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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老闆自述:春節訂單為零,線上賣茶葉反而賣了70萬

中國大陸有六萬餘家民宿,這背後是數以萬計的民宿老闆和從業者。這個春節,他們都面臨著重大的抉擇。

我們找到了北京、杭州和麗江的5位民宿老闆,傾聽他們在這個春節裡失眠、焦慮後,積極止損、自救的經歷。

受疫情影響,很多行業被迫按下了暫停鍵,民宿業就是其中一個。1月20日晚,鍾南山院士確認新冠病毒“人傳人”,民宿“退訂潮”的序幕就此拉開。隨後各大旅遊、民宿平台,多次升級遊客免費退款保障,免費退改地區從武漢升級到湖北、再到全國乃至境外。

除夕這天,絕大部分民宿的訂單取消量達到了頂點。不少民宿2月份的訂單被全部取消,3-4月份訂單也有大幅減少。

撰文/柴影TV 編輯/夏天

原以為春節能掙30萬 現在爸媽想抵押房子

我叫Abby,在北京有4套四合院民宿,每套月租金約4-7萬元,加上裝修總投資不到400萬,70%的資金都是我自己籌集的。而現在我開始尋求融資。

2017年8月份,我和弟弟在三裡屯嘗試開了我們的第一家民宿。因為100多條評價全是5星,我們獲得了愛彼迎2018年度房東大獎,還被邀請去房東學院做分享。有了這樣的成績,我似乎看到了光明的前景,決定辭去工作專職做民宿。

我放棄了門檻低、競爭激烈的公寓民宿,決定做北京特有的四合院。四合院只在北京的東、西二環有,資源少、投資高,這也意味著便於管理和提高服務質量。

2019年1月,我們租下第一套院子,4月開始對外營業,預想著一年半到兩年就能回本。在疫情到來之前,我們的現金流很好,陸續擴張了4套院子。

生意好的時候,無論做什麽決定都會認為自己是對的。我原本計劃2020年擴張到10個院子,想到過可能面臨的各種困難,比如政策、激烈的市場競爭。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一場疫病造成了現在民宿主“大逃亡”的局面。

如果沒有疫情,整個春節期間我的民宿會盈利30多萬左右。所有房間提前一個月就已經被預定,我甚至一度覺得自己定價定低了。1月20號開始有客人詢問是否能退單,“退訂潮”爆發是在23號,“民宿”崩潰是在24號,這天愛彼迎單方面宣布全額退款。這項政策宣布前,平台沒有和我打過招呼。我盡量與客人商量解決辦法,卻有人罵我發國難財。

公司加上我一共四個人,包吃住,現在工資付一半,每個月還要支出房租成本20萬。

愛彼迎平台通知訂單日歷關到2月29號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還可以扛一下,但是現在通知要關到4月30日,意味這三個多月我沒有任何收入。我連續三天睡不著,爸媽擔心我,他們還偷偷去銀行問了如何用房子抵押貸款。

城市民宿沒有特種經營許可證和營業執照,也沒有民宿協會。這是與莫乾山、大理民宿群落最大的區別,沒有人幫助我們與旅遊局、線上平台去溝通,爭取一些普惠性的政策。

我曾寄希望於平台能夠提供優惠的貸款政策。2003年SARS疫情期間,有旅遊平台與銀行合作,以經營數據作為背書,幫助30多家旅行社獲得了低息貸款。但今年還沒有這類消息傳出。

我只能靠自己。我初步計劃出售一定的股份,拿回一些現金繼續支撐下去。由於我的民宿知名度和競爭力還不錯,找到買家並不是很難,而且對於投資者來說,這個時候入股肯定更劃算。同時,我停止了擴張的步伐,先把現有的四個院子做好,然後再去轉型。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全靠自己砸錢進去,雖然收益高,但是風險也大。疫情之後,民宿業將面臨重新洗牌的局面,能活下來,就意味著更多機會。所以,對民宿的前景,我依然持樂觀態度。

