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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結識過核心層人物,他卻當了最難當的北京軍區司令員

北京軍區這個司令員

可能是全軍最難當的司令員

王成斌:在北京軍區司令員任上的日子

本文首發於總第848期《中國新聞周刊》

王成斌一直到耄耋之年也沒弄明白,他在北京從沒結識過什麽核心層人物,1985年出人意料出任南京軍區副司令員,還可以說百萬大裁軍時勢所致;1990年出任北京軍區司令員,掌禦京畿重兵,僅是因為需要一個資歷深厚些的老將,似乎不大說得過去吧?

他離休後,在他身邊工作多年的警衛乾事潘平閑聊時告訴他,說首長剛上任那會兒,軍區機構一些人對他的政治背景曾經有過許多猜測,最多的說法是兩種,一說小平同志“文革”中落難江西,貶在南昌陸校,校長王成斌保護過他;再一說是時任軍委主席在上海工作期間對南京軍區副司令員王成斌很了解,很熟悉。

正所謂捕風捉影煞有介事,實則八竿子打不著。

二十多年後,王成斌呵呵笑著,仍有些茫然,道:所以我一直說,我就是個應該在下面乾活的。事情該怎麽乾,我明白,來來回回怎麽回事,我不去管。“九一三”以後批林彪,有個材料說,林彪老婆葉群作檢討,說林彪和她不懂高級政治。當時我很不明白,林彪都黨的副主席了,再不懂高級政治,什麽叫高級政治?所以說嘛,都退下來這麽些年了,我想想,我也沒明白什麽叫高級政治。

進京

1990年3月,王成斌戎馬生涯46年,62周歲了。南京軍區機構早已在風傳,他將調往京畿,去任北京軍區司令員。

1987年王成斌當選第十三屆中央委員會委員時,59歲。按過往政治生活的一般規律,軍隊大軍區或軍兵種的副司令員、副政委入選中央委員,很快會調任或升任大軍區、軍兵種的司令員、政委。當時,南京軍區副政委史玉孝和他同屆入選中央委員。但三年多以來,他和史玉孝副政委仍留在南京軍區,原職原位都沒有挪動。

王成斌心裡明白,這是新時期以來,中央和軍委預作謀劃的高級幹部統籌儲備,如同當年連隊預選預存的幹部苗子一樣,可能會用你,也可能不會用你。

一晃,三年多過去了。

1990年3月9日至12日,他去北京參加了中國共產黨第十三屆中央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時任中央軍委秘書長、中央書記處書記楊白冰在會議期間找他談話,代表軍委通知他,讓他準備赴職北京,任北京軍區司令員。

當時,王成斌沉吟許久,表示:北京軍區戰略地位重要,我的年齡偏大了。如果可以,還是讓有能力、年輕有為的同志在這個崗位,更合適。他這並不是故作姿態,因為不可能不考慮自己已經62歲的年齡。

按照軍官服役條例的相關規定,他若仍在南京軍區副司令員的崗位,再乾一年,應該離職休養了;即便上任北京軍區司令員崗位,再乾三年,也應該離職休養了。在其位,當謀其政。三年,他還能乾出多少大事情,能為這支軍隊帶來多大變化?他不能不有所考慮啊。

楊白冰秘書長明確告知他:雖然命令尚待公布,但這是軍委決定,並非征求個人意見的談話。

1990年4月中旬的最後幾天,軍委任命下達了。王成斌正式交接,赴京就職。

他並沒有直接去西山八大處腳下的北京軍區報到上任,而是按軍委辦公廳的安排,先住進京西賓館,等候時任國家主席、軍委第一副主席楊尚昆親自與他談話。這一等,等了三四天。

好在這幾天他也沒閑著。即將卸任的北京軍區司令員周衣冰中將、政委劉振華上將,即將接任政委的張工少將,即將一起搭班子的戰友,白天晚上,從八大處趕來京西賓館探望,從不同角度分別向他介紹了一些北京地區及北京軍區部隊、機構的各方面情況。

周衣冰司令員腿上負過重傷,走路經常要撐一撐拐棍,因為性格直爽火爆,背地裡人稱“周拐子”“周瘸子”。

聽了周衣冰等人的介紹,王成斌產生了一個明確感受,今後在北京軍區司令員這個位置上工作,許多事情可能將會是他已有的戎馬經驗不足以應對的,需要重新學習,謹慎處置。

楊尚昆副主席和王成斌的任職談話時間不算長,前後差不多30分鐘,重點談了三層意思。

首先,楊副主席強調了北京軍區司令員這個位置的重要,包括它不同於其他戰區最高軍事首長職責的一些特殊性。

然後,楊副主席表明了軍委對他的任命意圖,說這次各大軍區、軍兵種班子調整,鑒於北京軍區的地位和當時的國內外局勢,要安排一個資歷老、打過仗,能穩住部隊、掌控大局的司令員。經過綜合衡量,報軍委主席、中共中央總書記批準同意,確定王成斌為北京軍區司令員,同時任北京軍區黨委書記。

