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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眾傳媒CEO江南春:詩人與商人的雙面人生

「創業最前線」旗下「子彈財經」原創出品

作者 | 蛋總

“15年前,我們為什麽出發?”

在「2018十大經濟年度人物」頒獎盛典上,江南春面對著舞台下近百位企業家發出了一句“捫心自問”。

站在聚光燈下,他握緊手中沉甸甸的獎杯,脖子上掛著的紅圍巾長長地墜下,一如他與分眾傳媒走過的15年曲折旅程。

1991年,剛被保送上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的江南春最喜歡的卻是一條白圍巾。

白圍巾長得足以拖到地板上,再穿一身灰褐色的中山裝,領子扣得嚴嚴實實的,儼然一個年輕詩人的模樣。

除了裝扮,他骨子裡對文學和詩歌有十足的熱忱。

剛開學那會兒,他常常跑去學校禮堂的二樓陽台上,迎著朝陽朗誦詩歌,魯迅和徐志摩當年也常在那裡讀詩。

後來,他漸漸去得少了,因為學生活動實在太忙。

大一開學不久,他就當選為夏雨詩社社長,緊接著下學期就當選了學生會主席,“我算是開創了入學第一年就當選這兩個學生職位的記錄。”江南春笑著說。

當時,詩社要組織一次詩歌朗誦會,他們要在校內做宣傳。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江南春日後走上了“做廣告”這條路,殊不知這顆種子已在此時被悄悄埋下了——

他琢磨出“廣告的核心在於重複”,於是領了100張宣傳海報回去,根據學校女生的生活軌跡貼在她們上課、吃飯、回寢室的路上,“凡經過,必看見”。

效果立竿見影,詩歌朗誦會當天,現場座無虛席。

“但中途不斷有人離場,最後僅剩20% 的人聽,”江南春遺憾地說,“當時我就意識到,大家都不喜歡詩歌了。”

詩歌已漸入“窮巷”。

1992年,鄧公南巡講話引發了全國思潮的轉變。改革開放的春風很快便由南海吹到了長江入海口,江南春說:“當時我們的價值觀發生了嘛,我就去賺錢了。”

接下來那幾年,江南春徹底從“詩歌夢”中醒來,義無返顧地“棄筆從商”。他先去學校附近的人家裡當家庭教師,3個小時賺7塊;每周六打掃倉庫,掙20塊……

年輕果敢,試錯闖蕩。

升上大二後,他開始接觸廣告行業。毫無經驗的他說服了客戶,拿到了1500元廣告設計費。自此,他更積極地擁抱商業:拍廣告、做廣告片導演……

1994年,他還沒畢業就加入了“創業大軍”,用永怡集團的100萬資金成立了他的第一家公司“永怡廣告公司”,自任總經理。

很快,尚未出校門的江南春就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50萬元。

1998年,永怡的收入達到了6500萬元,三年後更是達到了1.5億元,佔據了上海IT領域廣告代理市場上95%份額。

但也就在那一年,網絡經濟墜入寒冬,廣告代理業利潤也開始下降,江南春“一下子由春天直轉入冬”。

焦慮,也許是商人們在經濟下行時代的唯一特徵。

江南春四處尋找新生機,甚至受陳天橋做遊戲業務每月營收2000多萬的影響,他找人一起做了幾個月的遊戲開發,結果以失敗告終。

那段日子,在江南春眼裡,上海似乎一直陰雨連綿。

有一天,他去上海徐家匯太平洋百貨辦事,就在等電梯的時候,他注意到周圍的人都在盯著電梯門上貼著的廣告。

“我記得很清楚,那張廣告紙上的人是舒淇。”江南春回憶說。

這個細微的發現,如同靈光一閃,讓一年多以來一直處於焦慮不安的江南春瞬間找到了“生機”:憑著詩人般的想象力,他覺得可以在高樓的電梯間裡做一個電視螢幕,專門給等待電梯的人播放廣告。

“更重要的是,這個‘新物種’在全球範圍內都沒有人做。”江南春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一片廣袤的藍海,碧波蕩漾,水深千尺。

