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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拉宮的午夜:故事之城

*本文為《佩拉宮的午夜》書評,作者孫偉,來自“春天,重訪圖書館”活動反饋。

佩拉宮的午夜:

現代伊斯坦布爾的誕生

[美]查爾斯·金 著 / 宋非 譯

2018年1月出版 / 定價 72.00

因為個人經歷的原因,對很多城市的印象首先來自文學。舉伊斯坦布爾為例,尚未出行前往,卻早已迷戀於奧爾罕·帕慕克筆下的古城,她一方面是現代的,另一方面又不乏古典風韻,當然,很多歷史文化名城亦複如是。連接歐洲和亞洲,地處世界上最繁忙的海運線路之一,伊斯坦布爾,作為轉運站站和目的地,都發生了太多故事。她見證繁華和蒼涼,也體味過寧靜和喧囂,一切,最終化歸為海水的時漲時落,此起彼伏的歎息。

伊斯坦布爾的街頭,兩名女子正在隨心所欲地跳繩。

在某種程度上,因為過於快速的人口流動和物質交換,伊斯坦布爾是最難理解的城市之一,她不像紐約,美國的經濟秘鑰皆藏於後者;她不像北京,閱讀中國近現代歷史根本不能無視;她也不像京都,默默佑護著日本的傳統文化。單單是列出曾在伊斯坦布爾行走的各色人群,就足以讓人眼花繚亂:亞美尼亞人、希臘東正教徒、猶太人、穆斯林、阿拉伯人、盎格魯-撒克遜人等等。更何況是梳理她那紛紜動蕩的近代史,好在美國喬治敦大學教授查爾斯·金(Charles King)成功地做到了。

從帝製到共和:紛紜複雜的歷史變革

有人曾說,讀懂伊斯坦布爾,便能讀懂土耳其。是否誇大其詞暫不置評,但伊斯坦布爾作為土耳其的中心——政治、經濟和社會文化意義上——的地位,確實有目共睹。然而,它卻也因為這般複雜的維度造成理解和闡釋的難度,畢竟,在混亂的變更中梳理出富有秩序的敘事,並不容易。《佩拉宮的午夜》所觸及的正是這段跌宕的歷史,時間範圍大致在十九世紀八十年代到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之間,土耳其從帝製逐步轉向了共和,其過程不可不謂曲折反覆。

伊斯坦布爾的小酒館裡,酒保正在倒茴香酒。

歷史或傳統,既可以成為民族自信心的源泉,又能轉化成前進路線上的阻礙,對土耳其來說,也不例外。古老的蘇丹-哈裡發國家,從安納托利亞高地上的蕞爾小國到戰勝拜佔庭帝國,成為橫跨歐、亞、非三洲的奧斯曼帝國,長久以來主宰了這篇富饒的土地,雖然被西方旅人目為靜止的、陳腐的老大帝國,但其內部其實保存了無窮生機,無論是整體上的政治架構,還是微觀層面的私人生活,無不竟然有序。

即便是一戰前後,奧斯曼帝國也非僵死的駱駝,相反,蘇丹本人表現出開明的一面,而不是完全阻礙民主共和進程,站在所謂的歷史必然的對立面。猝不及防的一戰卻徹底打破了帝國逐步向君主立憲過渡的可能,它與德國、奧匈帝國、保加利亞結成同盟,而慘敗的結局最終導致帝國多數領土遭遇肢解,為人魚肉。以帝國開明軍官為主體新近成立的青年土耳其黨,此刻揮舞著民族主義大旗,以驍勇的表現和卓越的戰績,力挽狂瀾,逼迫協約國政府在佔領伊斯坦布爾不久以後灰溜溜地離開,簽訂的不平等條約也隨之作廢,土耳其共和國光榮誕生。

從和平到動蕩:各色人物的輾轉流連

不過,共和國的誕生,並非意味著土耳其自此走上了和平發展的康莊大道,至少不完全是。儘管史學家常常進行時期劃分,但土耳其的歷史,其實和平與動蕩彼此交迭,輕易不能分離。帝國崩潰前,伊斯坦布爾就是各色人物輾轉的所在,卑微如販夫走卒、賣漿者流,炙手可熱如前蘇聯的布爾什維克黨人托洛茨基,小說家海明威、阿加莎·克里斯蒂,都與之產生交集,並充當了傳奇的見證者同時製造了傳奇。

佩拉宮的正門入口

佩拉宮,作為當時伊斯坦布爾首屈一指的著名酒店,它是另一層意義上的見證者。富麗堂皇如它,是現代風格的代表,而它的東家,歐洲臥車公司,則是將快捷的生活方式帶進帝國的功臣。同時進駐佩拉宮的,還有不少西方政要、商人、文化名流,以及各國的特工、間諜等。佩拉宮,乃至伊斯坦布爾,誠可謂是諜戰劇、劇情片現實版的最佳舞台。大火、行李炸彈、圍城,動蕩的歲月中演繹小民的辛酸。

從多元到單一:宗教、民族與社會

在西方,奧斯曼帝國時常成為被窺視的對象。蘇丹的后宮、穆斯林婦女的面巾,既是禁忌,又構成無盡的誘惑。不過,奧斯曼帝國的面貌,遠比想象得複雜。作為一個不同種族、宗教信徒聚居的帝國,奧斯曼實行米勒特製,多元宗教並存,自我決斷,但同屬於奧斯曼帝國,換句話說,沒有官方宗教,哪怕穆斯林信徒佔大多數。

不過,青年土耳其黨人張揚民族主義大旗,全心致力於建立西方意義上、因而也是現代意義上的民族國家(nation),戰爭時期就開始了對亞美尼亞人的屠殺、清洗。等到土耳其共和國成立、穩固下來,政府更是加速落實民族主義。從建構獨立戰爭的巨集大敘事,到排斥異教徒,直至剝奪非穆斯林人士的財產,包括佩拉宮在內,共和國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設定的目標前進。不過,原先多元宗教並存的更新,似乎因此遭到嚴重削弱。

另外,還不能不提及土耳其共和國時期的女性。作為美麗工業的早期版本,土耳其小姐賽事的舉辦,在頑固派(堅守傳統教義和價值觀的人)和開明人士的爭執中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而後政府更是參與其中,以美麗作為共和的代言——一種美貌政治。同時,女性主義活動家也做出了重重努力,推動土耳其的變革,不僅是女性選舉權,還涉及女性在公共生活的地位,儘管如今不為外國讀者熟知,卻也因此需要更多關注。

1932年環球小姐:科瑞曼 哈裡斯的宣傳照。

從奧斯曼帝國走向土耳其共和國,現代化無疑是古老國度的精英人士自始至終關心的主題,橫向比較中國近代歷史,能夠隱約聽見回聲。不過,現代化該如何進行,是完全轉向西方,抑或保持土耳其的民族特色?現代意義上的民族國家,是否果真與多元宗教,甚至多元文化相衝突?土耳其的精英人士,包括穆斯塔法·凱末爾在內,都在不斷思索,即便到了現今,也絕非缺乏現實意義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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