有人來訂房 我卻沒法接待

我是小司,原本是出境遊領隊和導遊。去年8月起,我先後在杭州開了三家民宿,之後又在張家口崇禮滑雪場附近開了六家民宿。其中一套是自己在杭州購買的loft公寓,剩下八套是租賃的。

2019年的8月到12月,經營狀況良好,入住率都在50%以上,經營收入可以覆蓋成本。

張家口崇禮滑雪場的房源主要承接每年滑雪季的客源,也就是每年11月到次年3月。按照目前的情況,今年不會有收入了。杭州的房源每套租金在6500元左右,三套房源光租金損失每月就在2萬以上,崇禮滑雪場租金相對便宜,但是六套民宿租金加起來,每月也要損失2萬以上。除了租金以外,人工物業水電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我認為這次疫情對民宿業的打擊非常大,甚至可以用“全軍覆沒”來形容。一開始我們按照平台之前的退訂規則,與客人協商退一半費用,但是有的人不理解,還是給我打差評。甚至有客人因為班機問題沒有去成滑雪場,也說是因為疫情讓我們全額退款。後來各個平台的退款要求不斷升級,民宿必須全額退款並承擔所有的損失。我個人覺得這非常不公平,但也別無選擇。

疫情發生之後,我所居住的小區規定每戶每兩天可以有1人外出,每次外出時長1小時。前幾天接到了新的訂單,但是因疫情防控相關規定,我沒有辦法接待。

如果房東願意給些優惠政策,我們能支撐到3月份。因為3月到10月是杭州的旅遊旺季,我可以通過之後的收益來平衡這段時間的損失。如果房主不肯減免租金的話,我會考慮支付違約金把房源退掉。

我的現狀和餐飲行業差不多,只能撐三個月。最近有同學過來安慰我,我媽也問我房租的情況,但是我沒有對他們說太多,不想讓他們擔心。

失眠三天后我決定好好陪家人

我是大地,2017年開始嘗試做民宿。民宿很大程度上依靠線上運營,而我之前做過電商,有豐富的經驗,這幾年我的收入和口碑都很好。

2018年底,杭州大運河邊的一處公寓建案交付後,我開始嘗試民宿的託管合作經營。背靠大運河的地段優勢,不僅有旅遊客群,還有學生和商務人士。我逐漸積累了35套託管民宿,根據不同的戶型,投資成本在2-5萬之間,裝修也相對高端。

此外,經過去年年中開始的調整後,我目前還保有15套我自己獨資租房做的民宿。實現集中化管理,提升對客人需求的響應速度,達到提升服務水準的目的。我們追求經營的穩定性,即使在淡季入住率也可以達到90%,因為在裝修上花了心思,客單價比同區域民宿高出10-15%,平均每月每套房子的營業額有7000-8000元。

受疫情的影響,從春節至整個2月的訂單都被取消,僅剩的幾個客人也是因為他們從年前開始就一直住在這裡,所以沒有取消訂單。為了及時止損,我已經不惜違約捨棄了自己獨資租賃的三套民宿。

民宿有兩個管家,我現在只能給他們基本工資,沒有績效。我開始考慮把我自己獨資租的民宿全部捨棄,這樣還可以支撐四五個月。但是現在做到了這個規模,換了誰也不會輕易放棄。

我真的有些迷茫,失眠了三天,本來旺季想衝單,現在突然沒有了方向。實在沒有辦法補救,只好調整自己的心態。現在每天待在家裡陪伴家人,和女兒扮演童話故事裡的角色,晚上看完更新的電視劇再睡覺,找回了不少忙碌工作的日子裡丟失的樂趣。

現在出現了很多悲觀的論調,但我相信民宿的未來趨勢是好的,所以經歷這次洗牌之後,強者愈強。像我這樣具有民宿管理經驗的人,還是有機會在這個行業裡生存下去,只不過是以什麽身份生存下去的問題。

幸好提前兩年轉型暫時沒有慘兮兮

我是阿塞,是杭州七個半民宿和兩個攝影場地的老闆。最近,很多朋友都來關心我,還有人給我發來一篇文章《疫情之下,第一個徹底歸零的行業》。雖然現在沒有訂單,但是水電費不用交,沒有養員工,房租在年初也已經交過了,我自己幾乎沒什麽開銷,所以暫時沒有什麽慘兮兮的感受。