王成斌理解了楊副主席的談話。一向走在大海邊、走在原野上、走在人群裡的王成斌,如同忽然要走進一座陌生的大院,不禁渾身緊繃,肩頭沉重。

1969年,王成斌擔任92師師長。供圖/南君

上任

1990年4月25日,一列四五輛轎車、越野車組成的軍牌車隊,魚貫穿過京西的五棵松路口,向北,再轉西北,行駛在春意濃濃的原野上。車隊悄然越過亞非拉青年療養院門外那條近乎枯涸的小河,駛進三山環抱的北京軍區機構大院,停在85號樓的小禮堂前。

劉華清副主席代表中國共產黨中央軍事委員會,宣布了關於北京軍區領率首長調整的命令。王成斌走馬上任,正式就任北京軍區司令員之職。

北京軍區歷史輝煌,戰績斐然,傳統深厚。從首任司令員聶榮臻起,繼任的司令員楊成武、楊勇、鄭維山、李德生、陳錫聯、秦基偉,清一色都是人民解放軍戰史上戰功赫赫的開國元勳或著名戰將。依序排列數下來,周衣冰中將是第八任司令員,王成斌中將為第九任司令員。

北京戰區地位重要,所轄部隊一向居各大戰區之首,最高時兵力曾達80多萬人馬。經多次調整裁減,至王成斌任職時,全區作戰兵力仍達40多萬人馬。

二十多年後,他拍著大腿感歎:咱在下面一直是乾活,沒乾過大機構,在南京當個副司令員,那也是按總部的意思,按司令政委的意思,乾活。一下子到了北京,司令員兼黨委書記,又是那樣的國內國外形勢,那是相當緊張。軍委首長們這麽信任,中央長官這麽信任,怎麽辦?怎麽抓?我一直想這個事,想抓住政治方向上的大事。

曾有人感歎:北京軍區這個司令員,可能是全軍最難當的司令員,上面直接盯著他的婆婆太多。王司令看著很聰明,兩眼撲閃撲閃的,小事情上也很注意,但有些大事,看著小,實際很大,他似乎不明白,不在意,腦子裡少那根弦。

王成斌在機構大會上關於作風建設問題的講話,或許就屬於這些人所指的“腦子裡少那根弦”的事例。他在會上公開表態說:北京軍區不好乾,守著中央,守著總部,我當北京軍區的司令員,我不會往上去跑。我接受上級指令,完成上級意圖,按照上級要求展開工作,部署工作,正常地接受上級的指示、號令。

沒人可以公然指責他這麽說不對,但擋不住背後有人議論:他這麽說,不該。至少1+1,“二”了吧?在會場當時,有些資深的軍區機構幹部們便暗暗搖了頭。

然而,公道自在人心。1992年北京軍區召開第六次黨員代表大會,差額選舉產生了中國共產黨北京軍區第六屆委員會,王成斌幾乎破紀錄地只差一票就全票當選,繼續擔任黨委書記。

1992年2月鄧小平視察南方、發表一系列重要講話後,3月,軍委和總政分批組織軍兵種、大軍區首長的將軍參訪團,追隨小平南行的足跡,前往深圳、珠海等改革開放的最前沿參觀訪問。

港澳和海外媒體得知將軍參訪團在深圳、珠海活動的消息,蜂擁而來,紛紛提出採訪要求。軍委指示由王成斌作為代表,回答記者們的各類提問。王成斌在會見各方媒體時,綜合談了這次參訪的一些個人感受與體會,最後說:改革開放是中國人民和中國共產黨人的堅定意志,絕不會有任何方向上的偏離與動搖,他要高呼:改革開放萬歲!一時,境內外媒體連篇累牘,大量報導了解放軍將領參訪團堅定支持改革開放的態度。

整頓軍隊生產經營

改革開放給中國的歷史留下了無窮的議題,也給中國軍隊留下了諸多的論題。軍隊的生產經營活動正是那一歷史階段諸多論題之一。

改革開放後,黨的工作中心以經濟建設為重點。國家規劃中的國防經費大幅縮水,人民解放軍日漸陷入了再次需要“自己動手”的境地。

1985年,全軍先後召開農副業生產電話會議和生產經營工作會議,明確對部隊發展生產經營提出了要求。以此為新的起點,1980年代中後期的軍隊生產經營活動出現迅速發展的勢頭。僅以北京軍區1992年的生產經營狀況為例,全區第二產業的工礦業和服務業的服務業純收益已經達到5.5億元人民幣,第一產業的糧食總產亦達1.32億斤。

