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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創業基本靠嘴

2019年3 月 8 日,熊貓直播煽情裁員。王思聰的親生蛾子就以這樣高調浮誇的方式別了紅塵滾滾的直播場。

一位佔據口水生物鏈頂端的東北籍海歸富二代,這次一聲沒吭。

2019年4月,錘子賣給了字節跳動。

一名東北籍憤怒公知青年,在經歷了無數場媒體風雲和《燃點》後宣布,錘雲社解散。

2018年7月,幣圈精神領袖李笑來錄音從幣圈流傳到了投資圈,異塵餘生到了互聯網圈,導師形象轟然成渣

一名東北籍商業投機青年,在兩個月後宣布不再做任何項目投資。

1

共和國長子

1972年1月,羅永浩出生在吉林延邊和龍縣,魔蠍座。半年後,李笑來也出生了,巨蟹座。

這一年,18歲的王健林成為吉林省集安縣鴨綠江邊軍營裡的二年級偵察兵。

16年後,轉業兩年的的王健林,擔任了大連市西崗區人民政府任辦公室主任,王思聰在大連出生。

毛澤東同志在1950年探訪哈爾濱時提出“共和國長子”的稱呼,東北作為建國後工業規劃的核心地區,承擔了這樣的期望。東北也不負眾望。憑著逆天的資源和留下的工業基礎建設,東北工業冉冉升起。

鞍鋼、大慶油田、鶴崗煤礦、哈機電、長春一汽 、吉林化工、大連造船……

1972年,遼寧國民生產總值在29個省市自治區排名第三,僅次於上海、江蘇,並在次年就超過了江蘇;黑龍江排名第五,與廣東基本持平;面積和人口最少的吉林生產總值約等於天津、陝西,顯著高於福建、重慶、貴州。

東北的不僅計劃經濟搞得好,計劃生育也搞得不錯,王思聰就是獨子。

2

鐵鏽

1978年,改革開放。

1980年到2017年,東北人均GDP從1980年的比全國高39%, 變為2018年的比全國低18.9%;同時,東北佔全國人口比例從9.01%降至7.87%,在2018年,東北的出生率只有全國的58%;人口和人均GDP同時下降。

注:結婚登記數據來自民政部歷年《社會服務統計公報》。其余數據在2017和之前的來自歷年《中國統計年鑒》,在2018年的則來自於全國和各省的《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只有未公布的2018年吉林的新生兒數量由吉林上年數據和遼寧、黑龍江兩省新生兒平均變化率估算。

鶴崗在2011年被國務院列為第三批“資源枯竭”城市之一。總人口100多萬,二手房每平米均價從今年二月初的2800元,一個月內腰斬至1400元。隨著其主要產業煤炭開採變得蕭條, 從2011年到2017年,當地名義GDP從331億元萎縮到293億元。

更可怕是的暴露了統計數據作假。2019年初,國家統計局披露了對吉林省白城市在第四次全國經濟普查登記階段,有關專業普查數據嚴重失實。在“唯GDP論英雄”的考核指揮棒引導下,官員們不僅涸澤而漁,還急功近利。

一切都在下降,除了權利的濫用。

張明傑哈爾濱市道裡區人民政府副區長。2016年7月,張明傑因涉嫌貪汙、受賄和濫用職權罪三項罪名在哈爾濱市中級人民法院受審,涉案金額超3.5億元,至今不肯認罪並退還賄金。

除了貪汙,張明傑被指控操作下崗職工安置費,致使1000多萬至今未歸還。據澎湃新聞報導,一位年資20年的老工人,收到的遣散費不足兩千元。這些職工買不起蜂窩煤,在零下24℃的哈爾濱,只能燒碎煤塊取暖,甚至有人因為生病沒錢治,上吊自殺。

作為東北權利腐敗的一個普通案例,張明傑如此出名有賴於其著名的女兒,歌手曲婉婷。16歲被送出國,追逐自己的音樂夢想。在張明傑被訴監禁後,身在加拿大的曲婉婷每年在微博上為她的母親雲抗議一次。

作為共和國長子,東北曾經擁有中國最好的基礎設施和工業基礎,但隨著改革開放,東北式計劃經濟逐漸體現出劣勢,資源的開發殆盡也讓經濟失去了燃點,甚至東北也由以前的人口流入地逐漸變成了人口流出地。