說乾就乾,他再次發揮拚命三郎的作風,在2002年下半年爭取到了上海最早的一批上等辦公大樓,到2003年年初,上海50幢上等辦公大樓的電梯裡裝上了300台液晶顯示屏。

2003年5月,他成立了分眾傳媒,一把推開了中國梯媒行業的大門。

然而,分眾傳媒是在SARS帶來的“白色恐慌” 中誕生的,彼時國內商業環境欠佳,為了購置機器設備,江南春燒錢燒得心慌,坐在辦公室裡不停喝水以緩解焦慮。

一天中午,他上衛生間時碰到了同層辦公的軟銀中國總部的負責人余蔚。

余蔚見他滿臉愁容,便停下來聊了幾句。

這麽一聊下來,江南春得到了軟銀的4000萬美金投資。隨後,還有鼎暉、高盛的投資加碼,彈藥充實後的分眾,開始進軍深圳、廣州等更多城市和樓宇。

他心裡始終峁著一股勁兒,“那根弦,繃得很緊。”

上海,江蘇路369號,兆豐世貿大廈30樓。

江南春的辦公室布置得很簡約,20平米左右,辦公桌和書架就佔了三分之一的空間。分眾傳媒在這棟大廈扎營十幾年,租住28樓至30樓,一直沒挪過窩。

“我每年至少拜會1000個客戶。”江南春是分眾公認的最勤奮的“銷售業務員”。

他至今仍然保持著瘋狂的工作狀態:早上6、7點就開始了一天的日程,凌晨1-2點結束工作,周末也很少休息。

吳曉波在《十年二十人》專訪中,笑稱他是個“賺錢機器”。

“這些年來,江總與高管們開會時,時不時地強調要‘保持對市場的敏感、保持團隊的強執行力’,他的房間經常亮燈到凌晨,在他的影響下,大家的乾勁很足。”分眾的員工小敏也對「子彈財經」透露,內部員工也對這個老闆十數年如一日的勤奮“感到敬畏”。

“對手不會讓你停下來,停下來就是找死。今天你少工作1小時,明天要花10小時去解決它帶來的後果。每天我內心不斷發出的聲音就是快跑、快跑,跑到你的競爭者消失掉。不用回頭,隻管往前跑……”他已經將這種工作理念內化成了人生信念。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江總唯一的消遣就是足底按摩,因為他可以一邊不停地打電話,一邊感覺雖然工作比較辛苦但也沒虧待自己。”小敏笑著說,“如果不打電話不工作,江總就拿著手機發微博,他微博上全是我們客戶的廣告。”

除此以外,他幾乎沒有娛樂時間,更不知何時才能過上寫劇本、拍電影、去探險的“逍遙生活”。

現在,“和全世界做生意”是他的野心,他想把中國的廣告媒體帶到世界去。

2005年,32歲的江南春就帶著成立不到三年的分眾傳媒在納斯達克上市,他希望分眾走向更廣闊的國際舞台,但背負著上市後的營收壓力,分眾開始“四面出擊”。

彼時,梯媒領域正經歷著群雄逐鹿的殘酷競爭。

框架媒介、聚眾傳媒、凱威點告、好耶、璽誠傳媒……這些競爭對手對梯媒廣告這個大蛋糕虎視眈眈,江南春就使用“飽和攻擊法”,快速出擊。

分眾搖身一變,成了“並購狂人”。

從2005年10月開始,分眾在26個月內將梯媒領域內五家重量級公司(框架媒介、聚眾傳媒、凱威點告、好耶、璽誠傳媒)收至麾下,其他大小收購則超過60宗。

市場驚訝於江南春的雷霆手段,也驚呼“分眾似乎有點兒膨脹了”。

“物極必反”是跌不破的歷史規律。

隨後,分眾遭遇了2008年空前的公眾信任危機,導致股市下挫,直到2009年分眾股價仍跌跌不休。

原本已從分眾“退休”到新加坡度假的江南春不得不二次出山,“大刀闊斧”般一舉砍掉當年激進買入的公司。

“當初以4億美元買入的公司,後來以不到兩億的價格賣掉了”,江南春坦言,“雖然虧了近兩億,但是我確定了分眾要回歸到業務主線上,專注做好樓宇、社區和賣場的廣告。”

