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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母文化:母親也是有欲望,和惡魔性的普通人

8月23日

August 2018

厭女症,是指歪曲、貶低女性的形象,表現為對女性化、女性傾向及與女性相關事物的厭惡,並“把婦女,尤其是婦女的性,當作死亡與痛苦,而不是當作生命和快樂的象徵。”

從前,《深港書評》推送過一篇關於厭女症的文章,討論女性作為個體,作為文化應該如何去尋找自我實現的存在價值。

鏈接:你是一個厭女症患者嗎?

今天,張怡微則從厭女寫到了厭母文化,挖掘了文化中母親問題背後的不安。

《妻妾成群》

妻妾成群

蘇童 著

上海文藝出版社

描寫女性婚姻悲劇的《妻妾成群》因被改編為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而被視為蘇童最有影響的作品。

小說描述頌蓮由一個女學生變成大戶陳家四姨太,漸漸融入陳家大院的爭風吃醋中,目睹陳家女人的一個一個的悲慘命運,最終連自己也變成了瘋子。

其中既有封建倫理的規訓,又有現代啟蒙的抗爭;既有個體尊嚴的覺醒,又有生命欲望的翻湧。它展示了傳統文化背景下的中國女姓無助而又無望的命運,亦呈現出女性生命曇花般綻放與凋零的過程。

整個小說充滿了某種陰鬱、頹敗、淒迷甚至詭秘的氣息,仿佛江南綿綿不絕的梅雨,剪不斷,理還亂,充分體現了蘇童對女性心理的精確把握,以及營構敘事氛圍的高超能力。

從厭女到厭母

前幾日重讀蘇童,發現有兩組評論資料很有意思。

陳思和教授曾談到,“頌蓮(《妻妾成群》)的形象被特別刻畫出了知識女性的多思與敏感,她的命運遭際實際是由現代文化的價值取向與沒落垂死的傳統文化世界的衝突所致……”(《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然而蘇童是怎麽說的呢?

蘇童說,“我沒寫過知識女性,因為我生活的地方很少有這樣的人。”我們或許可以理解為,蘇童沒有把頌蓮當作知識女性來寫,但陳思和教授卻在這個人物身上看到了知識女性的特質。

作家蘇童

熟悉蘇童的人會知道,他肯定看到了兩位評論家看到的世界,他也懂得解構這種殘酷的“看見”,還具有對“化險為夷”這件事並不滿足的寫作欲望。但他似乎並不願意在小說之外過多地討論這些議題,這是作家的自覺。

如今細讀《紅粉》《婦女生活》或《妻妾成群》,似乎有了更為複雜的感受。因為當消費主義侵入當代性別秩序,引發的惡果便是我們似乎趕上了性資源變現的好時代。男性被迫“賺錢養家”,女人不得不“貌美如花”,這令不願為之奴役的年輕人深感厭倦。

《紅粉》

蘇童 著

上海文藝出版社

網紅藝人Ayawawa在助長性別焦慮與傾軋時,本質上並非對女性不友好,而是對男性不友好。因為在她看來,除了前百分之五的優秀男性的婚姻生活值得被討論,其餘百分之九十五的普通男性都是不存在的,她們不僅不討論他們的欲望與心靈,而且是索性選擇看不到。

這直接導致了“厭女”不僅發生在被無視的百分之九十五的普通男性中,女人也會染上類似的情緒,深化自我厭惡。而關於為什麽女人的敵人是女人、為什麽母女關係複雜糾結,蘇童筆下的女性顯然是非常好的樣本。

《婦女生活》的軟刀指向“女人永遠沒有好日子,這跟男人沒有關係。”家族中三代女性互相鄙夷、互相嫉妒,春心誓共花爭發。從性別內部的敵對,到最終將男人看作共同的敵人。

文末男作家筆鋒忽轉,借小說中男性角色之口說出了真相,“如果這樣就會發生格鬥。你怎麽打得過我呢?”

《婦女生活》中的三代女性都反抗著自己的單親母親,但她們又不自覺地效仿著母親的偏執。小說中的男性都沒有自己的太太對女性的厭惡來得深邃。

這種厭惡與我們傳統文化中歌頌無私母親的習俗大相徑庭。如此的反差在令人感到不適的同時,又令人覺得真實。好像千百年以來女人都在壓抑自身的“獸性”,回避著母女之間也可能發生的極端嫉妒和殘忍攻擊。

這樣的事在文學活動中倒也並不罕見。譬如王安憶就說張愛玲覺得她媽媽比她漂亮,所以她一輩子都在嫉妒。菲利普·羅斯寫的《美國牧歌》,生活看似完美的猶太企業家塞莫爾·利沃夫,也因為家庭內部妻子與女兒的矛盾,卷入外部世界的糾紛。

《美國牧歌》

[美] 菲利普·羅斯 著

羅小雲 譯

譯林出版社

2011-1

如果母親太美了,女兒從小就陷入到頹廢與悲觀中,這樣的事應該怎麽處理?如果女兒長大了,卻發現母親總在模仿自己的穿著和自己喜歡的男人說話,這樣的災難又該怎麽靈巧地度過?蘇童將“厭女”具體化為“厭母”,是當代文學性別面向的財富。

去年,孫隆基所著《弑母的文化》簡體字版出版,挖掘了美國文化中母親問題背後的不安。如果我們將母親還原為女人,還原為一個具有欲望的也具有惡魔性的普通人,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殺母的文化》

孫隆基 著

三輝圖書·中信出版集團

我覺得很有意思,很像我們年輕人讀小說,用捉襟見肘的人生經驗來理解小說,又用小說的經驗將人生的困局逼近沉思。

編輯 | 鄧曉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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