與中西部的人口流出大省不同的是,東北城鎮化水準高,流出多為城鎮居民。據2016年國家統計局統計,遼寧的城鎮化率排在全國第五位,僅次於滬、京、津三個直轄市以及廣東省,黑龍江和吉林的城鎮化率也在全國中上游水平。

經濟轉型失敗、資源枯竭、人口出生率下降、人口流出、統計數據造假、職權濫用。

就像美國的鐵鏽地帶。美國環五大湖區域因水運便利、礦產豐富,成為了重工業中心,在輝煌時期,工業文明的象徵汽車、鋼鐵等工業大多聚集在這個地方,底特律的汽車產量曾經佔全美80%左右。當資源枯竭伴隨著工業文明衰退後,大批企業倒閉、工人失業,人口外流、治安混亂, 鏽跡斑斑的“鐵鏽地帶”誕生了。

羅永浩高二就輟學了。初中的時候留過一級,因而認識了轉校生李笑來。輟學後,羅永浩開始了叛逆的小鎮青年生涯:擺地攤、開羊肉串店、倒賣藥材、做期貨……

李笑來考上了長春大學,從此展示出賺錢的天賦。大三時就參與批發市場招商,賺了第一桶金後倒騰電腦組裝件。

兩位年輕的個體戶沒有從事過任何“正經”的工作,家鄉也沒什麽正經的工作留給他們。

聽說新東方教英語能年薪百萬,羅永浩心動了。在2001年正式成為新東方的老師,後來靠“語錄”成為新東方最出名的老師。

李笑來的父親生病了。一個普通人生病等於家庭的絕望,李笑來花光了自己賺的錢,羅永浩喊他來北京當新東方講師,他就來了,一次通過試講。據說,在學生打分環節李笑來還拿到過全校最高分。

兩位東北青年,靠口才在北京立了足。

3

重工業燒烤,輕工業喊麥

舊經濟在衰退,新經濟也未誕生。

2012-2017年,東三省新成立的公司佔全國總量的比重只有1%左右,中間最差時到2014年甚至下滑到了0.8%以下。而東三省面積約佔全國的8.2%,人口約佔全國的9%。

2015年東三省的GDP增速在全國墊底,遼黑吉三省分別是全國倒數第一、第三和第四。這代表著稀少的工作機會。

很長一段時間內,趙本山就是東北最大的IP。隨後以萊昂納多·小沈陽、約翰尼·宋小寶、范迪塞爾·劉能、尼古拉斯·趙四為代表的東北F4撐起了東三省的榮光。

2014年,直播崛起,趙本山的準女婿MC天佑紅極一時,迅速崛起成為直播時期東北的新精神領袖。

李天佑出生在遼寧省一個普通工人家庭,小學時父母先後下崗,初中未畢業就輟學。此後賣過烤串,做過網咖裡的收銀員,嘗試了一系列的工作。2011年開始在網上聊天,慢慢做起了互聯網時代的個人口水生意。

李天佑紅了以後,一批批播主們紛紛上線,尤以東北姑娘小夥兒最出色。

“東北姑娘大多開朗、能嘮、表現力強、會打扮,最重要的是心態好,這些因素夾雜在一起,幫助我們在直播圈快速受到歡迎。”

而男性主播裡,東北男生以獨有的幽默感闖開了天地,抖機靈,講段子,評論時事……“出了山海關,都是趙本山”。

在經濟形勢持續走低的情況下,東北青年們除了出走,似乎終於找到了另一條謀生的出路:靠嘴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打起了個人IP。

根據《北京青年報》的統計顯示,在花椒直播、陌陌直播、一直播等多個素人秀場類平台上的“最熱門主播”中,東北人佔據了近一半、甚至超過一半的位置。

雖然規模盛大,但是本質上,這些東北草根青年們從未掌握這個市場的話語權和遊戲規則。即便在直播最火熱的時代,他們也從未參與過任何規則的制定;而當直播行業虛火降下、管控降臨時,他們更是手足無措。

東北的產業從極端集體主義的計劃經濟發展到了極端個體主義的IP經濟,卻從未有效參與過商業組建。

好在參與火熱直播行業的不僅僅是東北草根,還有東北海龜。

在倫敦大學讀完本科後,王思聰在2010年也回國了。2011年撕大s的婆婆;2013年撕愛戴假混血整容裝海龜;2014年撕京東、網易搜狐;2015年撕范冰冰、張馨予毯星……

