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冒詩陽
《哪吒》火了，從口碑到票房雙豐收。
口碑端，7月13日大規模點映至今，《哪吒之魔童降世》豆瓣評分攀升至8.7，微博、微信端話題漸熱，“自來水”不斷。票房上，根據藝恩數據統計，該片首周末票房超過7億元，上座率29%，已成為暑期檔票房最有冠軍相的影片之一。
《哪吒之魔童降世》豆瓣評分
影視行業下行的今年，幾部國產動畫電影大作成為票房亮點。在智囊看來，動畫電影具備對抗行業逆周期的一切特點——可控性強，且弱化意識形態屬性。飽受寒冬之苦的影視大公司而言，投資動畫，似乎是對抗嚴寒的一項選擇。
動畫公司也需要影視業者。由於起家自代工，國內動畫公司往往長於製作，多數有能力的動畫公司仍在向上遊原創IP的艱難探路，但在影視宣發等配套能力上，仍不具備資源。
即便如此，幾部風光大作背後，往往是一家公司經年累月的虧損探路，大量投資人和創業者不甘於動畫產品較長的回報周期，棄船離去。
一部《哪吒》，能否成為傳統影視公司入局動畫打下強心針，背後的“封神宇宙”，多大程度上能從概念變為現實，成為考驗國產動畫原創能力的試金石。
動畫成為影視逆周期避險工具
《哪吒》7月26日正式上映，首周末票房7億元，有預測認為，該片最終票房將超過20億元，超越上一位紀錄保持者《大聖歸來》，成為國產動畫歷史新冠軍。
影視寒冬之際，行業終於等來一部值得稱道的作品，由此帶動上遊製片行業恢復信心，同時幫助下遊院線、影院在財務上“回血”。
《西遊記之大聖歸來》劇照 圖片來源：豆瓣
一位企業戰略谘詢公司的負責人告訴壹娛觀察（ID：yiyuguancha），該團隊在過去幾年中曾走訪三家影視上市公司，其基本結論是，從避險的角度看，影視公司應盡量遠離意識形態作品和“藝人IP”，儘管兩者短期內圈錢高效，但投機性重，抗風險能力差。
該負責人建議，面對影視行業下行調整周期的到來，影視大公司應著重開發基於公開市場的作品，打造具備增值能力的自有IP。
雖知易行難，但動畫恰是符合上述目標的項目之一。動畫作品意識形態色彩相對淡薄，動畫IP、虛擬人物在現實中不會犯錯，更容易為公司所掌控。
如今，汙點藝人給影視公司帶來的損害已被證明是致命且無解的。資本及監管逆境下，將綁定藝人IP作為核心資產的影視公司先後陷入財務困境，而動畫項目卻風景獨好。
今年春節檔，追光動畫的《白蛇：緣起》收獲4.49億元票房，華強方特《熊出沒·原始時代》拿下7.1億元票房，眼下光線主控的複映片《千與千尋》票房已達到4.9億元。
《千與千尋》劇照圖片來源：豆瓣
對於影視大公司而言，動畫項目客觀上成為平衡投機、對抗行業周期性的“避險工具”。影視股價普遍下跌之際，有《千與千尋》和《哪吒》等動畫項目助力的光線傳媒，股價從今年6月初的6.51元上漲至7月26日收盤時的8.23元。
遺憾的是，大量資本對動畫行業的投資動機中，投機色彩仍然嚴重，他們即興而來，失望退場。這不僅不符合動畫行業的規律，還一定程度上打亂了動畫行業原本的發展脈絡，浮躁與焦慮彌漫。
動畫投資回報周期漫長
中國資本的動畫投資，從2015年開始進入高潮。彼時，十月文化的《大聖歸來》拿下9.56億元票房，成為絕對的票房黑馬，從那一年開始至隨後幾年中，資本對於國產動畫的關注度漸熱。
根據艾媒谘詢的統計，2015包括動畫在內的動漫產業投資事件共95起，比上一年近乎翻翻，投資金額35.3億元，比上一年淨增近16億元。隨後兩年中，動漫投資在2017年到達高潮，投資金額69.4億元，投資事件114起。
數據來源：艾媒谘詢
政策逐漸給包括動畫在內的整個動漫產業打開綠燈。2017年2月《文化部“十三五”時期文化發展改革規劃》提出要推動中國國際動漫遊戲博覽會等重點展會市場化，支持原創動漫創作生產和宣傳。2018年5月政府發布《關於延續動漫產業增值稅政策的通知》，對動漫相關企業增值稅實際稅負超過3%的部分，施行“即征即退”政策。
資本和政策助力下，動畫從業者的創業環境逐漸改善，很多創業者從民居搬入辦公大樓、創意產業園。此前，民居是動畫創業的標配，《大聖歸來》導演田曉鵬的團隊，就起步於北京西四環的一間三室民宅。
資本入局，對動畫作品數量的帶動立竿見影。從2015年開始廣電總局公布的動畫項目備案數量逐年增加。
但對於大銀幕而言，國產動畫卻始終未迎來突破。據拓普數據統計，從2016年到2018年，三年中國產動畫電影總票房分別為13.2億元、13.3億元和15.7億元。迄今為止，《大聖歸來》已在國產動畫電影票房榜首位置上佔據4年，其余除低幼動畫“熊出沒”系列外，僅有2016年的《大魚海棠》獲得5.65億元票房。
《大魚海棠》海報圖片來源：豆瓣
