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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為什麽會娶寶釵?伏筆在第五十八回

張愛玲說人生有三恨,其一便是紅樓夢未完。的確,這樣開放式的結局給了讀者很多思索的空間,也因此人們對一些主要人物的結局究竟如何,存在著巨大的爭議。但是三個主人公的結局:黛玉早夭,賈寶玉與薛寶釵成婚,最後寶玉出家、寶釵守寡,是大部分讀者都認同的。其爭議主要存在於一些細節上,比如黛玉是如何去世的,寶玉與寶釵成婚是在正常狀態下,還是如續書所寫的那樣受了蒙蔽。

寶黛愛情是《紅樓夢》裡最動人的篇章,賈寶玉對林黛玉的脈脈情話尤其動人心弦,諸如你死了我做和尚去,睡裡夢裡也忘不了你,我隻守著你等等。如此的情深義重,如此的纏綿難捨,賈寶玉又怎麽會琵琶別抱,與寶釵成婚呢?

”都道是金玉良姻,俺隻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歎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這樣的措辭就更讓黛粉傷心了,賈寶玉竟然和薛寶釵齊眉舉案,琴瑟和諧,讓芳華早逝的林妹妹情何以堪呢?

事實上,賈寶玉有這樣的思想並不奇怪。早在第五十八回杏子陰假鳳泣虛凰,描寫了這樣的一個故事:藕官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在戲文裡常做夫妻,以至於到了尋常飲食起坐,兩個人也是你恩我愛如真夫妻一般。菂官一死,藕官哭的死去活來,每節燒紙。後來補了蕊官,結果和蕊官一般的溫柔體貼,濃情蜜意起來。芳官便嘲笑藕官如此算是喜新厭舊了。誰知道藕官說出了一番大道理:‘這又有個大道理。比如男子喪了妻,或有必當續弦者,也必要續弦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丟過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續,孤守一世,妨了大節,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

誰知道寶玉聽說了這篇呆話,獨合了他的呆性,不覺又是歡喜,又是悲歎,又稱奇道絕。男子喪妻也並非就要孤守一世妨了大節,續弦是正常的,只要不忘了死去的愛人就是情深義重了。事實上這樣的思想邏輯也符合生活常情,和人性需求。人生在世有愛情還有生活,更有對家庭對社會的責任。

過去講究忠孝節烈,對於女人的束縛尤其嚴重,《紅樓夢》裡的李紈便是這種制度的犧牲品,雖然身處膏粱錦繡卻生活得如槁木死灰一般。《紅樓夢》對這種腐朽的節烈觀念是持批判態度的。一個人是否情深義重在於內心而不在於形式,紀念逝者,不能忘了還有生者的存在,還有漫長的生活等待我們去繼續。

因此,我們可以推斷林黛玉因為疾病而早夭,賈寶玉和薛寶釵自然而熱地走入了婚姻的殿堂,但是”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也有的讀者認為,寶玉這樣的態度實際上是害了兩個女孩的幸福,愛著黛玉卻不能娶她,娶了寶釵又不能全心全意地去愛她。我們設想如果是寶黛成婚了,賈寶玉還會不會去出家呢?我想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王子與公主的故事往往在他們結婚之後就戛然而止了,往往是這樣的一句話作為結尾“從此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而之後的生活究竟如何幸福也就不得而知了。

賈寶玉的出家,婚姻只是一個因素並不是全部,就像甄士隱當年的出家,因為女兒走失,遭遇火災,遭遇人情冷暖,前後的境況形成巨大的反差,給了他思想上的徹底頓悟。賈寶玉的出家也是因為一系列的變故和遭遇,讓他的思想發生了變化,勘透人情世故,對塵世再無眷戀。

葬花撲蝶,紅袖添香都不過是一時的詩意,而生活的本來面目總是寫滿了酸甜苦辣,瑣瑣碎碎,讓浪漫慢慢消耗消磨。愛情會變成生活,但絕不是生活的全部內容。一個男人要面對的不只是愛人、妻子,還有更重要的家庭角色,社會角色。當他無法承受真實的生活之重的時候,就會產生逃避的想法,以此消極的方式來抗爭不公的命運。

因此,賈寶玉的愛情與婚姻並不衝突,賈寶玉的出家的思想軌跡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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