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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90後 孫一鈿:小動物,凶猛

▲孫一鈿展覽“一鈿”海報

【編者按】90後,自出生以來一直處於被標簽的輿論風口。事實上,已全部成年的“90後一代”青年藝術家正悄然成為中國當代藝術發展的新力量。為此,雅昌藝術網面向出生於1985年至1995年的藝術家,發起【藝術“90後”】系列,試圖用專訪的形式,走近他們的藝術世界。

在描述今天這位90後藝術家之前,我們先來看一段她說的話。

“從小,我們就是在各種影像的轟炸的生活裡長大的。彩色電視機,巨大的廣告牌,五顏六色的衣櫥和五光十色的街道。對象本身的意義,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什麽新鮮和值得懷念的了。就像,我看一些前輩畫家們,一些戴紅領巾的少年,黑白電視機上播的新聞,還有一些扛著鋤頭的農民工,這代表了他們,於我而言是毫無感動可言的,因為——沒有感同身受過。而且,我們對這些特定的意象不感興趣。因為,我們擅長曲解,擅長聯想,什麽都可以,什麽也都不可以。

這是個急功近利的時代。所以我要以暴製暴。你要顏色,就給你顏色;你要粗淺,就給你粗淺;你要欲望,就給你欲望;你要窺探,就給你窺探。 沒有什麽可以遮掩 ,任何形象都可以是一座紀念碑。”

▲藝術家孫一鈿

想要“以暴製暴”、“加以顏色”的藝術家,是出生於1991年的孫一鈿。外貌雖包裹著江浙女孩的溫和與纖細,她的畫卻準確、簡單又直接地給以觀者視覺衝擊。在BANK畫廊舉辦的新展上,具象如企鵝、口紅、人物的臉孔;抽象如一片過渡色、幾何,以及具象物件的分割,都是她近幾年的創作實踐。

“我在尋找那些具象和抽象的可能性。”如她的畫,孫一鈿的表達也清楚而直接。

從央美附中、央美本科,到今年研究生畢業。一路保送,孫一鈿的藝術履歷可謂“根正苗紅”。她笑稱,自己是一直是“被選擇的那一個”。不過,命運可以推著她不斷向前,繪畫卻需要自己主動選擇。

“畫畫要不斷推進,畫畫要真誠,扒光自己的那種。”她說。

孫一鈿,人如其畫:小動物,凶猛。

▲孫一鈿 SUN YITIAN

有藍色翅膀的粉色恐龍

Pink Dinosaur with Blue Wings, 2017

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230 x 230 cm

雅昌藝術網:聊聊這次的參展作品吧。

孫一鈿:我作品主要有兩條線,一個是“自然”,一個是“人造物”。這次展出的是“人造物”系列。它最早始於我2015年本科畢業,距離今年研究生畢業已經三年多了。

大三、大四時,我去了次義烏,那是朗西埃和齊澤克(編者注:兩位為當代哲學家)來中國時都選擇去的地方。到了那裡才發現五光十色、目不暇接——那裡容不得你思考——買塑料花,一整條道都是種類各異的塑料花;每個店面各種彩色珠子、亮片、小時候髮夾上的貼片、貼手機上的水鑽、聖誕樹上掛的,婚慶公司裡擺的,我已經想像不到這裡還能不賣什麽。他們廉價地不名一文,所有的店鋪都被他們所有的商品擠得喘不過氣兒,他們被不停地複製、複製、複製,接著買賣、買賣、買賣,井噴式的生產,不顧一切地盈利。不過,那裡的商品卻有魔力一般地吸引我——劣質的邊角,粗糙的接頭,刺眼的顏色。他們無比的親切,具有強烈的歸屬感,我似乎就是從這裡生長出來的。

於是,我回到家開始嘗試“人造物”系列。第一件畫的是充氣娃娃,不是那種日本特別貴的,而是那種“挺low”的。當然,它不只是“娃娃”,也帶有一些性意味。那張作品很小——20x20(cm)。後來,我開始把身邊的女性朋友們,都畫成充氣娃娃,從這開始,它不再是個“物件”,而是開始有了“身份”。

雅昌藝術網:乍一看這些“人造物”,形象卡通,色彩明麗。這種視覺語言和您的經歷有沒有關係?

