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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變心快,李現成爆款,甜寵劇讓真愛飛速遠離

《親愛的,熱愛的》劇照

隨著《親愛的,熱愛的》男主李現,成為女觀眾們養在線上的七月“集體男友”,甜寵劇,在行業寒流中輕盈逆飛。

在我看來,甜寵劇就是女人們的時尚用品——自從“時尚”一詞由她們貢獻給世界開始,它的字眼本身,就說明女性終於得以“任性”。

如今,手握大把金錢選票的女消費者,更是愛情如鞋履,季季有新款,而《親愛的,熱愛的》就是一張塗滿蜂蜜的蹦床,少女心們,一顆顆,在上面小鹿亂撞,加倍活潑。

然而,甜寵劇聊的真是愛情?

其一,它不亞於一場“直女”們的報復。物化從來是相互的,當男人們用膚白貌美溫良恭儉讓等標簽物化女性後,女人們一旦獲得虛擬的機會,也有樣學樣,開始對男人們訂製審美。

因此甜寵劇定江山的段落,就是男主角出場的幾秒。譬如《親》劇第一集,在經歷目光如炬,不亞於增強CT的掃描後,男主人公韓商言贏得女主角的心與贏得女觀眾點擊量的方式,空前一致:顏。

顏不是正義,而是何止正義,顏是銀河系——就如《西廂記》裡張生對崔鶯鶯,所謂情迷,不過是直男看皮相,五官即愛情。而《親愛的,熱愛的》的勝利,就是因為七月的月份牌男友李現滿足了大家對櫥窗C位的預期,何況還大有新意。

所謂新意,就是見異思遷,吃過山珍,總要換海味。即便食客饕餮不厭,廚子也會出於審慎,自覺換菜單。因此男星的外形才總是風水輪流、燕瘦環肥:昨天還是集體飛韓國的甜美,今天李現的臉,就已有了刺穿柔光的棱角,久別重逢了上屆男神一度卸載了的廣額方頤、顴骨、頜關節。

李現的臉,已成當季爆款。只見新人笑,誰聞舊人哭。《親愛的,熱愛的》裡的直女審美已經回潮——時尚,仿佛貪吃蛇自吞其尾的“循環”,任性和盲目二詞,從來可以互換使用。

從寬袍大袖到蜂腰傘裙,到再度廓形剪裁,再回到蜂腰傘裙,女人們的線上訂製,也短短幾年間從壁咚霸總到去威脅化小鮮肉,再到李現式的剛健面龐。看似輪回,其背後的潛台詞卻是:女人們的賞心樂事,變了——有如男人一貫欣賞她們所不具備的前凸後翹般,我也想要欣賞專屬於你們性別的特徵美。

李現

審美轉變底下,其實是心態轉變,之所以不再像之前的那般要求去性別化,其實是女人們對硬朗輪廓和凸出肌肉,逐漸脫敏。三個月前,還覺得必須揚起下巴當聖母,擁抱人畜無害的正太弟弟最安全,夏花盛開,就已經是扮強實累、生活實苦。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即便容顏美輪美奐,韓國偶像劇男明星也一向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李敏浩、都教授,哪一個不是煙花易冷?既享得流行文化的熱,就要禁得虛無一場的冷。不過這種喜新厭舊下面,倒是女性觀眾的一點點會自嘲,一點點能放鬆,和一點點變強大。

李敏浩

都教授

其二,皮囊之下,對甜寵男主的內在審美,也在迭代——從索要物質,到索要真心。

承包了魚塘就承包了一切的好日子已經過去,當下新款男主的撒糖,絕不能用錢蒙混過關。女主要的不僅是心細如發,還有情深似海,比如感情經歷必須空白,花式戀愛必須唯我獨尊,一言蔽之,男主是抄襲了人類外觀的戀愛AI,當然,AI還是淺薄,還要求胸膛裡,跳著一顆忐忑不安的真心。

沒有猶豫、沒有糾結、沒有誘惑,當然就不可能存在背叛,真愛一鍵啟動後,要的就是把“自私”二字在內心最幽微處連根拔去。當然,身為道德模範的男主,人生難免平順,煩惱實在有限,故而主要難題就是如何千姿百態向對方示愛,好在他上進心強,絕不饜足——對甜寵劇男主的內部裝修,大概是頂配的精神無菌室,連天使見了他都要滿處找地洞鑽。

李現

在這個身為女人、手上必須同時拋接五六個橙子的社會,在這個滿地脫發的年代,主流男性審美已經全面迭代。女觀眾們一旦掌握了以眼球投票的機會,就要求甜寵劇男主以身作則,對直男癌堅決喊打,卻沒看到在自己手上,把男主變成了男版傻白甜。

好比從小被人打,長大後終於有了十八般武藝,堅決連本帶利地打回去,這當然可以視為一種性別的勝利,但總歸是小媳婦熬成婆的簡單勝利,原因就回到了本文所指——甜寵劇,聊的真是愛情?

