒合在一起，你要畫個畫或者做一個像定格動畫那種東西，就可以拍一個情景出來，或者畫一張畫，每畫幾筆拍一張，把它連起來，會成為幾十秒分畫，有一種畫的效果。

界面娛樂：你們怎麽看現在這個視頻的時代，這些技術變革會影響到你們的音樂創作嗎？

彭磊：這東西還是公平的，因為每一個人都有機會來拍自己的作品，還是會分出誰的作品好看，誰的作品不好看，所以像今天來的很多大導演，他們還是大導演，抖音也不會有好幾億的點讚，但是抖音流量很高的那些視頻也不會成為好的電影作品，環境不一樣。之後這裡面肯定會出現一些比較厲害的人吧，我覺得現在還是在摸索之中，之後這個東西也會變得越來越有意思。

界面娛樂：有沒有聽過抖音神曲？

彭磊：沒聽過。是什麽？

界面娛樂：《學貓叫》聽過嗎？

彭磊：《學貓叫》我們小孩兒幼兒園老唱。傳播特別多的，大家總會覺得有點熟悉。

界面娛樂：旋律特別洗腦。

龐寬：哦，張薔好像有一首歌在抖音挺火的。

界面娛樂：如果有一天你們的歌成為抖音神曲的話，你們會高興嗎？

彭磊：無所謂吧，很多人喜歡當然高興了。

界面娛樂：彭磊之前拍過一些影像方面的東西，對做導演這件事情你現在還有企圖心嗎？

彭磊：之前我是很專業的乾影視，乾過好多跟視頻有關的工作，給別人拍廣告、拍MV，最後自己來拍電影，只不過後來覺得做影視這方面挺辛苦的，音樂的話至少不用出門，自己在家可以解決好多問題，拍片子每天要起很早，要熬夜，太辛苦了，所以這些年都沒有繼續拍。其實影像這東西目前為止還是最吸引我的東西，但是如果拍得好的話真的好難。

界面娛樂：之前拍的電影《樂隊》是想表達什麽？

彭磊：就是呈現當時在北京的樂隊的一個面貌，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沒有人願意把這個事情展現給大家。當時北京樂隊有這麽一個情況，有意思，有各種人物，我把他們的想法都記錄下來了，挺好的。我們當時也在這其中，糊裡糊塗的，特別盲目，今天跟這個，明天學那個，沒有一個自己的方向。那種情況只是在20多歲的時候會出現，而且只在那幾年北京的樂隊是那個狀況，所以把它拍下來也挺好的，之後大家再看，感覺一下那時候這個圈子的盲目性。

界面娛樂：你覺得現在樂隊圈子的面貌是什麽樣子的？

彭磊：其實大家之前看節目會發現有一些樂隊也是這樣的，在盲目從西方學習東西。如果你模仿很像的話，大家都會知道，都會來說你，反而是一些本土化的原創性更強的東西大家會更喜歡。

界面娛樂：你們參加節目之前就已經能在工體開演唱會了，票賣得也挺好，為什麽還會有在節目裡說的那種中年失落感？

彭磊：到今天為止還挺失落的。煩惱的事兒總是特別多，總有一種被社會遺棄的感覺（笑）。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是這樣，焦慮一直困擾著我。

界面娛樂：困擾的來源是什麽？

彭磊：這麽久了，做事情總是不太順利。

界面娛樂：龐寬和趙夢也會有這種感覺嗎？

龐寬：隔三岔五會有，過兩天又好了，這種情緒一直在起伏。

界面娛樂：你們知道自己現在有很多“顏粉”嗎？

龐寬：顏粉是什麽意思？

界面娛樂：就是因為你的外形而喜歡上你的粉絲。

龐寬：哦，那太好了，謝謝。

界面娛樂：微博上會收到粉絲的私信嗎？

龐寬：會。

界面娛樂：粉絲一般會跟你們說什麽？

龐寬：大部分比較正常，也有的比較奇怪，會說你為什麽不給我回，你再不回我就自殺了。

界面娛樂：《樂隊的夏天》之後，可能有很多人會因為音樂之外的一些因素而喜歡上你們，比如你們說話的方式，這一點你們會介意嗎？

彭磊：這也好，之前沒覺得說話討厭能成為一個消費的點，沒想到這個大家也會感興趣，所以也挺意外的。周圍的朋友比如樂隊什麽的，可能特別討厭我，因為我說了他們好多壞話，但是感覺他們還不好意思說。

