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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談狀元: 五大原則,“命運”當先

六月是考試月,高考、中考、小升初揭開大幕,舉國上下的學子絞盡腦汁,揮汗如雨。如今考試告一段落,錄取工作正緊張進行,各省市的“狀元”也得以進入公眾的視野。

科舉制度下的狀元為何物?為什麽說狀元拚的不僅是才華更是運氣?民間對於狀元又懷抱著哪些迷信?且聽徐凌霄為你一一道來。

碩果狀元 將軍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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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是舊科名裡最難能可貴的一樣東西,那比現在的博士名貴的多多。民國以後雖時代不同,且科場久廢,而狀元的舊印象、潛勢力,猶自余音嫋嫋。即今荒落的故都,尚有一碩果僅存之末科狀元劉春霖在。

劉春霖

冀察政委會的委員長宋哲元將軍特地聘請他做司機,教授經賢傳微言大義,聘書是親自捧送到門,每次進講用自己的汽車接送,而且遇有公事,不能聽講之時,還要親向司機請假。尊師重道,典禮優隆,北平人士誰不注意著談論著這位“狀元司機”,有昔時翁同龢、孫家鼐、陸潤庠之風焉。夫狀元本為江南之特產名產,而今複古聲中,似尚有“津津而道”之價值,因作“談談狀元”。

神秘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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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是“殿試”第一甲第一名,天下事總以“第一”為貴,學生考試,何獨不然。像民國四年的大舉考試留學生,翁文灝君得了本科(礦科)的第一,又得了各科的總第一,總平均分數九十五分之多。萬人稱羨,說是歷屆留學廷試未有之盛,不愧真才實學的洋狀元!然而總覺得科舉時代的狀元別有風味,是“何以故”乎?

翁文灝

學生們的第一,是憑著實在的成績,具體的比較,定出來的。而狀元可不一定是那樣的“三七念一”,人只要中了狀元,自然覺得他有一大神通,非常的神秘,而不一定去考究他的學問如何,程度如何。即如武科狀元亦是狀元,亦是經過禦試的“天子門生”,亦是十分榮耀的“大魁天下”,所以看得平常的原因,一半是重文輕武,一半是考究得太具體了。弓拉多少力?刀重多少斤?箭射幾百步?都有實跡可指,沒有神秘可以鼓動一般的神經。

五大原則,“命運”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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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名的五大原則是“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功、五讀書”。又道是“爾無文字休言命,我有兒孫要讀書”,又道是“窗下休言命,場中莫論文”。如是命運、陰功(風水亦可以附入此二項)、學問,可以說是三要素,而“命”與“學”尤為要素中之最要者。把這些綜核而再緊縮起來,“命運論”怕要佔很大的成分。

的確,科場若專憑文字,實無把握,有文字而不得科名的失敗者誰不“彷徨”地“呐喊”著“豈真登第皆名士,未必專房盡美人!”而且“非戰之罪也,命也!”所以不完全同於彩票(或獎券)者,彩票只有“命運”問題,“風水”“陰功”或者有之,卻絕對與“讀書”無乾,而科場則“文墨”之事究竟不能讓“命運”來專權耳。

曹鴻勳、張謇、王壽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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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童生秀才科考歲考,而鄉試會試,直到殿試。全國各省上百萬人過了多少次籮,才有二百或三百名進士,這進士裡有個狀元。“狀元”其機會與航空頭彩真不相上下。殿試名叫對策,其實是以書法為憑,似乎寫得好的,便有望了。而亦不盡然。因為:

第一,自己能寫好字,偏偏這一科的“書法大家”太多,強中更有強中手,寫的好亦是枉然。例如丙子科(清光緒二年)浙江馮修庵先生(名文蔚)寫的美女簪花誰都佩服,他自己亦“不作第二人想”了。誰知山東人曹鴻勳、山西人王賡榮寫的堅切莊嚴,以殿試策工夫(亦名大卷子工夫,在書法中另一格)而論,確乎比馮有力,結果曹的狀元,王的榜眼,馮先生隻搶了個第三名(探花)。他自己說運氣不好,偏與吃饅頭吃麵的大漢同考!假使沒有這兩個“北方之強”,狀元不就是馮先生了麽。

曹鴻勳書法作品

換個來說,若與寫字平常的人考在一塊,則縱非十分出眾,亦能得狀元。甲午科的張謇的字,比馮文蔚先生差的多,卻喜與張聯名的尹銘綬(榜眼)、鄭沅(探花)都不能勝張,於是張四先生便“狀元”了。(還有別的原因,另詳。)即如現在僅存的惟一狀元劉先生,他的書法比歷科狀元實在平常,而在末科各卷則較優,他亦“狀元”了,亦無非“有命存焉”。

第二,以特別機會而忽然得之的,不但不在乎文章,且不在乎書法。例如癸卯科有會試有鄉試,因為那年是西太后的六十九歲,明年甲辰是七十整壽,所以各大臣都注意“吉祥之兆”。“王壽彭”三個大字,譯作通俗一點就是“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呼聲。於是他就做了“金殿傳臚”第一聲了。

而頭兩批放的雲貴兩廣八位主考,其大名李哲“明”,劉彭“年”,張星“吉”、吳“慶”坻、達“壽”、“景”方昶、錢“能”訓、駱“成”驟,合起來是“明年吉慶,壽景能成。”這幾個人當初起名字之時,未必想到趕上“老佛爺”的萬壽。走上這步紅運豈是才學能力所能為哉!“命運”到了,泰山都擋不住,又何論乎“城牆”!

