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盧雄雞膚色變深？從足球場看法國的民族融合史

作為世界杯熱門中“出身”最為複雜的存在，法國隊的多國部隊化，從1998年首次問鼎大力神杯時便已盡人皆知。2年前的本土歐洲杯，法國隊黑人球員的比例更是超過半數，為24強之最。儘管早在1931年，法國隊就誕生了首位黑人國腳，然而，1958年首次亮相世界杯的高盧雄雞，卻是一支純粹的白人球隊。60年來，膚色一步步變深的“雄雞”，民族融合在足球界體現得尤其顯著，而今夏他們想要重溫20年前舊夢，博格巴、坎特、烏姆蒂蒂甚至姆巴佩等黑人悍將，依舊不可或缺。【世界杯獨家探營 法國周】

【開風氣之先與臨陣“叛逃”，峰回路轉的黑人上位史】

作為最早進入非洲內陸的殖民國家之一，法國對非洲諸國的影響力一向深遠。早在1931年，法國隊就首次將黑人球員拉烏爾·迪亞涅召入帳下，憑借擔任外交官的父親布萊茲的影響力，這位終生都在巴黎競賽隊效力的塞內加爾後裔，在與捷克斯洛伐克的友誼賽中完成了國家隊處子秀，那場比賽幾乎從未見過黑人的東歐人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這位陌生的面孔上，這也開創了歐洲豪門啟用黑人國腳的先河。作為對比，殖民時代同樣在非洲開疆拓土的英格蘭，1978年才首次召入了黑人球員維夫·安德森；西班牙的首位黑人國腳，則是1999年在熱身賽中完成首秀的赤道幾內亞後裔恩貢加，至於“高盧雄雞”的萬年好基友德國，陣容中首次出現黑色面孔，已經是本世紀的2001年5月，綽號“水牛”的阿薩莫阿首次代表日耳曼戰車出場，便攻破了斯洛伐克城池。

然而，迪亞涅的“破天荒”，並不意味著黑人就此在法國隊與白人球員分庭抗禮。1958年世界杯揭幕前，身為法國隊中與方丹、科帕齊名的超級巨星，阿爾及利亞後裔梅赫洛菲是法國隊劍指雷米特杯的悍將之一，但在世界杯開戰前法國隊與瑞士隊的熱身賽前，梅赫洛菲和後防中堅齊托尼等10名有阿爾及利亞血統的隊友神秘失蹤，這可急壞了法國足協。事後人們才得知，梅赫洛菲和老鄉們從巴黎取道瑞士，再從瑞士逃往突尼西亞，並在那裡以阿爾及利亞國家隊的名義，和其他9名球員組建了一支全新的隊伍。然而此時阿爾及利亞炮火連天的獨立戰爭中，對手正是法國，此時阿爾及利亞尚未得到FIFA認可，換言之，梅赫洛菲 “叛逃”的代價，是在黃金年華錯過了世界杯！

儘管梅赫洛菲們是白皮膚的阿拉伯人，但恨屋及烏的法國人對外籍國腳的看法就此急轉直下，黑人國腳們也一並遭受池魚之殃：從迪亞涅起直至1994年，長達61年的時間裡法國隊僅先後召入了27名黑人國腳，其中名氣最大的是1980年代與普拉蒂尼、費爾南德斯組成“黃金三角”的小個子中場吉雷瑟（馬裡後裔），及其隊友讚維安，但相形於普拉蒂尼、帕潘、坎通納等人的呼風喚雨，法國隊的黑人國腳始終只是從屬角色，伴隨著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法國足球陷入谷底，重振法國足球雄風的爭論，顯然高過了膚色之別。

【從三足鼎立到半壁江山，雄雞變“烏雞”更趨多元】

1998年擁有10名海外省身份的高盧雄雞本土首次捧起金杯，最大功臣固然是白皮膚的阿爾及利亞後裔齊達內，但黑人球員的貢獻率同樣不容小視：瓜德羅普後裔亨利在主力中鋒吉瓦爾什始終不開胡的情況下，及時貢獻了火力，同為瓜德羅普人的右後衛圖拉姆半決賽對壘克羅地亞梅開二度，更堪稱雪中送炭，甚至連首位決賽獲勝方被罰下的球員德塞利，都是老資格的剛果後裔，接替他打滿決賽最後半小時的塞內加爾後裔維埃拉，不但圓滿完成了任務，更青出於藍成為法國隊10年棟梁；而卡倫布、拉馬、迪奧梅德雖然在那屆世界杯表現機會有限，但多達7張的黑色面孔佔據全隊22人近1/3，已經僅次於11名的法國本土白人，成為高盧雄雞的第二大陣營。

