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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衛專家:關於疫情1月5日就提交了報告 不該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文 |新京報記者 杜雯雯 實習生 金錢熠

編輯|陳曉舒 校對 | 李項玲

本文約3361字,閱讀全文約需6分

上海收治第一例新冠肺炎患者的1月20日,盧洪洲教授就拖著行李箱住進了醫院。一個多月以來,他一共回家兩次,都是趁著到市區開會的機會,回家拿換洗衣服。

盧洪洲是全國新冠肺炎醫療救治專家組成員,也是複旦大學附屬上海市公共衛生臨床中心(以下簡稱:上海公共衛生中心)黨委書記。該中心是上海市收治新冠肺炎成人患者的定點醫院,截至2月25日12時,上海累計確診患者336人,268例治愈出院,死亡3人。

盧洪洲介紹,上海是老齡化社會,感染者裡面發病的老年人很多,大多是居家被感染的。上海公共衛生中心還參與了早期武漢疫情防控,並緊急上報了相關報告。對於疫情轉捩點是否來臨,他表示,“從臨床的角度,我們不講轉捩點,以疫情宣告結束為準。”

院感最關鍵在於管理

剝洋蔥:目前上海公共衛生中心的患者臨床表現與早期收治病人是否存在不同?有沒有一些特殊病例?

盧洪洲:臨床表現沒什麽不同,沒有發現病毒變異的證據。目前有一例危重症患者,上了呼吸機和插管,2月20日晚上開始使用血清治療。血清是由治愈出院的患者捐獻。目前治療效果還沒那麽快,按道理會有效果。

剝洋蔥:成都出現過一個患者,出院10天之後複查核酸又呈陽性,像上海有這樣的患者嗎?痊愈出院的標準是什麽?

盧洪洲:上海目前沒有這種患者。出院標準也是按照國家診療方案裡的標準,比如間隔24小時兩次核酸檢測顯示陰性,無發熱,肺部影像顯示病灶較之前明顯吸收,沒有其他症狀,需要綜合考慮。

已經康復的患者是不可能複發的,因為產生抗體了,不可能再感染了。只要病毒沒有變,就不存在再次感染的可能性。

成都的那位患者我相信他也是按照標準兩次核酸轉陰才出院的。但每個人代謝病毒的時間有長有短,取樣有時候能取到陽性標準,有時候取不到,有可能正好他沒被取到陽性標本。

還有一種可能是,患者康復以後,體內產生病毒抗體。這個病毒死掉了,隨著細胞代謝排出來,剛好這時候做核酸檢測查到了陽性,但它其實不是一個活病毒,是代謝的一個產物。

剝洋蔥:有一些信息裡面提到醫院有出院率的壓力?怎麽看這個問題?

盧洪洲:談出院率完全沒有任何價值。早收治,病人就早痊愈。我們現在就剩一些重症病人。疫情早期病人沒有出院,出院率就低,疫情中晚期了,病人陸續出院,出院率就高。

剝洋蔥:在上海,有沒有慢性病患者在疫情當中受影響?

盧洪洲:上海是老齡化社會,感染者裡面發病的老年人很多,大多是居家被感染的。有的是孩子在武漢工作,老人到武漢探親,有的是老人從武漢到上海來探親。老年人腦梗、心梗、糖尿病、高血壓、冠心病都有,所以治療起來比較難,重症的老年人會上呼吸機、ECMO,在這方面有很多挑戰。

ECMO對青少年、年齡越小的孩子,髒器功能越完善,它的成功率越高;對老年人,併發症越多,它的成功率越低。以前SARS的時候沒有ECMO,現在上ECMO的這些患者如果在當年可能早就沒命了。

剝洋蔥:中國-世衛組織聯合考察專家組稱,全國共有476家醫療機構3387例醫務人員感染新冠肺炎病例。上海公共衛生中心院感情況如何?你們是如何防控的?

盧洪洲:目前沒有一個醫務人員被感染。

我們有非常嚴格的院感措施,首先從硬體上,我們是負壓病房,最大限度減少病毒在隔離病房裡的存在。醫護人員的個人防護,戴有正壓的呼吸頭罩、護目鏡、口罩,全副武裝。

院感最關鍵還是在於管理。我們嚴格執行個人防護的規定,在每一個病房專門設置院感的雙組長負責製,護士長跟院感科的工作人員來管理,我們是靠前指揮、過程管理、細節監督。

尤其是在病房裡面的操作,比如為患者插管、氣切、吸痰等,必須嚴格執行防控標準。光是脫隔離服這個環節,我們就專門有人監督,每一步的手消要達到20秒。

另外,每天早晨上班和下班離開的時候,對所有的工作人員,使用我們自己研發的噴霧,吸入消化道的干擾素作為預防。假如有少量的病毒吸進去,干擾素能抑製病毒,我們把它作為一個暴露前的預防。

