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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朝陽:五行三界一妙人——略記我的師長劉清輝先生

五行三界一妙人

略記我的師長劉清輝先生

范朝陽

在邵東的一些場合,如果提到某某,保管有人會立即聲稱比我更熟悉。如果做出將信將疑的神情,去吊此人胃口,他立即又會聲情並茂,列舉比我更熟悉的某某軼事之一二三。有些軼事,真還是我之前所從未聽聞。

看來,我對身邊這個認識逾二十年、現在相處共事達十餘年的師父,其實還不太“熟悉”。

師父大名劉清輝。大名鼎鼎的大名。

政法界的元老了。三十歲的副檢察長,三十六歲到鄉鎮任黨委書記,之後檢察院常務副檢察長,然後法院常務副院長,前後在政法系統深耕密植三十年。話說十年樹木,他那一門桃李,可是一茬一茬十裡春風的了。

不敢妄稱他的門生故舊。在部門裡,對他多是職務相稱。真要攀淵源,還在1997年那個夏季。當時我們幾個伢子妹子剛從高校畢業,被組織起來參加縣裡的一個知識搶答賽。政法團隊的導師,便是這位師父。那時他可真年輕,笑起來也還是個伢子。鬥室之內,他在一張竹席上盤腿而坐,言笑晏晏,督促著我們這些“毛班生”做準備,傳授著參加類似活動的獨門心法。年輕的師父剛走,一名隊友(早幾年也是某縣的檢察長了)就開始講故事,一臉仰慕和崇拜地講起他在檢察院實習期間聽說的師父的故事。豐富的、不可複製的、勵志而傳奇的、令人心嚮往之的三十歲當副檢察長的故事。

韶華易逝,人生苦短。師父來法院的那年,已經是2008年底——算一算,正是我現在這般年紀——我在大辦公室迎候從其他部門交流過來任職的幾位領導,細看,師父鬢邊也有幾許白發了。他還記得我。小子何幸,他攀著我的肩膀對也過來報到的其他領導說:這是我徒弟。我笑,算是回應了。我也才到辦公室工作,當時心裡想,辦公室崗位是管鑰匙的丫環,上面這麽多婆婆,怎麽會跟任何一位領導走得太近。我了解自己,生性不喜伺候人。如果跟某位領導一近,其他領導就更難伺候了。現在看,這完全是狹隘和多心,而在當時,我覺得自己又簡直太聰明了。

閑不住也閑不著的師父,過來的頭幾年,居然似乎好像儼然有點閑。事實上他真還沒閑著。每到周末,法院大坪裡一坪人,都是跟著師父放風去搞戶外的他的“信眾”。戶外這麽一等閑事,在他手裡,居然慢慢專業起來。作為“頭驢”,他的裝備,他的噱頭巾,他的堪稱百寶箱的車尾箱,他領唱的“黃雞婆賣不賣”那些原創歌謠,夠炫,夠犀利,夠專業。落寞生涯裡他後來寫的《邵東旅遊月令》,傳布甚廣,差不多一萬字,旅遊局全文印在旅遊冊子上。見性情,更見才情。至今我認為,那是他最好的散文和邵東旅遊方面最好的文章。

終於說到他的寫文章了。是的。他閑下來就寫文章,而且閑下來竟然如此勤奮。不到兩年功夫,他的《大山深處的守望》便結集出版,稍後加入省作家協會,再後來,當仁不讓當選為縣作家協會副主席。可謂功德圓滿一氣呵成。之前只知道,他九十年代曾因言獲罪遭到某位主官貶逐,可見自然是能寫的。而他這個厚積薄發之勢,來得隻怕比房價更猛烈了吧。

也勸我寫一寫。那時法院還有“四才子”之說,作為基層法院,兄弟們每每還能在最高法院組織的學術研討活動中拿獎,也是不容易的。而師父這麽對我說的的時候,“心懷異志”的那些難兄難弟已經先後離開了法院,我的有效時間,也正被百般俗務填滿。我敷衍著。我知道——他要我寫的是寫那些別的。

後面幾年他就更忙了。班子裡給他壓了更重的擔子不說,他一直忙裡偷閑著述不輟,《邵東方言100條》、《邵東黃埔史記》先後陸續新鮮出爐。這些是有意義的。在區域民俗文化的闡釋探究、特定歷史時期史料的考證保存方面,他以一己之力,做著邵東還沒有多少人認識到意義和價值、也幾乎沒有人做過的工作。

