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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錫人跟蘇州人、寧波人說:誰敢跟我爭“小上海”?

掐指一算,我在上海生活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在無錫。但別人問我,你是哪裡人,我還是脫口而出:無錫。

如果對方是身份證310開頭的上海人,一般會說:我阿爺、姑父、嬸嬸……也是無錫人。第二句話才是:呐無錫肉饅頭(肉骨頭、面筋)交關好吃。上海人對無錫人,有種對其他地方不大一樣的親熱,打個不恰當的比喻,有點像榮國府的夫人小姐們對劉姥姥的態度。

也因若此,很少聽到上海人對無錫人有什麽非議,反而是我的同鄉錢鍾書在《圍城》裡寫過一段,印象太過深刻,以至於一說到“在上海的無錫人”,就立刻從腦海中冒出來:

“他們那縣裡人僑居在大都市(其實就是上海)的,乾三種行業的十居其九:打鐵、磨豆腐、抬轎子。土產中藝術品以泥娃娃為最出名;年輕人進大學,以學土木工程為最多。鐵的硬、豆腐的淡而無味,轎子的容量狹小,還加上泥土氣,這算他們的民風。”

頂著鍋蓋說句實話,老錢的觀察力是驚人的。無錫是吳地起源,底蘊深厚。歷史上頗有些文化人物,明代的東林黨橫跨學術與政治圈,差點搞垮了一個朝代。到了近代,更是恆星戰役璀璨,錢穆、劉半農、錢鍾書、徐悲鴻、阿炳……個個都是不世出的文化大家。但我早年印象中的同鄉,確實大多如老錢所描繪的直男性格,生硬無趣,唯一的娛樂愛好是打打麻將。無錫的城市形象,也一直以強調產業優勢為主,除了很早以前的一首《太湖水》,始終不大愛打偏“軟“的文化牌。

重商、重利、務實、勤勉,無錫近代以來的城市性格,其實與上海大有關係。1929年,曾留學日本的城建專家王伯秋在無錫縣政府演講《我對於無錫建市的感想》,給了無錫“小上海”的徽號。

為什麽是無錫,而不是更近的蘇州,或者輸送了很多買辦人才的寧波被稱作“小上海“呢?

因為在當時的長三角城市中,無錫的工業體系最發達和完整,和上海經濟的關係也最緊密。這和無錫的地理位置有關,它不是通商大邑,但處於長三角中心腹地,是京杭大運河和滬寧鐵路的樞紐節點,交通便利。同時也和無錫的產業基礎有關,民國產業經濟學家龔駿在《中國都市工業化程度之統計分析》中認為,“上海不特為我國軍械繅絲、棉紡織業之首創,其他各業之濫觴於此者,為數極多”。自農業社會,無錫便是魚米之鄉、蠶桑重地,加上其溝通浙滬和北方的地理位置,無錫在晚清便已成為華東數一數二的米市和蠶繭集散中心。無錫民族工業發起之初的三大家族,開紗廠的楊家,開麵粉廠的榮家,開絲廠的周家,皆與上海關係密切。

到了上世紀30年代,無錫已是上海農業消費品及出口生絲的生產基地,上海的產業工人中,也有近30%來自無錫。同時上海為無錫的工業體系發展提供了現代化的技術和信息,有一數字可見兩地關係緊密:1926年,京滬長途電話線上海至無錫段架設完成,至1930年,無錫長話去話業務量約2萬次,其中南京約1200次,常熟約100次,上海約9000次。

當時的上海和無錫,便深刻體現了中心城市與區域城市間相存相依、共生共榮、不可分割的關係。依賴上海的貿易和金融優勢,從機器繅絲業始,無錫走出了一條偏重製造業的發展道路。即使到了今天,無錫的產業依然偏“重”。2018年無錫實現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3618.71億元,位列江蘇第一。鋼鐵業、專用設備製造業、金屬製品業、化工業和通信電子業,是無錫長久以來的產業王牌。

但2007年太湖藍藻的爆發,讓無錫意識到產業轉型的迫切。2010年世博會期間,無錫舉辦了世博會的一個分論壇,帶來自全世界的記者和嘉賓去參觀了尚在建設中的物聯網產業園,這個產業園離我家所在的村莊非常近,當我告訴一位來自美國的人類學家,頂著“智慧城市”logo的大樓幾個月前還是農田時,她發出難以置信的驚歎。

當時“智慧地球”的概念剛剛興起,無錫布局物聯網產業是相當超前的,是融合新一代信息技術和製造業的一盤大棋,而引進的首批IT專業人才,據我所知正是來自上海的科研院所。十年磨一劍,今年無錫提出了“新工業夢”的願景,期望打造物聯網的“思想策源地、產業新跑道、資本新天地”。而完成這一夢想,無錫所要依仗的,除了自身的製造業基礎外,上海的資本和金融要素,杭州的技術和模式輸出,都是不可回避的資源。長三角一體化發展戰略下,身處滬寧發展帶和寧杭發展帶交叉點的無錫,要更上一層樓,自身在區域中的定位、如何對接好上海這個龍頭可謂至關重要。

最後有個疑問揮之不去。最近新華社和B站合作拍了個反映長三角一體化的短視頻,一天之內從上海出發,到杭州、寧波、南京、常州、蘇州的各個景點打卡,“包郵區”重點城市都走到了,唯獨沒有無錫。2018年無錫人均GDP2.5萬美元,超過上海、蘇州、杭州,位列長三角城市第一,在國內城市中也僅次於深圳,但為什麽無錫在全國甚至在長三角的存在感都還是這麽低呢?

無錫,還是要補上城市行銷這一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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