2011年,美國渾水機構做空分眾,股價由當初60美元狂跌至幾美元,市場看衰。

於是,江南春一力主張分眾從納斯達克退市。2015年12月,分眾借殼七喜控股成功在A股上市,成為了首家回歸A股的中概股,市值突破1000億元。

“分眾的模式是在中國獨創並成功的,美國投資者沒有這種生活環境很難理解分眾生活圈媒體的價值。所以分眾在2015年回歸A股是很正確的決定。”

至今為止,回歸A股的分眾作為中國市值最大的文化傳媒股,雖然近期表現不盡理想,但江南春依然認為從納斯達克退市是明智的決策。

事實也證明了電梯媒體的主流市場依然在中國,不過,分眾沒有停止向海外擴張的腳步。近些年來,分眾一直在努力對國外市場逐步滲透,包括新加坡、韓國、印度、越南等。

“越南通過複製我們的模式,已經掙了超過1億人民幣了。”江南春認為,分眾的海外市場肯定有更大的想象空間。

當吳曉波問他,分眾在梯媒領域已經做得足夠大了,為什麽不去“跨界打劫”?

“你以為跑到別人的地界上,腿不會被打斷?”他這一番話引得吳曉波當場大笑,詩人的影子偶爾跑出來逗樂一番。

他緊接著說了一句:“我的風格就是垂直聚焦,做全球最大的電梯媒體集團。我並不是不擴張,我的擴張是往海外擴張。”

“做一項事業,最關鍵的是,要抓住一個大趨勢。”江南春說,他當初抓住的最大機遇就是中國快速的城市化進程。

有時候,他工作累極了,就站在30層的辦公室內遠眺。放眼望去,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地拔地而起,燈火通明的大樓似乎都有可能成為分眾的地盤。

作為一個曾經夢想當詩人的上海商人,他身上有著與生俱來的精明細致,懂得術業有專攻,做業務要細分,更是深諳運營之道,和新經濟領域的企業家們私交甚好。

馬化騰、馬雲、李彥巨集、雷軍、姚勁波、張旭豪等人都在他的朋友圈。

在他的斡旋下,分眾與百度有了深度合作,借助百度出色的數據分析能力,分眾得以完善了對所覆蓋樓宇的品牌指數的分析系統。

除此之外,阿里也為分眾下品牌提供電商雲的分析,分析樓宇當中的人群屬性,還可直觀了解廣告投放以後產生什麽效果。

去年7月18日,阿里及其關聯方以約151億元入股分眾傳媒。這是阿里史上的第二大投資案,阿里及關聯方獲得分眾傳媒10.33%的股份,成為分眾傳媒第二大股東。

阿里入股分眾,看中的就是其近乎壟斷線下市場的地位給阿里提供了一個良好的“流量入口”,有利於阿里形成一個完整的新零售商業閉環,餓了麽就與分眾形成了戰略合作關係。

當然,面對移動互聯網大潮的興起,手機蠶食了人們大量時間,江南春也隱隱感到了壓力。

“七年前,移動互聯網崛起時,100個人經過樓宇廣告,應該有60幾個人看,現在,平均是四十幾。雖然關注度下降了,但是和其他媒體相比,這個數字仍然很讓人欣慰。”

他始終認為,移動互聯網的發展對分眾是正面的影響。

這些影響很大程度上體現在“逼迫”分眾盡快進行數字化轉型。

2018年,分眾的設備再次全線更新迭代。在數據可回流可分析上,新機器增加了智能識別的統計功能,主要用來研究廣告的實際觸達率。

在效果可評估可優化上,分眾與阿里結盟,找到了線下與線上整合的方法,為分眾帶來了一次實質性的更新——真正做到“千樓千面”。

Q3財報很快便遞上了一份不錯的“成績單”:

在2018年前三個季度,分眾營收109億元,同比增長了24.59%,淨利潤48.1億元;超過5400個品牌在分眾傳媒投放廣告,廣告位覆蓋了200個城市,200萬個電梯終端。