第三,以特別因緣而得之的。例如甲午狀元張謇,他本是乙酉科順天榜的南元(乙酉是潘祖蔭的正主考,翁同龢的副主考),翁、潘兩人得意門生,又是江南名土,所以到了甲午殿試的時候(潘老先生已經去世),翁老先生非中他的狀元不可。

張謇

但欽派的讀卷大臣以大學士張之萬居首,其次為協揆旗人麟書,其次為李鴻藻,而翁之名次在第四五。而三人又皆翁之前輩。張之萬他說,我是第二,我看中的卷子亦是第二,狀元我不爭,榜眼我不讓。李鴻藻極力讚賞沈衛那一本,亦想定為狀元。(沈後放陝西學政,於右任的老師。)如是情況之下,張謇不但無望於狀元,連榜眼、探花都沒有分了。

而翁老先生則拚命相爭,非把狀元給張四不可。張之萬憤憤不平,幾致失和,相持不下。幸虧李鴻藻出而發言,情願把自己所擬的狀元放棄(即沈衛),並勸張老前輩不必堅持。張之萬孤掌難鳴,才勉強許可,而難產的南通狀元安然降生矣。

原來張謇會試中式,是李鴻藻的正總裁,翁之門生亦李之門生,在殿試之前,已與李門多多接近,翁亦預為聯絡宣傳,造成聯合對待張之萬之局。(沈衛則系庚寅科會試中式,孫毓汶的門生,與翁、李均無淵源。甲午補殿試,後來亦入翰林。)

翁同龢

至於張謇之卷何以齊巧分到老翁之手,據王伯恭的《蜷廬隨筆》說:是收卷官黃思永的關照。黃是南京人,庚辰狀元翰林院修撰,甲午殿試派充收卷官,他亦是翁之門生,認得張謇的筆跡,便把卷子送到翁處,聽說亦是老翁預先囑托他留意的。

由此看來,張四卷子若不先入黃手,就不到翁手,到了翁手,若沒有李鴻藻幫忙,亦是一場虛話。那千鈞一發之際,若非種種機緣湊合,哪怕你南通一傑,江南名士,亦只好望元興歎而已。所以後來通州的鄉親們慶祝本地出了“文曲星”,把水月閣魁星樓改作“果然亭”,以為“文章有價”、“名下無虛”並且題了一對聯:

畫檻欲凌雲,風月無邊歸小閣;

錦標今奪得,文章有價屬崇川。

真乃不勝榮幸之至。哪知張四先生在民國六年重修此亭,又把“果然亭”改做“適然亭”,把對聯改作:

世間科第與風漢;

檻外雲山是故人。

又題了一段跋語說:“余以清甲午成進士,州牧邦人擷唐聖肇詩語為果然亭,世間萬事得其適然耳。丁巳余修此亭,不敢承前意也。適然之事,以適然視之。適得涪翁書,遂以易榜。”這一席話,有人以為曠達,有人以為謙虛,其實皆非也。張季直自己的事自己知道,他的狀元,是“適逢其會”,總而言之,有“命運”存焉!

“狀元命”成為流行的專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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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名有“命”,狀元更有“命”中之“命”。說到這裡有個笑話:近年來,平津一帶不是常有結隊的飛機光降嗎?人人恐怖著炸彈臨頭,就有人加以冷嘲說:居民二百萬人之多,即使偶然下彈,亦輪不著你,除非你有那“狀元命”,而航空公路獎券之頭二三彩,有比作“狀元榜眼探花”者,亦不為無見,以代數學之chance演之,固是一理也。

文曲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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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命運”之神特別的十分的努力幫助狀元之成功,真像“天授非人力也”一般,於是狀元又成功了神話家的對象了。因為他的命大,所以能得狀元,戲劇和小說裡都說狀元是“文曲星”轉世,所以從下地到大魁常常經過許多磨折,戰勝非常的災難,《佛門點元》、《瓊林宴》等戲都是寫狀元的魔鬼重重。正像唐三藏“九九數完度劫盡”,才修成丈六金身,“大難不死,才有後福”,人們都有此迷信。

《新白娘子傳奇》劇照

並且命大的人,還能夠庇護他人之命。神怪體的筆記小說裡常有狀元能禦雷擊,能退喪門神的異事。浙江名士嚴桐的《墨花吟館》懷徐頌閣(郙)詩雲:“金甌唾手何須問,憶否滄浪蹈海時。”就是說他二人曾於清同治二年乘輪船回南,快要到上海了,夜間忽輪機被火燒紅,一炸則全船齏粉,幸被洋人用水龍救息,得以脫險,同船的人都說靠徐狀元的洪福,後來還要做宰相哩!按徐系江蘇嘉定人,壬戌狀元,到光緒二十五年己亥,他果然做了協辦大學士,也算被他們預言說中了。無怪乎《金山寺》一劇,白娘子懷孕在身,狀元許士林尚未出娘胎,已有魁星保護,佛門的法寶竟無如之何也。可發一笑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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