這背後，“熱錢”湧入帶來的負效應也十分明顯。一方面，大量資本對動畫產品的投入和產出周期預估不足，耐心是奢侈品。另一方面，公司和項目增多，導致行業人才稀釋，這也使整個行業變得浮躁。2017年國產動畫《汽車人總動員》被法院判決為抄襲好萊塢的《賽車總動員》，正是對現實的反應之一。
人才方面，經過多年代工，尤其是對日本動畫的代工，國內動畫行業製作水準已然成型，壹娛觀察（ID：yiyuguancha）了解到，目前日本漫畫大量中期製作，乃至第一原畫、第二原畫都可由國內公司代工。但即便如此，大量動畫、動漫公司仍然飽受人才流失之苦，除了同行挖角外，遊戲製作公司高薪搶食人才，是動漫公司的主要競爭者。
實際上，動畫創作十分繁瑣。
中期製作中，壹娛觀察了解到，一般情況下動畫每秒24幀需要繪製8張，特殊情況下，尤其在大銀幕動畫的製作中，為保證成片質量最高需要繪製24張，這意味著時長一小時的動畫創作，需要動畫師8.6萬張以上的創作。
後期製作更是費時費力，《大聖歸來》製作中，製作團隊設計了90個以上的場景，這導致每幀畫面在後期甚至需要12小時的渲染時間。
按照官方說法，《大聖歸來》共耗時8年，其中僅製作周期就長達4年。繁瑣的創作周期後，即便是上映的作品，收成也難以保障。三年之中，票房過億的大銀幕動畫數量寥寥。2018年僅有五部票房過億的動畫作品，其中成人向的動畫僅有《風語咒》一部。
《風語咒》海報圖片來源：豆瓣
此外，無論是番劇還是動畫電影，回報周期漫長，公司幾乎不能等待一個項目回本後再開始下一個。而動畫創業者，往往不能依賴自有資金實現運轉，這對於投資人的決心和耐心都是極大的考驗，“熱錢”難以立足。
資本的熱情沒能持續太久，2018年開始，動漫產業投資數量及金額銳減。根據IT桔子的統計，2019年前6個月中，僅有15家動漫公司獲得融資。
一方面，資本隨行就市，影視行業整體的不景氣，同樣拖累投資者對於動漫產業的信心。另一方面，動畫項目製作周期長，對投資者而言，較長的財務回報周期變得不能忍受。
動畫缺錢，更缺配套資源
動畫公司需要錢，但更需要有耐心的錢。
壹娛觀察（ID：yiyuguancha）了解到，行業內目前能保障每年穩定有一部大銀幕作品的動畫公司僅有追光動畫一家。
然而，該公司的發展軌跡並不順暢，2013年成立後，直到2016年才推出首作《小門神》，最終票房7900萬元，相比之下該片投資過億。2017年推出《阿唐奇遇》總票房僅3000萬，2018年推出《貓與桃花源》票房僅2200萬，兩部影片同樣投資過億。直至2019年，作品《白蛇：緣起》終於獲得市場認可，公司和團隊共同經歷5年磨礪後，追光動畫方才找尋到合適的方向。
《白蛇：緣起》劇照圖片來源：豆瓣
更為關鍵的是，除財務投資，動畫公司更需要投資方的戰略配合。
由於起家自代工，大部分動畫公司長於製作，但在電影宣發等下遊業務上缺少資源積累。事實上，“宣發不給力”，一直是大多屬於國產動畫電影的通病。
此前，《大聖歸來》就是因為可投入的宣發資源較少，首映排片僅7.3%，不得不依靠從點映到首映的口碑發酵，逐漸獲得排片量增加。此外，“含著金鑰匙”出身的追光動畫，包括《白蛇：緣起》在內的多個項目也都是依靠“自來水”回暖。
對於有傳統影視行業背書的“戰略投資者”而言，這一問題則能夠得到緩解。《哪吒》之所以能在三天首映中獲得過7億的票房，光線的宣發背書功不可沒，其首映當天即獲得32%的拍片佔比。
《哪吒之魔童降世》劇照圖片來源：豆瓣
能“背動”動畫創業的資本不多。好消息是，經過數輪淘汰之後，熱錢退場，公司洗牌，但同時戰略投資者仍然留下，資源也開始向頭部動畫公司集中。
根據IT桔子統計，2019年上半年動漫產業僅有15起投資，但壹娛觀察記者梳理發現，投資總金額約為11.26億元，平均單個項目獲得融資7500萬元。相比之下，在動漫產業投資最火熱的2017年，總計114起投資事件中，平均單個項目的獲得融資僅有約6000萬元。
此外，投資方逐漸回歸行業資本，資本質量提高。壹娛觀察（ID：yiyuguancha）發現，15起投資中，騰訊3起，嗶哩嗶哩2起，另外還有阿里、華僑城、閱文集團等活躍的投資者，資方背景均為動漫產業上下遊關聯方，這意味著行業投資更為專業理性，能給予創業者更多配套資源的幫助。
從2015年動漫投資進入高潮至今已過去4年時間，按照平均的產出周期計算，行業期待國產動畫電影的產出逐步進入高潮。對於動畫行業而言，《哪吒》的雙豐收，或許只是一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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