完成了這一系列品牌認知積累後,2015年9月,王思聰在微博宣布,“熊貓TV”遊戲直播平台將上線,他親自出任 CEO。

2016年1月,Angela baby迎來了她在熊貓的直播首秀。隨後聰聰又拉來了林俊傑、鹿晗、陳赫、林更新……熊貓一時無二。

而熊貓直播的注冊地:上海

4

投資不過山海關

東北未曾沾染到互聯網經濟的榮光。

羅永浩從新東方離職後創了三個業:牛博網、老羅和他的朋友們教育科技有限公司、錘子科技,注冊地都是北京

李笑來注冊了創辦了比特幣基金、注冊了公司,也都在北京

小道消息的馮大輝從丁香園離職創辦了無碼科技,企業注冊地:杭州

作為一名東北籍創業者,馮大輝總結東北為何沒有分享到互聯網經濟的紅利:

首先,東北經濟不景氣,互聯網很難快速發展。然後,東北人才一直外流,年輕人、互聯網一代沒人願意生活在東北。最後,對新興企業不友好,有關部門吃拿卡要司空見慣。沒錢,沒人,事兒多。這樣怎麽可能發展好互聯網呢?

在2018年第三季報告中所列的55個城市中,沈陽、哈爾濱、長春和大連就業景氣指數分別為倒數第2、第3、第4和8。

尋找中國創客在2018年採訪了幾位東北本地創業者,他們說在東北創業,首先要克服的最大難題是融資

首先找投資機構很不容易,像北京天津這種地方的大機構都不願意投東北的,因為阻礙太多了。

我有幾個朋友認識當地的投資機構,就介紹我去找他們聊了。

有一次我和一個延吉的投資機構聊融資的事兒,他們問我第一句話是:“你認識的最厲害的人是誰?”然後問我渠道是什麽?你有沒有什麽職能部門的資源?從始至終沒有問我的創意是什麽。他們不會看你的能力,只會看年齡、社會經驗、人脈關係。

總體看來,整個創業環境都不是特別好。東北沒有什麽有名的投資機構,連申請創業貸款都難。我也在吉林省找了很多所謂的”投資機構”,大部分表面是創投公司,實則是借貸公司,比如今天這個公司借給我20萬,但會讓我簽一個協議,幾年之後要還回去30萬。

創業者小婁

“這與東北本身的問題有關。在東北呆的久的人都知道,這地方就是人情,圈子。不認識幾個人就沒法辦事。外面來個投資的,不管是有錢的還是有核心技術的,政府的人先連吃帶拿走一圈,等到項目啟動了,領導們沒有影了。在東北的創業成本,並不比一線城市低。

創業者李明宇

人才、資本、創新、創業機制的匱乏,製約著東北互聯網產業的發展。

但更重要的是,商業文明的嚴重缺失。

5

東北沒有企業家

2018年6月,甘肅人潘石屹和浙江人吳曉波興致勃勃開起了東北的地圖炮。

潘石屹:我拍攝了三百多個企業家的照片,如果以此做一個中國地圖,做出每一個省有多少企業家就會發現一個問題:東北幾乎沒有企業家。

吳曉波哈哈大笑:王健林是。

潘石屹:王健林已經到全國來了。就是真正在東北發展的企業家,還真的是比較少的。

具體起來就是,什麽地方企業家多,什麽地方的就業問題、經濟發展的問題都解決了。什麽地方沒企業家,什麽扶貧問題就來了,各種問題就都來了。

吳曉波:連SOHO都不去東北。

>>>誰是企業家?

馬雲在湖畔大學說:困難時,只有具備企業家精神的創業者才能活下來。

馬化騰在《對話》說:(企業家是)當企業發展遇到困難的時候,你怎麽引領你的企業走向成功。

周鴻禕在全國政協會議上說:在經濟火熱、大家都賺錢的時候,其實分不出來誰是企業家、誰是生意人、誰是商人。但是在經濟面臨挑戰、困難的時候,企業家精神對國家經濟的發展、企業的發展就會顯得特別重要。

>>>企業家精神是什麽?