這還僅僅是體現在軍區財務部門和生產經營辦公室账本上的統計數字。實際上,集團軍和師一級部隊的生產經營收入在訓練保障、訓練改革、裝備小革新、基礎設施建設、日常生活水準提高等各類經費開支中,常常已佔到三分之一甚至小一半的份額。

實事求是地說,對軍隊搞生產經營活動,王成斌的思想認識也有一個逐步發展變化的過程。沒錯,人民解放軍永遠是戰鬥隊、工作隊、生產隊,但首要的職能、根本的職能,還是一個戰鬥隊吧。

張震上將任國防大學校長兼政委時,便很不讚成軍隊搞生產經營。升任軍委副主席後,他分析軍隊生產經營的得失利弊,指出:從歷史的教訓看,軍隊參與經商、經營這些事情,是走向衰敗的重要原因,必須遵紀守法,防止各種腐敗現象的發生!

對軍隊成規模地從事生產經營活動反對態度最鮮明的,老將軍張愛萍應該是其中之一。他在軍委常務會議上說:不錯,軍隊經商的目的是為了以軍養軍。要害不在這個,不是養不養得起軍隊的問題,而是這種方式養出來的,是一支什麽軍隊?

1993年10月,軍委正式下發了《關於整頓、改革軍隊生產經營的決定》,總體精神是要求對部隊生產經營工作實行集中統一管理,軍以下不再從事經營性生產。

北京軍區隨即召開了軍區生產經營工作會議,軍區司令員兼黨委書記王成斌出席會議。他在專題講話中強調,要真正把主要精力放在抓部隊的軍事訓練、抓教育管理,徹底克服“一安全,二抓錢,湊湊合合搞訓練”的意識,真正把思想和行動統一到軍委的決策上來。

如今,“軍隊生產經營”已經成為一個歷史名詞。然而它留下的深深隱患,或者說後遺症狀,在以後相當長一段歲月,仍然一度很深地影響著這支軍隊的建設和環境,直到中共十八大以壯士斷腕的決心,大刀闊斧進行整治,才真正得以有力的鏟除。在中共十八大以後紛紛落馬的數十位軍隊高級將領的經歷中,大都能發現軍隊生產經營給他們打下的心理烙印。

練兵朱日和

這一年多,王成斌很關注朱日和訓練基地的發展。

北京軍區朱日和訓練基地是人民解放軍一系列訓練基地的老大。能夠做老大,首先因為它的體量足夠大,場地足夠大。遼闊的內蒙古高原,靠近中蒙邊境不遠,將近一千平方公里草原、丘陵、荒漠、戈壁,幾乎相當於內陸一個中等縣域的幅員了。水草不豐,人煙稀少,看不見馬群,找不見牛羊,聽不見蒙古長調的牧歌,更沒有斑斕的蒙古包和敖包。

朱日和完全可以拉開兩個重裝機械化師真槍真刀的實兵對抗。站在朱日和訓練基地的高坡上,極目遠眺,王成斌才會真正感受出那種上將軍統領千軍萬馬、連營號角不絕的衝天豪情。

王成斌要求朱日和訓練基地的官兵們:要抓應急機動部隊的作戰訓練、機動訓練,要針對性地搞一些典型的防禦設施來訓練部隊。基本建設要跟訓練配套,要拿出一些典型的東西。

1992年是王成斌就任北京軍區司令後真正準備大展身手的一年。

然而二十多年後,他只能不無遺憾地說:我在北京軍區幹了三年多不到四年的時間,真不好說最大的貢獻在哪裡。沒乾老些活,真想乾的事情並沒乾成。不滿意。沒有滿意的事情。連軍區機構的大門位置,我都沒解決了。

北京軍區的機構大院位於西郊翠微山腳下,與山腰、山巔的八座古寺相鄰,北京人俗稱八大處。整個軍區大院坐北朝南,司令部、政治部的三座辦公大樓成“品”字形矗立山麓,居高臨下。唯一異樣的是大門不居中,而是在樓前廣場橫出一條下坡的路,斜著向東南延伸出六七百米,立起一座氣勢還算雄偉巍峨的門樓。先後好幾位司令員、政委都想將大門位置改成居中,一直都沒有辦成。一直到21世紀初,北京軍區機構大院才堂而皇之有了一個大牌樓型的正大營門。

1993年即將來臨了。這是人民解放軍建設發展的又一轉折關頭。經過數年的積累醞釀和海灣戰爭後一段時間的斟酌論證,1993年的年初,軍委確定了新時期“積極防禦”的軍事戰略思想,在戰略指導方針上實行重大轉變,把軍事鬥爭準備的基點由打贏一般條件下的局部戰爭轉到應對現代技術特別是高技術條件下的局部戰爭上來。