4年之後，身為世界冠軍+歐洲冠軍的法國隊雖然在小組賽便折戟沉沙，但黑人面孔卻進一步上升到9張，其中馬克萊萊、維爾托德、西爾維斯特、西塞都成為此後多年法國隊的骨乾，僅有克里斯坦瓦爾成了流星。當然，受累於法國隊的整體低迷，黑人國腳們的表現也備受指責：首戰被塞內加爾爆冷，老將德塞利多次被對方前鋒迪烏夫戲耍；而次戰烏拉圭，亨利毫無必要的報復性鏟球染紅，更令球隊就此10打11，收獲一場悶平。

2006年，跌跌撞撞進入世界杯，小組賽繼續慢熱的法國隊居然“扮豬吃老虎”，一路淘汰西班牙、巴西和葡萄牙等勁旅闖進決賽，雖然點球不敵意大利，但這已是齊達內時代最後的榮光。但比遺憾摘銀更值得關注的，是這屆法國隊的黑人面孔打到了14名，創下迄今歷屆大賽之最，首發陣容中更有阿比達爾、加拉、圖拉姆、維埃拉、馬克萊萊、馬盧達、亨利7人，無論從總人數和主力數量上，都首次“西風壓倒東風”，名正言順地成為高盧雄雞第一大幫派。

2010年，法國隊在南非迎來了齊達內退役後的首屆世界杯，但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帥多梅內克，開幕前不久褫奪了加拉的隊長臂章，改由另一位黑人名將埃弗拉上位，這一臨陣換將令高盧雄雞更衣室就此失控，而那場臭名昭著的罷訓風波中，帶頭的恰恰是多梅內克欽點的埃弗拉，而阿內爾卡和馬盧達等“幫凶”同樣是黑人球員。儘管當事人均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國家隊禁足，但有關黑人球員是否國家榮譽感淡漠的爭論，再度甚囂塵上，而此時正值勒龐為首的極右翼在法國政壇屢屢談及外來族裔問題的風頭浪尖，非此即彼的思維，也不可避免地波及了國家隊，繼任者布蘭克便是“漂白運動”的支持者，理由便是西班牙連奪世界杯和歐洲杯，已經向世界證明過“沒有黑人也行”（事實上西班牙問鼎2008歐洲杯，巴西裔黑人國腳塞納貢獻良多），他執掌國家隊時定下的著名章程，就是廢除了不許吃清真食品以外肉類的隊規。而法國足協則秘密在各級青訓中限制黑人與阿拉伯人的數量，保證至少有30%的白人球員。事情曝光之後被指有種族歧視，名宿圖拉姆親承足協的確執行了這一“暗箱操作”，並諷刺其是“一個笑話”。

4年前的巴西世界杯，堪稱法國隊在膚色問題上“撥亂反正”的一屆：重回9名黑人球員的配置，但薩尼亞、博格巴、西索科尤其是四年前的肇事者埃弗拉，仍得到了德尚的充分信任，對於一支正處於換血期、尚無太多經驗可言的球隊而言，團結的意義不言而喻。2年前的本土歐洲杯，德尚的球隊在八強基礎上更進兩步，不但復仇夙敵德國，只差一步便可史上第三次捧起德勞內杯。值得玩味的是，這支歐洲杯亞軍中有12名黑人球員，按照位置完全可以排出442、433陣型的首發11人。

幾天前，德尚剛剛公布了法國隊征戰俄羅斯世界杯的23人名單，名單之中，依舊是黑色面孔唱主角：在巴黎和內馬爾完美合拍的新亨利姆巴佩、少年老成、國家隊首秀驚豔的勒馬爾、博格巴、烏姆蒂蒂、曼丹達、西迪貝、門迪馬圖伊迪、坎特等都是如假包換的黑色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