企業家必須要有家國情懷,必須要考慮組織,必須要考慮員工。企業家精神,包括他的理想主義、他的務實、他的使命感、他的價值觀、他的團隊意識、一直到他的戰略、他的戰役、他的戰術能力、他的KPI設置、他對人的關注。

——馬雲

有擔當。這裡面擔當可能還表現在一個冒險精神,所有的決策都是在模模糊糊的情況下,你必須要用你過去的經驗盡快做出決策,不可能等所有的判斷都非常清晰了,你才做判斷,那個時候已經為時過晚了,所以要有前瞻性,要有一定的冒險精神,但這裡面是要基於科學分析。”

——馬化騰

第一,信念。企業家和生意人最大的差別在於,生意人是什麽掙錢就幹什麽,但是企業家一定有自己的信念。企業家最終也會掙到錢,但要創造價值。

第二,堅韌。做企業是一件非常苦的事情,做企業是一個長征,是長期艱苦卓絕的戰鬥。

第三,創新。最終能決定一個企業生存和發展的是用戶和市場,而不是政府的扶持。

——周鴻禕

企業家有對自身的精神要求,但生意人沒有。

東北一點兒都不缺乏生意人。有大把像魏奇(與張明傑串謀,把國有資產中的土地使用權轉給自己的公司,又通過土地轉讓獲利近3.5億元)、高俊芳(長春長生公司負責人,涉嫌疫苗造假和賤賣國有資產)一樣的商人,但東北沒有企業家。

沒有企業家生長的土壤。

計劃經濟和工業文明的粗暴轉型之痛,誰轉誰知道。東北地區是最早進入、最晚退出、執行計劃經濟最徹底的地區,也是市場經濟最薄弱的地方。當資源枯竭、計劃經濟全面後退的時候,東北商業面臨了巨大的恐慌。就像一位搖滾star發現忽然需要口舌凌厲的去做Rapper一樣。

商業文明缺失根基。潮汕、江浙、乃至山西,都曾被商業文明滋養過,但是東北是從農牧文明直接進入到計劃經濟的工業時代,從行業到民間都缺乏商業的根基。

權利的過多涉入更阻礙了正常的商業建設。社會普遍存在“三個不相信”,即不相信市場的力量、不相信民營的力量、不相信創新的力量。只相信權利的力量。

生意人連基本的契約精神都缺失,都希望通過權利尋找捷徑或者尋求保護。更別提什麽擔當、家國情懷、堅韌了。

就像那個著名段子:總理聽說雖然有制度保障,但外企進入中國還需要面臨諸多人造困難,就請幾個著名的外企去中南海暢談,並承諾:以後遇到什麽困難的,可以直接對話總理。

外企十分感動,然後迅速的退出了中國市場:如果一個市場連正常的運營都需要總理去親自保障的話,這個市場充滿了風險。

癱瘓的商業文明,創業就基本靠嘴。

半個企業家王健林的兒子、全程受過最好教育的王思聰,做的最好的事業是微博的口水生意。

十幾歲做小買賣的羅永浩靠著老羅語錄做起了牛博網,罵著新東方做起了教育培訓機構,又罵著雷軍做了錘子,在一次次精心策劃的脫口秀後,證明了自己口才是真的好、真的努力、也許真的曾經有情懷。

作為一個“企業家”,他既沒有對用戶負責、也沒對投資人負責。

極端聰明、非常富裕的李笑來老師用自己最擅長的口才毀了自己幣圈最大IP的身份。

李天佑很快就因出言粗俗遭到了封禁。最後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中是去五台山祈福,也早已不是趙本山的準女婿了。

快嘴帶來的快名快利,也快速反噬了自己。

貧瘠的土壤開不出洶湧的花。

參考文章:

投資不過山海關?我們和幾個東北創業者聊了聊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588492495121048742&wfr=spider&for=pc

中國互聯網20年和隱形的東北

http://www.sohu.com/a/273690244_475887

東北名師與他們的信徒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594189851439172009&wfr=spider&for=pc

4年後,曲婉婷再談母親涉嫌貪汙案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23964580654943260&wfr=spider&for=pc

還原東北互聯網創業者的窘境:網紅當道,壯士“跑路

http://www.qncye.com/ruhe/chuangyeba/11072145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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