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的三首冬至詩，滿滿的孤獨寂寞冷

俗語說“冬至大如年”，冬至這一天，白晝最短，黑夜最長，也是二十四節氣中最重要的節氣之一，從古至今的國人，都有過冬至的習俗。在古代，冬至甚至像過年一樣重要。

唐代詩人白居易的詩裡，就多次提到冬至。所不同的是，我們過冬至，都是一派歡樂祥和，而我們的詩人老白，卻是滿滿的孤獨寂寞冷，一點都不開心。

先看這一首《邯鄲冬至夜思家》：邯鄲驛裡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

唐宋時期，冬至跟過年一樣重要，南宋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記載：“十一月冬至。京師最重此節，雖至貧者，一年之間，積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備辦飲食，享祀先祖。官放關撲，慶祝往來，一如年節。”

可見，古人對冬至非常重視，且冬至這一天朝廷也會放假，尤其漢唐時期，唐時冬至有七天假期，很多官員也都會在家與家人團聚，這短時間都要穿新衣，大擺宴席，祭祀祖先，遊戲玩樂，跟過年一樣熱鬧。

然而此時的白居易，卻身在邯鄲，離大唐都城長安遠在千里之外，只能一個人抱膝獨坐燈前。想著家人此時也在家中坐到深夜，說著他這個遠行在外的人，心裡更增添了無限的孤獨和寂寞。

合家團聚的時節，他一人宦遊在外，不得回家，能陪伴他的，只有燈前的影子，一如李白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沒想到，大詩人白居易也有顧影自憐的時候。

老白的這首詩作於唐德宗貞元二十年歲末（804年），他當時三十多歲，尚未結婚，正宦遊在外，因為是冬至，無論貧富之家，大多都一家人歡聚在一起，而白居易卻一人獨宿於驛館中，其心情可想而知。

再看這一首《冬至宿楊梅館》：十一月中長至夜，三千里外遠行人。若為獨宿楊梅館，冷枕單床一病身。

如果上一首詩還是因為思家而覺得有些孤獨寂寞，這首詩就有點淒慘冷清的意味了，且這一次老白到了離家更遠的三千里地之外。

在交通發達的今天，三千里地幾千個小時飛機就到了，而在古代，無異於到了邊陲之地，最快的馬車估計也得數十天才能到達。紅樓夢裡探春遠嫁，曹雪芹為了渲染其悲，就用了一個“一番風雨路三千”。

白居易心裡苦啊，那一年的冬至沒能跟家人團聚，一個人在外孤單地度過，這一年又是一個人獨宿在外，連個可以把酒言歡的，推杯換盞的朋友都沒有，“獨”“冷”“單”“病”四個字，寫出了他宦遊在外的孤獨寂寞冷。

為什麽一到冬至，老白就這麽多感概呢？因為冬至大如年啊，朝廷放假，合家歡聚，而他卻年年一個人在外面的驛館中度過，還是冷床冷鋪的，自己又生了病，也沒人照顧，沒人噓寒問暖，這得多慘啊。

這就好比我們今天，過年回家沒買到車票，一個人羈留在了旅館，結果就在在旅館把年給過了。又因為冷氣機壞了，加上生了病，整天整夜地咳嗽，一個人看著窗外三三兩兩匆忙趕回家的行人，自己卻有家回不去，真的是“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接著看這首《冬至夜懷湘靈》：豔質無由見，寒衾不可親。何堪最長夜，俱作獨眠人。

這首詩又是一個淒慘的冬至獨眠，與前兩首不同的是，前兩首白居易寫的更多是思念家鄉親人，而這一首則是思念自己的初戀情人，一個叫湘靈的女子。

白居易年少時與小他四歲的湘靈相戀，但在講究門當戶對的過去，兩人的戀情和要在一起的願望遭到了白母的極力反對，兩次都拒絕了白居易要與湘靈結婚的要求，於是白居易以不結婚為由逼迫母親。

最終，白居易這個大齡單身男青年，還是被以死相逼的母親打敗了，37歲時才與楊汝士的妹妹結婚，但他依然對初戀情人念念不忘，後來他們也曾相遇，彼時湘靈40歲，依然單身，白居易44歲，已經結婚七年了。

再後來就再也沒遇到過，從19歲到53歲，白居易與湘靈持續了35年的戀情，並沒有因為他的結婚而中斷，當然，更多是各自相思罷了。白居易先後寫過多首寄懷湘靈的詩，這是其中一首。

他在冬至之夜思念初戀情人，說自己再也看不到她的盛世容顏了，這寒冬之夜，被子那麽冰冷，漫漫長夜，兩個彼此相愛的人，卻只能各自獨眠，真是說不盡的相思之苦。

因為一年中冬至夜最長，所以白居易在這夜寫下懷念湘靈的詩，也是借此表達自己漫長的相思，沒有盡頭的孤獨。若不是母親極力阻止，他們本來可以成為一對神仙眷侶，可以在冬至這夜相擁而眠，可如今只能一個人睡著冷被窩，怎能不淒冷啊。

除了以上三首充滿了孤獨寂寞冷的冬至詩，白居易還在冬至這天寫過自歎身世，表達壯志難酬的的詩句，如《冬至夜》：老去襟懷常濩落，病來須鬢轉蒼浪。心灰不及爐中火，鬢雪多於砌下霜。三峽南賓城最遠，一年冬至夜偏長。今宵始覺房櫳冷，坐索寒衣托孟光。

年老之時的白居易，須鬢斑白，時常生病的他，終於心灰意冷，看什麽都覺得不對了，生活似乎再也沒有半點起色，想到自己寥落失意的一生，在這個冬夜最長的深夜，依然飄泊在外，孤身一人，忽然打了個寒顫，才知夜深更冷，卻沒人能給他送來禦寒之衣，人生真是哭啊。

白居易在冬至這樣重要的節日裡，卻次次旅居在外，一個人獨宿旅館，思念著家鄉、親人和初戀女友，多情如此，淒冷如此，尤其到了晚年，還是一人飲酒醉，忽然想起他的兩句詩：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作者：夕四少，為你講述不一樣的名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