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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過彼此的故鄉,我們就成了兄弟

在這段不斷失去的日子中,如果說我還得到過一點什麽,應該就是:人生總有那麽一點來不及——這麽一種近乎於認命的教訓吧。

——電影《步履不停》

近日熱播的由姚晨、倪大紅、郭京飛主演的影視劇《都挺好》讓我們再次關注到了“原生家庭”這個話題。有的人說,你長成的樣子,都是家庭帶給你的樣子。於是,我們為了逃離掉那些不希望長成的樣子,開始了一場對故鄉的逃亡,對親人的遠離。

當你越走越遠後,卻最終發現,那些故土的人和事,便如同血脈一樣烙印在了我們的身上。回故鄉探親,曾經住你家隔壁的王阿姨對你說:“你越來越像你爸爸了。”你開玩笑說從小就被大人認為長相像母親。後面你卻意識到,你的脾性、你的說話方式、甚至是一路走來遇到的坎,都像極了父親。原本想要擺脫的一切,好像都留在了自己身上。所以,家族、血脈、親情到底會給予一個人什麽?

今天的文章,將直抵我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可能因為我們對於親人的回憶都有著相似的情感。文章來自於綠茶,“六根”之一。“六根”由六位媒體人、作家組成,其中就有綠茶、韓浩月,他們書寫文化,書寫故鄉。韓浩月將自己的這本《世間的陀螺》送給綠茶時,在扉頁寫道:“到過彼此的家鄉,我們就成了兄弟。”

即便我們沒有血緣,也都漂泊在外,你來過我的家鄉,便也存在在了那個最柔軟的回憶中了吧。跟著綠茶重新去到兄弟韓浩月的故鄉吧,在那裡,一切有關家庭、親人的回憶都變得溫柔又具體。

到過彼此的故鄉,我們就成了兄弟

——《世間的陀螺》書評

文丨綠茶

接到姐姐電話,說外婆走了,心裡一陣痛。當時正在外面辦事,讓茶媽幫買了當天傍晚回老家機票。辦完事回家簡單收拾行李,臨出門前拿了韓浩月的《世間的陀螺》,這是一本寫給故鄉和親人的書,而我,正趕往故鄉,送別親人。

滿頭大汗過了安檢,還有一點富裕時間,從背包裡拿出浩月的書,翻開扉頁,浩月兄的題簽治愈了我。“到過彼此的故鄉,我們就成了兄弟——送給綠茶兄”。“六根故鄉行”已走完兩站,分別是我的故鄉溫州和浩月故鄉郯城。通過這種近距離的走訪,把自己至親、至近乃至內心深處的秘密分享給可以稱之為兄弟的人,這份誠意和信任是非常真摯的。

登機坐定,打開閱讀。第一篇《父親看油菜花去了》剛讀到第六行“父親去世那年我大約五歲,也可能六歲……”眼淚奪眶而出。不敢想象浩月那麽小就失去了父親,作為六根的兄弟,我們卻全然不知,也從沒聽浩月講起過父親。是啊,一個五六歲就失去父親的孩子,他該怎樣講自己的父親呢?能有多少記憶呢?

浩月說:“對父親唯一的清晰記憶,來自他去世前數天的一個昏黃下午。我的叔叔、姑姑們把躲在角落的我抓過來塞到父親面前,父親想說話卻說不出口,只是用手把一瓣橘子放在我嘴裡——那是瓣冰涼、苦澀的橘子,至今我還記得那味道。父親去世那一刻,與父親有關的一切都消失了,唯有父親喂我橘子的畫面,如災後的遺產,倔強的矗立在那裡,成了我心中經得起歲月侵蝕的畫面。內心有個聲音在反覆提醒我:記住他,記住他的樣子,別忘了他……”

如今,浩月是兩個孩子的父親。老大是男孩,已經上大學,老二是女孩,六根飯局時經常見到,乖巧、伶俐、漂亮、開朗,我家小茶包很喜歡和這位姐姐玩。看著這個“女兒奴”的幸福表情,我們就知道浩月是個好父親。

“兩個孩子都喜歡聽我講小時候的故事,偶爾也會講到他們的爺爺,但關於爺爺的故事總是很短,剛開始就嘎然而止。他們也從不追問。我和父親緣分很短,可我卻從來沒有過缺乏父愛的感覺,仿佛他的愛在某個地方,源源不斷地被我接收到,並轉化為對自己孩子的愛。”

看了浩月和父親之間短暫而深沉的愛的聯繫,久久不能平靜,閉上眼睛平複一下情緒。

我回憶起關於外婆的點點滴滴,記起更多的都是外婆那些慈祥的表情和溫暖的親情。從記事起,外婆就是老人。她生於一九二一年,比我大五十多歲。外婆很瘦弱,但那雙小手卻溫暖有力,小時候去外婆家拜年,外婆往我們手裡塞各種糖果、甘蔗,長大後每年回一次老家去看外婆,從進門那一刻起,外婆就握著我的手,直到離開才放手。

想到這兒有點心慌,突然發現自己對這位民國老太太的過往一點都不了解。看浩月這本書中,寫父親、母親、爺爺、奶奶、三叔、四叔、六叔等親人,每個人很立體很生動,情感豐滿而感人。

