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詩：醉臥不知白日暮，有時空望孤雲高

何仙仙

▍送陳章甫

四月南風大麥黃，棗花未落桐陰長。

青山朝別暮還見，嘶馬出門思舊鄉。

陳侯立身何坦蕩，虯須虎眉仍大顙。

腹中貯書一萬卷，不肯低頭在草莽。

東門酤酒飲我曹，心輕萬事皆鴻毛。

醉臥不知白日暮，有時空望孤雲高。

長河浪頭連天黑，津口停舟渡不得。

鄭國遊人未及家，洛陽行子空歎息。

聞道故林相識多，罷官昨日今如何。

作者 / [唐] 李頎

第一次知道這首詩，是因為聽了民謠歌手劉東明的《再送陳章甫》。那首歌當時特別喜歡，其中“城外小棧孤燈再續酒/江邊漁火把天連”所唱的意境尤其好，寂靜處的開闊天氣也與原詩相當。不過現在再看，又覺歌詞情緒有些太過，比如“今夜我燈下無人陪/醉臥不知陰陽間/一人未醒一人又新醉”幾句，似乎反落纏綿、反失情摯。

人貴相知，而“人之相知，貴相知心”（李陵《答蘇武書》）。此詩所謂“醉臥不知白日暮，有時空望孤雲高”，正是一種共情於大寂寞的相知。

陳侯有其執著的一面，胸懷才識與抱負，“不肯低頭在草莽”，立志發揮所學，經世濟民。他曾應製科及第，因未登記戶籍，吏部不予錄用。後上書力爭，終於破例。此事使他名揚天下，受到士子們的讚美。同時他也有灑脫的一面，仕途不順，亦可把酒言歡，“心輕萬事皆鴻毛”。這番形象，頗如孟子所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

詩中所展現的友誼，也是基於精神境界的友誼。“君子之交淡若水”，意味著無需往來頻繁，亦無需言辭黏膩，情誼自真、情誼自久。在今日看來，這似乎稍顯奢侈。資訊時代，科技的發展既導致了過度的資訊交流，又同時製造了森嚴的資訊壁壘，反倒為我們徒增了太多的誤解和猜疑。

正如電影《大佛普拉斯》裡的台詞所說，“人類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遠無法探索別人內心的宇宙”。如此情實，可堪一歎。人活一世，苟有一二真相知者，便實在不枉此生。

薦詩 / 曹僧（微信號：caoshan5201023）

2018/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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