每位寫作者都有自己的精神“原鄉”,有自己的出發地。師父對自己早年生活的牛馬司,至為熟悉。他也以他特別的方式,反哺故鄉並深致敬意。我最喜歡看的,也是“偷師”學藝較多的,還是他的《三嗲嗲傳奇》,還是他的《百姓小記》。在這些小說散文裡,世事滄桑裡的人物圖譜,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任由我如何心慕手追,還是“瞠乎其後”、“遠乎甚矣”。午後上班前,他再端杯茶從隔壁辦公室過來,問恍然還在夢中的我最近寫了些什麽的時候,我只有心裡暗暗歎服而連連搖頭了。

他創作上的勤奮和專注我學不到。便是他隨便哪一門子都拿得出手的“雜家”功夫,我等也是望塵莫及。試問,又幾人能及?

在政界,他無疑是成功的。部門歷屆的老大,一直把他倚為肱股和最重要的智囊。從個人能力講,他也完全具備當一把手的魄力和眼光。他獎掖提攜的年輕人,許多人先後走上了領導崗位。有時候某位某位縣領導來他辦公室,我過去倒茶,那些從基層打拚上來的年輕領導在他面前執禮甚恭,如候門牆。

在文藝界,他無疑是有分量的。他的作品在那裡。他的文件收藏夾在那裡。他查閱工具書用到的放大鏡在那裡。他下得一手好圍棋好象棋,現在還兼著邵陽市棋協的副主席。他發起成立的我們法院文聯,在邵陽市是首家,大概放在省裡,隻怕也是頭一家。作協出去采風搞活動,我登上大巴車,首先會看“大家的劉院長”在哪裡。有他在,陽光是和煦的,白雲是流淌的,氣氛是空前活躍的,小城故事是長了鬍子又發新芽的。

在社會各界,他無疑是有名望的。近年訴訟井噴的情勢下,是他到工業品市場,從借條欠據常見之七八種說起,深入淺出地向千萬經營戶講解行業“通識”、“須知”和“警示”。重大矛盾糾紛的調處化解,他的建議,方子可能土了一點,但一定是注重標本兼治的“靶向藥”。項目建設拆遷任務最重的時候,他晝夜不合眼,深一腳淺一腳上門做工作,工作劄記《最後的拆遷戶》發表在《邵陽晚報》上,可以做工作隊的學習範本。作為幾任法制副校長,至少給五千名以上莘莘學子上過課,他是指認和引領未來的“過來人”。他的課件,我可以作證,都是他利用休息時間親自撰寫,諄諄如話家常。鄉間偶有父老來,問到換田、上梁、敬祖、修渠諸事,他也不厭其煩,融情入理,像個博聞廣識的老先生、舊鄰居。

各行各業他都有老朋友,好朋友,知心朋友。他的每一次“跨界”都是成功的。這就是一提到他,三教九流,五湖四海,滿座有話說,滿座“對他很熟悉”的一個原因。難得的是,年歲漸長多經歷了一些事之後,我現在可以鬥膽對他說,他已經愈加圓融通達,悠悠萬事淡淡看了。相處之日既久,特別是前段他終於交卸分管的那些工作以後,我們之間的話題更廣泛,也更深入。辦公室的小同事趁他心情好,想要引出他的話簍子,給他點支煙,他也像模像樣抽上了。

四十年之前那個牛馬司鄉間走出來的少年英發的讀書人,在人生的每一個驛站,留下專屬於他的深深印轍之後,現在終於可以放馬山林,可以偶爾回鄉間小憩,在施家壩看一會水,看一會雲,看晚舟,看漁人,想看多久看多久。他的微信名就叫施家壩漁翁。

退下來之後,他抽空過來清理過辦公室。那天剛巧在台階上遇到他。搬了幾趟,他搬的還是一箱一箱的書。我幫著抬,許多年輕人都來幫著抬。時近中午,日照把我們的影子在台階上拍了一個又一個特寫。我躬著腰。我心裡說——

師父,徒弟這廂有禮了。

【作者簡介】范朝陽,男,1973年11月出生。湖南省詩歌學會會員,邵陽市作家協會會員,邵東市作家協會副主席、邵東市詩歌學會會長。有作品在《詩刊》《詩潮》《湖南日報》《邵陽日報》等報刊發表。喜歡詩歌、小說,近年工作之餘偶有創作。以自身經歷,痛感較之所謂調研論文在全國、省、市獲獎之名利雙收,文學創作確實寒磣,得不償失。然興之所在,樂此不疲。信手由心,遑論速貧速朽。不經意間,或得“清水芙蓉”之天然妙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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