我們七零一代,父輩通常是大家族,浩月爺爺有六個兒子,一個女兒,跟我父輩人口一致,我父親五個兄弟,兩個姐妹。一九七零年代,曾在縣城街道辦當小領導的爺爺被“造反派”趕下台,只好帶著一家老小投奔他大哥(浩月大爺爺),來到位於魯南與江蘇交界的一個叫大埠子的小村莊。浩月在這裡出生,整個家族在這裡生活了十來年,到八十年代舉家又遷回郯城縣城,留下十餘座墳墓,包括太爺爺、太奶奶、大爺爺、大奶奶,還有浩月的父親。親人們的離去,在浩月心裡交織成一片精神世界的悲傷與蒼茫。

“進入四十歲後,需要奔赴的葬禮越發多了起來,姑父、爺爺、奶奶、二嬸、四叔……在我五六歲時失去父親後,姑父像父親那樣疼我,夏天的時候,他常常帶我去河裡游泳;爺爺擺了多年的書攤,我和姑父一起守在書攤旁閱讀,時間漫長又溫馨;在二嬸眼裡,我是她最值得驕傲的侄兒;而四叔,則是確定我人生價值觀最重要的人。他們走了,但他們的基因和言行方式,都留在我的精神世界裡。”

奶奶去世後,浩月暗暗發誓,要和整個家族保持更遠的距離,但事實上,這是徒勞,作為長孫,他重新介入整個家族活動中,並且有著不可推卸的重任。“有人把奶奶的骨灰盒交到我手裡,和我想象的不一樣,骨灰盒傳遞出的溫度不是溫熱的,而是涼涼的,但我感受到的不是死亡的氣息,而是近似於重生的喜悅。”

“在整個家族譜系裡,我是一個走得最遠得逃離者,一個性格柔弱得長孫,一個永遠的和事佬,一個心裡有恨表面卻什麽也不說的人。但在奶奶去世後,我感覺到自己的身份有了微妙的變化,再看去叔叔、嬸子們的言行,覺得他們也沒那麽生氣,甚至覺得五六十歲的他們,已經像孩子一樣……”

浩月說四叔是對他思想影響最大的人,他性格柔軟,寫得一手工整的鋼筆字,像是一個出生於知識分子家庭的人。但這個家族到四叔這一輩都是徹底的農民,不知道他繼承了哪位祖輩的文雅氣。在這個家族裡,四叔就像一個笨拙的陀螺,任勞任怨,把整個家族的期望都背在身上,努力地轉。他一生勞累太多、吃苦太多,以致於身體虧欠太多,五十多歲就告別了人世。

另一位對浩月成長有著深刻影響的是六叔。他隻比浩月大五六歲,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四五年,在六叔的影響下,年輕時愛打架、喝酒,包括言語表達,浩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逃離故鄉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逃離六叔。

“我做一切與六叔截然相反的事。他殺豬,我寫詩;他身上臭烘烘,我每天竭力用肥皂把身上的味道洗掉;他晚上和酒肉朋友大吃大喝,我穿上潔白的襯衣去縣城電影院晃蕩;他脾氣暴躁,我努力學習溫柔;他留在原地,我則越走越遠……”

浩月的故鄉情是疼痛的、糾結的、強烈的,也是深沉的、摯愛的、平靜的,“它有時候像母親推開兒子一樣,會逼著你遠行,讓你帶著疼想她。”

六根郯城行後,浩月寫了一組長文《致故鄉》,表達了他的忐忑與奇妙:“說真的,我有些忐忑,總擔心自己的家鄉不夠美,不夠好,沒法給初來的朋友留下深刻印象;但這種忐忑從一下飛機踏上故土之後,就徹底消失了。對於親近的朋友來說,美與好,都是寬泛的,當你帶著一定的情感濃度,去觀察一片土地、一個鄉村、一個城市,以及一個個人的時候,美與好的基調基本就奠定了。”

事實上,我們六根幾位在郯城感受到這片土地所有的美好和友好,當我們六人圍成一圈抱著那棵兩千多年高齡的“老神樹”時,我們和這片土地的親近感就建立起來了,美與好的基調也就此得到了認可,“到過彼此的故鄉,我們就成了兄弟”在此時此刻得到了完美驗證。

“鄉村是一個溫暖的鳥巢,炊煙是鄉村最日常的浪漫,漫漫回家路是遊子最嚮往的旅程……這些不過是對鄉村一廂情願的美化與想象。對許多人來說,鄉村是一枚燒紅了的烙鐵,在一具具鮮活的生命上,蓋下深深的烙印。無論過了多久,這個烙印依然會隱隱作痛,哪怕後來進入城市,擁有了所謂的風光生活,這些人身上的悲劇烙印,也不會輕易撤退、輕易愈合。”如果故鄉不能給你安慰,異鄉就更不能了。

謝謝浩月,用理性而激烈的筆觸,道出我們這些離鄉遊子的澎湃內心。

《世間的陀螺》內容簡介:一個遠離故鄉二十年之久的遊子,對親人與故鄉的回憶、反思與追問。以最真實的筆觸為親人與故鄉立傳,以最樸素、最坦誠的情感,講述一代人的命運、悲歡離合與鄉村愁緒。書中既有作者和親人們感人至深的人生經歷和悲歡離合,又對親人和故鄉有一定的反思和剖析,引人對世事和人生產生各種思考。不少篇目具有經典品質,能夠引發讀者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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