我們還有P3生物安全實驗室,可以做核酸擴增。每三天都有一個環境采樣,對汙染區的病房包括地面、床頭、把手,半汙染區還有清潔區進行采樣。所有醫護人員也是每三天就有一次咽拭子采樣。

即便是在清潔區,每個人吃飯、開會、討論的時候也必須要做好個人防護,不允許集中在一起吃飯,也不允許不戴口罩。醫護人員三班調班息,單人單間房間且固定,最大程度減少在休息區有可能存在的交叉感染。

外院來援助的醫護,有的是從綜合醫院來的,對院感防護沒有概念,我們先做培訓,穿脫嚴格督查。

“從臨床角度,我們不講轉捩點,以疫情宣告結束為準”

剝洋蔥:這幾天全國陸續有多地的監獄出現聚集性感染,還有沒有哪些我們可能忽視掉的地方會出現這種情況?

盧洪洲:一些工地,尤其是建築工地,是容易被忽視的。工人們本身可能培訓不到位,個人防護用品也不到位,尤其有些不捨得用這些防護用品的。

剝洋蔥:對於北京、上海這樣的超大型城市,接下來的防控形式應該做到什麽程度?

盧洪洲:現在這個階段偶爾會有一些地方有疫情冒出來,我們寧可嚴格一點,做得“過”一點。否則時不時哪個地方來個暴發,不停地要拉警報,不停地反覆,時間會拖得太長,影響整個國民經濟。

剝洋蔥:大家都在討論轉捩點,怎麽定義轉捩點,以及你覺得轉捩點什麽時候會出現?

盧洪洲:從臨床的角度,我們不講轉捩點,以疫情宣告結束為準。

世界衛生組織有一個標準:某一個國家或地區連續兩個最長潛伏期沒有新發病例,就完全解禁。比如我們上海地區,如果連續兩個最長潛伏期都沒有新發病例,就可以放開了,那個時候隔離、口罩就沒必要了。

剝洋蔥:有專家談道,我們要做好長期和新型冠狀病毒共處的準備,它可能會變成一個類似流感那樣的病毒,你是否認可?

盧洪洲:我不認為會這樣。流感的宿主範圍是非常廣的,包括人、禽及一些野生動物在內。像甲型流感,即使我們把人的傳染控制住了,但其他動物還可以把這個病毒傳給人,所以甲流將與人類長期生存,而且以後還將伴隨人類。

但新冠病毒畢竟不像流感那樣全球廣泛地存在。目前我們知道的新型冠狀病毒的宿主就是人類,可能還有比如穿山甲之類的少數動物,雖然現在溯源還沒有搞清楚,但已經明確家禽、家畜不會感染。

我們這次大範圍地把病毒圍追堵截,切斷傳染源以後,它就會沒有了。當然,如果源頭沒找到,以後可能還會跑出來。但目前情況下,它不可能像流感一樣長期伴隨著我們人類、大範圍每年傳播,這是我個人的觀點。

傳染病直報系統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剝洋蔥:上海公共衛生中心參與了早期武漢的疫情防控,過程能講一下嗎?

盧洪洲:我們上海公共衛生中心在1月5日提交正式的報告,從我們公共衛生的角度,我們的科學家、我們的管理者,做出了我們該做的事情。

我們樣本來源是合法合理,我們做了工作,可以說發現以後,我們也按照相關的規定,因為事關重大,我們及時、緊急上報。我們做好我們該做的事情。

過程我只能用“驚心動魄”來形容。但是我們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做出了正確的決定,該做的都做了。報告是敲了我們部門正式的章,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報告,這就說明了我們的重視程度,包括後面的幾個報告。但是非常遺憾,不該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想歷史總歸會有一個客觀公正的說法。

剝洋蔥:通過這次疫情,關於新發傳染病的監測和上報,有什麽建議?

盧洪洲:傳染病的直報系統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國家一定會加大在公共衛生領域,包括法制、管理等方面的完善。SARS以後,這是一次更大的代價,不應該再出現了。

我個人的建議是,要講科學、要透明。習主席講得非常好,老百姓人民的生命健康是最重要的。傳染病是群體性事件,不能總是以避免社會恐慌為理由,不及時透明傳達。老百姓不知道,就不會采取措施,會增加傳播。只有信息公開透明,讓老百姓知道,才能夠避免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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