界面娛樂：你們現在有百萬粉絲之後覺得滿意嗎？

彭磊：是不是當時說的數太少了，百萬粉很快就達到了，挺開心的。因為我們之前是在做一個樂隊的展覽，那個時候需要一些成本，我們去找人來投錢，其實也沒多少錢，後來我們找的那個人說你們沒有流量，就拒絕了，那個人就是沈黎暉。最後那個展覽等於我們自己獨立來做，特別慘。就因為沈黎暉老說我們沒有流量的事兒，所以我們開始在意這個事兒，到了這個節目才會把那個事情提上來。現在挺好的，他不可能再跟我們說這句話了。

界面娛樂：從市場層面來看，大家可能會覺得五月天是最成功的樂隊，你們希望有他們那麽大的影響力嗎？

彭磊：怎麽說呢，好多東西還是自己開心就完了，如果你變得越來越出名，越來越有人喜歡的話，煩惱也會相應的增多。自己高興，覺得你做的音樂有人聽就好了，不用有太大的目標啊。

界面娛樂：你們現在覺得煩惱嗎？

彭磊：現在不煩惱，他們還沒認清楚，大家只是知道新褲子，但是連誰是誰好多人還分不清，所以還沒到那個程度，還好。

界面娛樂：沒上那個節目之前，《沒有理想的人不傷心》應該算是你們比較有流量的一首歌了吧？

彭磊：對對對。

界面娛樂：我記得決賽那天，彭磊說這首歌其實沒什麽技術性。

彭磊：我說的是音樂方面，沒有音樂可言。因為亞東一直強調大家要聽音樂，不要聽那些破歌詞兒，音樂性是亞東非常重視的。到了樂隊裡面，反而音樂性好的樂隊不被理解，到了節目的時候，反而那些比較土的東西，歌詞寫的打動人，大家就認可度特別高，打分兒很高，其實這是一個不好的現象。《沒有理想的人不傷心》這首歌就是，歌詞還不錯，能打動人，實際音樂上沒有什麽可取的地方，對我們來說也是，所以會跟大家說這個地方做的是不好的。

界面娛樂：怎麽平衡這個東西？大眾的評價和你們對音樂的追求其實不能完全吻合。

彭磊：慢慢大家要求會提高，聽完了哪些所謂不動腦子的音樂，慢慢對音樂性會有要求，所以也不著急，再過幾年可能大家對音樂的細節、音樂性的要求就越來越高，可能會有器樂類的音樂節目或者古典音樂類的節目出現。

界面娛樂：你們覺得中國搖滾樂有過輝煌的時代嗎？

彭磊：90年代的時候，95年之前。

界面娛樂：你們的音樂好像更多的是受到國外樂隊的影響，本土的有對你們有影響的嗎？

彭磊：我們上高中的時候，搖滾樂是一個最潮流的事兒，所有的年輕人幾乎都在聽，但只不過那個時候國內沒有演出市場，大家可能看不到演出之類的，只是說我們都喜歡，那時候的搖滾樂也賺不到錢嘛。

界面娛樂：你們覺得什麽是搖滾精神？能舉出一個你們覺得有搖滾精神的例子嗎？

彭磊：（笑）搖滾精神就是不管不顧唄，我們覺得我們樂隊身上就沒有搖滾精神，我們顧慮的東西太多了，相比其他樂隊，做事兒太縝密了，也不好。我們還安排、設計，還排練，他們有的不排練特別混的就上來，比如刺蝟其實挺搖滾的，知道那個弦兒調不準也上去了，他也不管。刺蝟最近才開始說他們要排練之類的，之前都是到錄節目之前了，幾個人才過來，過一遍就上台了，挺混的。我們這種做事兒太認真了，不好，不搖滾。

界面娛樂：之前看節目的時候看到你們頭髮沒有這麽白，現在怎麽白成這樣了？

彭磊：我們頭髮好久之前就白了，節目組說你得染，如果不染的話，就跟張亞東沒區別了。

界面娛樂：你們的微博是自己維護嗎？為什麽每天固定在12：20在發？

彭磊：一周要更新幾個點，在周四或者周五的晚上，在台式機上定時到每天的12：20。我們把一周的準備好，到那個時間就發，就不用管了，因為我們手機上也沒有微博，就在台式機上定一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