大年三十之前,訂單全部退完了。我想自救,便開始和房東商量減免租金。答應的房東有七八成,他們承諾下次再交租的時候可以少交,但我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撐到下次交租的時候。這樣的減免承諾沒什麽意義。

我在杭州做了外貿很多年,後來外貿蕭條,2016年做起了民宿。我的民宿每套都是重新裝修的,花了不少心思,由於民宿的風格還算有特色,前三年的效益還不錯。

2018年,民宿業的競爭越來越激烈。2019年,我邁出了轉型的腳步,開始經營攝影場地,投入了很大的成本去打造,目前訂單也算穩定,效益能夠與民宿平分秋色。

我最初做民宿的時候靠的是情懷,雖然聽起來冠冕堂皇。如果這次把民宿全部扔掉,我會覺得可惜,所以現在我想的辦法就是長租,畢竟居住是剛需。之前因為杭州的社區和物業管理嚴格,沒辦法辦理入住,現在好一些了,有不少人來谘詢,也有人來看房。雖然長租會虧損租金,但至少有收入、有希望了。

現在大家可能會覺得民宿房源會突然少掉很多,但殊不知這兩年規模化、流水線化的生產套路已經很成熟,一旦情況好轉,城市民宿複製起來會非常快。

我很關心接下來經濟環境和消費能力的變化,畢竟我的攝影場地也要靠企業復工了才有生意。

民宿停擺茶葉救市

我是小玉,現在總共有6個院子式的民宿,分布在麗江、西雙版納和昆明。過年前,我的院子全部被訂滿,最便宜的房間500多元一晚,最貴的2160元一晚。結果年三十前後,訂單歸零。幾十萬的收入突然沒了,還是有點扎心。

我的民宿最短的合約租期也是20年,所以放在這麽長時間裡,這次疫情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危機。但是那些城市裡的民宿主肯定非常困難,即使大家全部開工了,房貸和車貸壓力迫使人們馬上投入工作,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玩。所以我覺得疫情對民宿行業的影響,最少到6月份才有緩解。

但危機下也有機會。我開拓了自己的另一個產業布局,團隊全員出動,銷售茶葉。每天的營業額達到5萬左右,一個月下來150萬,足以支撐我這個20人的團隊。

我在大學期間就一直擺地攤,那個時候學會了變通。之後在西安開服裝店,每個月收入都能在當地買一套房子,可以想象當時過得多舒服。但後來電商的興起使實體店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於是我來到麗江開始做民宿。

民宿是酒店裡的細分行業,我去很多百年酒店企業學習,得出結論:我用“千年老妖”這個詞來形容這個行業,因為需要很認真地長時間地迭代一個個服務細節,才能打造出一個優秀的民宿。我認為既然需要慢下來長時間地經營升級,那麽合約要簽得夠長,最少20年。

我沒有急於大量擴張民宿,而是在西雙版納買了茶園,開始做茶廠。因為我想讓現金流更多一些,用快消品來養“千年老妖”的民宿。

2月1日,我的團隊開始嘗試賣茶葉。三四天下來,店裡的庫存快賣光了。這段時間大家沒法外出,在手機上花的時間更多了;我的員工平時過得很小資,不太願意賣茶,現在因為無聊開始發力了。

現在有很多民宿主生存困難,而他們的客戶又很優質,所以我為他們單獨設計了帶民宿包裝的茶葉,還給他們建立專屬的客服群,幫助他們做客戶的二次轉換。

我的茶葉利潤很薄,每一單只能掙到5毛到1塊錢,但這次疫情把銷量撬到了一定的高度,設計、倉儲和物流能力全部打磨了出來。我的長線布局也受到投資人的肯定,民宿未來的發展充滿希望。

這是五位民宿老闆的自述,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每個人都措手不及,焦慮、失眠、迷茫過後,他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積極應對。大部分人對未來依然篤定,希望借這次重新洗牌的機會,或重新審視自己,或開拓新的版圖,走好每一步路,等待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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