如今,大環境遇冷,分眾的市值不比剛回歸A時,但848億的市值較退市前翻了四倍,穩坐梯媒老大的寶座。

業績持續增長,江南春應該能稍微松一口氣了。

但是,在2017-2018年裡,分眾的各個股東一共減持套現約229.51億元。

這對股民而言,無異於亮起了信號燈,分眾的股價開始承壓。

在2017年,公司股東合計減持了13.25億股,總共套現的金額達到了151.95億元。在2018年,身為股東創始人的易賢忠套現金額約7592.58萬元,再次減持555.18萬股。

另外兩位大股東Power Star (HK)與Glossy Cit (HK),先在2017年減持了不少,後在2018年7月又通過協定分別轉讓給阿里網絡40660.92萬股、36779.24萬股,轉讓價格達到了9.92元,一共轉讓價款為76.8億元。

依照分眾現在的股價和市值來看,阿里或許在暗地裡“咬碎了牙”。

況且,後起之秀新潮傳媒和華語傳媒來勢凶猛。尤其是新潮傳媒自去年末接受百度21億元投資,轉投百度陣營後內部優化裁員降薪,要以精兵強馬的態勢對戰阿里系的分眾,步步緊逼。

分眾既要“謹慎守城”,更要盡快“開疆拓土”。

江南春的壓力真不小,“在年會上,他給還我們鼓勁,說分眾要用未來的5年時間,拓展500個城市、500萬個終端,達到覆蓋5億新中產。說實話,幾個大區的同事私底下都說壓力山大。”小敏無奈地說,梯媒的天花板不高,國內市場這塊“蛋糕”很容易就被分食而盡。

江南春再一次賭上了中國未來中產化人群的趨勢,但這一次他會賭對未來嗎?

“江南春是一個被低估了的企業家。”吳曉波說。最近兩年,江南春的主要工作之一是給各大商學院、北極光、紅杉等創投機構做分享,多講“定位和引爆”。

他每每登場,口才了得,台風穩健,言之有物,頗受歡迎。

去年年末,他出版了《搶佔心智》,書裡集結了他入行來近30年的經驗,“封殺品類、佔據特性、垂直聚焦、開創新品類”等理念讓眾多讀者稱“像醍醐灌頂一樣得到了啟發”。

“2018年經濟環境很挑戰,反周期發展才能實現跨越式成長穿越周期。”他對分眾的未來似乎更加透徹篤定,“分眾要擺正位置,差異化定位,專心地做線下流量第一入口。”

2019年1月18日,「2018十大經濟年度人物」評選會從“創新性、顛覆性、前瞻性、成長性、持續性”五個維度,給了江南春最大的肯定。

在那個熠熠生輝的夜晚,商人江南春捧起了榮譽的獎杯。

整個冬天,大雪一直沒下,而詩人江南春似乎已經走遠。

結 語

作為商人的江南春,在世俗意義上已經是“成功的財富新貴”。

在2018年5月發布的胡潤中國百富榜中,他排行第66名,財富值為440億元。在整個榜單中,分眾是唯一一家媒體企業。

作為詩人的江南春,或許早在1994年遠去。

當年,他為“成為詩人”這個夢想拚過最後一絲力氣——自掏腰包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詩集《抒情時代》,印了5000冊,但至今他家裡仍堆了3000本沒賣完。

如今,外界已經極少將“詩人”的標簽貼在他身上,他依然愛詩卻不再作詩,偶爾只在忙裡偷閑時,泡上一壺竹葉青讀一讀詩,但繁忙的會議、論壇、工作已經佔據了他一天內的三分之二時間。

“我覺得,我終身的事業就是做好全球最大的電梯和電影媒體廣告集團。”當接近知天命之年時,江南春似乎真的“知天命”了。

這是一個商人的正道,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條“又長又厚的雪道”。

對他而言,詩歌和文學或許賦予了他出眾的語言表達能力,同時也讓他在疲憊的生活與殘酷的商場裡,得到“心靈上溫暖純淨的撫慰”。

整個冬天,我呆坐、眺望

拿筆寫下清麗悠揚的詩行

情人不在,情人和她的兩個靈魂

走在大街的中央

當他在《十年二十人》裡,吟誦著自己作的《整個冬天,情人不在》時,彷佛回到了27年前站在學校禮堂陽台上,迎著光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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