然而1993年的元旦鍾聲敲響之際,王成斌的心情卻相當複雜。

他清楚:軍委將在新的一年做出戰略指導方針的重大轉變,將給人民解放軍的建設與發展帶來新的太空與機遇,老驥伏櫪,當可志在千里。但這一年,他已經65歲了。按照《中國人民解放軍軍官服役條例》,已經到了正大軍區級軍官的最高服役年限。

1992年10月,他在中共十四大上再次當選為中央委員會委員。同屆,北京軍區副司令員李來柱中將也進入了中央委員會,循例,預示著下一步要升任正大軍區的司令員、政委。但十四大以後,中央軍委調整各大戰區的長官班子,李來柱卻原職未動。毋庸諱言,無論是軍區機構、軍區部隊,還是李來柱副司令員本人、王成斌,都會有所意識,這是要就地交接班。

於是,王成斌司令員下一步是進,還是退,便自然成了軍區上下尤其是軍區機構明裡暗裡紛紛議論的話題。前有轍,後有車:北京軍區司令員秦基偉上將保留中央委員,不久任國防部長;南京軍區司令員向守志上將卸任中央委員,不久則離職休養。

進退去留,到了這個位置,這個年齡,王成斌已經寵辱不驚,他只是需要理清思緒,做好準備。

遺憾和領悟

1993年12月,正是年尾交年頭的時節,軍委常務副主席劉華清找王成斌談話,告知:軍委考慮他年滿66周歲,已經超出大軍區正職的最高任職年限一年,決定免去他北京軍區司令員的職務,離開崗位休養。

王成斌對這一天,早已有了很充分的思想準備。在從戰爭中走過來、跟著毛主席打下江山的那些人當中,王成斌幾乎是最後的那幾個、十幾個人了。他真的從沒想到過,能從槍林彈雨中闖過來,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一步一步從士兵行列走上這麽高的位置。作為個人,他還有何不足?

王成斌以中將軍銜離休。

1998年7月,中共中央軍委按照參加革命的年代,給所有戰爭時期過來的老同志分別頒發紅星勳章、獨立勳章、解放勳章,同時發布他們集體離職休養的正式命令。1944年2月參加八路軍的王成斌,獲得一枚金燦燦的獨立勳章和紅底燙金的榮譽證書。

2015年9月3日,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大會和閱兵式在北京天安門廣場隆重舉行。原北京軍區司令員王成斌站在西觀禮台的第一排位置。

裝備方隊過來了,各類發動機和履帶轉動的巨大轟鳴震顫大地,青煙滾滾。觀禮台上的老將軍、老同志們,頓時安靜下來。

1999年五十周年國慶閱兵、2009年六十周年國慶閱兵,王成斌都受邀在天安門上觀禮。那時很多裝備還都是他所熟悉或者有所了解的部隊現行裝備,尚不足以讓他耳目一新,生發出振聾發聵的感受。這一次,幾乎完全不同了。

這些新型裝備,幾乎全都是近些年定型並裝備部隊的。真正見識廬山面目,王成斌還是第一次。短短30多分鐘裡,這麽大數量、以這般無可比擬的氣勢同時展示在他眼前,視覺和心靈所感受的刺激與衝擊就不是輕易能用語言或文字描述的了。

王成斌百感交集,閱兵後的一段時間,他經常會沉浸在冥想與回思裡。

他曾經認為,他人生最精彩的樂章是那些戰爭歲月,人生最厚重的滋味是那些執戈東海的時光;而人生最大的價值體現在南昌陸校校長和南京軍區副司令員任上——那時候的他已經具備高級軍事長官幹部的應有素養,得改革開放之先機,在人民解放軍的一系列軍事變革中盡佔鼇頭,為這支軍隊的發展真正作出了應有的貢獻。

最讓他大不甘心的是,本該讓自己的軍事生涯再次迎接挑戰的時候,他卻不得不面對軍隊裝備相對落後的現實,去殫精竭慮費盡苦心地想辦法。拎著燒火棍去拚命,這是他那時內心最深處的感覺。

那時候,軍委提出“應對”而不是“打贏”高技術條件下的局部戰爭。實事求是地說,這個要求是符合客觀實際的。

如今,再看這支軍隊,看見這些裝備,王成斌完全可以以過來人的情懷自豪地說:他們不僅可以應對,而且一定可以打贏未來可能發生的戰爭、戰事。

這支軍隊已經走出了艱難忍耐的泥淖,走出了裝備相對落後的困地,走出了遍地枯枝落葉的彎曲拐口,正在走上新的大道,開創新的光榮與輝煌。

王成斌忽然有了一番新的大徹大悟:在北京軍區司令員任上,他的最大作為是在一場不亞於這支軍隊歷史上的萬裡長征的新時期戰略轉移中,留下了自己清晰的足跡。

值班編輯:俞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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