照我看,如果文化產品是人精神世界的藥房,那甜寵劇大概就放在止疼片,這一格。

至於愛情,則未必是止疼片,很多故事裡,愛情甚至是心病本身。即便在浪漫愛情喜劇裡,男女之間依然需要試探和磨合,有挫折、有阻礙、有乾戈、有誤解,只不過在吵鬧和分合之後,主人公最終獲得美滿結局,更像他們聯手打怪後,終於拉開彩球,撒下絲帶和糖果。而甜寵劇,更像是關卡不變,無限續命的“連連看”,一馬平川上,滑動著那輛摩擦力為零的撒糖永動機。

《親愛的,熱愛的》劇照

至於愛情,所有的甜美都在字眼裡,它的真正意義,更加複合。歡笑眼淚是愛,爭吵分裂是愛,迷惑猶豫是愛,曲徑通幽是愛,孤獨退縮是愛——愛這個字眼是很短的興奮,很長的複雜,很少的快樂,很多的取捨。愛是惹麻煩,和被很多的麻煩惹。

唯有長河落日圓,現實中的男女關係只有缺和更缺。愛神隻負責一個到處亂射箭的開始,而人們從相愛的一瞬,就手握試卷,或者從這一瞬,就已經好像兩個孩子,打碎了這個叫愛的花瓶,好比一起闖了禍,之後所做的一切是用兩人四手想辦法去彌合它,從而在這一過程中,有機會分泌出一點真正叫作“愛”的東西。當然,更常見的結果,是發現只不過合力製造了一個錯誤。

所以,真正的愛情,不過是得以有一股陰差陽錯的動力,推得男人女人在關係裡體驗一番、成長一回。但成長是一種變相自虐,所以才有甜寵劇應運而生,大聲念白道,不用長,肥瘦不揀,我愛你——反正甜寵劇比的不是愛情,而是吹牛的想象力。

所謂的商品,就是可以逢迎討好,物物交換,而甜寵劇販售的真心,就是標價的白日夢,苦中作樂的大腦馬殺雞。

至於AI戀愛機械人如果真正問世,恐怕還不到陷入倫理討論,就會被甜寵觀眾們搶到一機難求。在“愛情”問題看似被解決的時刻,恰恰說明我們離“愛情”更遠,並且對它更加缺乏信心。

《親愛的,熱愛的》劇照

當然,止疼片是藥房必備,只是它的本質不是藥。那些鎮痛之後卻讓你不知道病在哪裡的東西,比如嗎啡,還是要處方使用為好——而所有要止的痛,又無非是缺愛。

伍迪·艾倫大概說過,真愛的發生和你是否完美無關,甚至和其他一切因素無關,只和運氣有關。而人們之所以不肯承認這一點,只不過是運氣這回事自己完全無法控制而已。

愛是天上奇珍異寶,於是人間遍地謳歌。現實裡,真愛的比例與甜寵劇的點擊率成反比,真愛的比例,與KTV裡的情歌數量成反比——畢竟滿大街都是實體,誰還需要上線刷劇?說穿了,甜寵劇是賣家圖,現實是買家圖,而甜寵劇裡愛得越齁糖度越高,越說明愛的欲求不滿,愛得恐懼,愛得失望。

因為無力承受悲劇而去看的喜劇,才是最大的悲劇。而作為劇集的一種,甜寵只是網紅,只是功能型快消品:雲養貓可以不親自鏟屎,雲男友可以不親自磨合,雲“愛情”可以不親自體驗——甜寵劇是一場場戀愛代談服務,好比奶茶代喝,脂肪雖然不必長在你的身上,但是甜度也從來不真的點醒你的味蕾。

《親愛的,熱愛的》劇照

之所以對這個甜蜜的誤會做點厘清,並非為了提倡直面慘淡人生,都去學關雲長刮骨療毒面不改色,只是不要拿甜寵來臨帖,把字寫歪。

愛是不貪婪,愛裡也沒什麽便宜好佔。因此我們可以止疼、也可以適度疼痛,是因為疼痛是給真正的關係買單的代價——人沒必要因為學霸的霸字不會寫就去當學渣,更無需因為遇人不淑,就吸風飲露、以夢果腹。既然左手握著糖衣嗎啡,右手難道不應該更多點勇氣?

至於甜寵爆紅,集體口服止疼片,這或也是我們這個依舊缺愛時代的一種時尚?

至於時尚是任性,沒問題,只是任性是任性,愛情是愛情。

但我還是看好女性。她們最善於造夢,正是因為她們最愛好現實,並對愛最有求,正如她們最怕痛,但又最善於忍耐——她們才是那群會用右手的人。

她們的右手,終究會一次次拋起愛情這枚硬幣,去面對也許千瘡百孔、也許花好月圓的運氣。

本文原載於《北青藝評》C3

本文系獨家原創內容,作者:俞露 編輯:羅皓菱。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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