孫一鈿:我記得小時候學英語,會學迪士尼英語,當時很流行的。每天會看很多卡通片,那種動態、鮮豔的顏色,可能就已經留在你的腦海裡。我記得有部動畫叫《鬼精靈》,它是個鬼魂,沒人願意和他一起。他的形象是一個白色的、很簡潔的東西,那時印象很深。

▲孫一鈿 SUN YITIAN

火焰深處 Deep in the Fire, 2016

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雅昌藝術網:您是一路從央美附中、央美本科,到現在研究生的畢業的,根正苗紅,所以藝術啟蒙在什麽時候?

孫一鈿:小時候是沒有“藝術”這個概念的,就是畫畫。有一天,班裡的同學跟我說,她每周六都會去老師那兒畫畫,我回家就和我媽說:“我也好想畫畫。”就這樣去了。其實,我小時候挺倔的,不太講話,我媽擔心我的性格太孤僻,會要求老師讓我上台表演節目,但那簡直是“噩夢”(笑)。可能畫畫成為我的出口。

我小學三年級時轉學去了美術學校。那兒很小,每年級只有一個班,一個班有24個學生。除了文化課,每周都有速寫課、色彩課、素描課,也會有書法和書法作業。現在想來,那時已經進入了一個偏向專業的教學模式了。

雅昌藝術網:很多人考央美一考就是幾年。所以從附中、本科、研究生的央美歷程,給你帶來怎樣的體驗?

孫一鈿:我本科和研究生都是保送上的美院。常開玩笑這麽說,自己是中國學院教育培養出來的優秀畢業生。不過,我也會想,這些是我選擇的嗎?其實,我可能是被選擇的那個,被選擇之後,可能是惰性使然,就導致一條路走下來。其實,我在高中時很想出國,那時覺得自己應該去美國接受本科教育。不過,在學托福時,覺得很受挫、很難,於是想著,要不等本科畢業後再去;不過,後來又保送了,於是到了現在。

雅昌藝術網:一個一直被推著走的人,有什麽是自己主動追求的?

孫一鈿:畫畫。無論環境如何,畫畫是一直要不斷深入的。

雅昌藝術網:具體有哪些推進?

孫一鈿:比如,大三大四時,我其實很矛盾。從附中開始,我已經畫了很久的基礎作業,就是那種“蘇聯”傳下來的那個體系的東西。到了本科,我又要畫那個,其實就很排斥。後來,我開始對那些極簡感興趣。不過,我不講究他精神性的那一面,純粹從視覺那部分來看。我記得,第一次看到艾格尼絲·馬丁的作品時非常感動,因為,學院的教育是讓你做加法——在畫面上長期作業,你會在一張畫上不斷往上疊,但是他的作品是往下減,讓人感覺很輕盈,但是“分量感”卻很重。後來,在泰特看到他的回顧展時,覺得自己對他的作品理解太少了。所以臨近本科畢業時,我做了很多“抽象”的作品——我不稱為那是“作業”,我是抱著做作品的心態完成的。選擇抽象,還是跟自己的感悟和視覺審美相關。我覺得,審美這件事,就好比女孩小時候就知道自己穿哪件衣服更好看一樣,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你見了美的東西,自然會興奮;但只有切合自己的,才有共鳴。比如,我看到文藝複興的作品,會覺得好厲害;第一次去盧浮宮,會感歎,我畫了那麽久的畫,大師們已經做到這樣了,那自己做什麽呢?但,我看到它們,更多是驚歎,而不是共鳴。而看到馬丁作品時,我感受到那股力量。

▲SUN YITIAN 孫一鈿

A Tender Panther 不咬人的豹子

2017

Acrylic on canvas布面丙烯 150 x 150 cm

▲孫一鈿 SUN YITIAN

豹紋 Leopard Print, 2017

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150 x 150 cm

雅昌藝術網:從抽象到人造物,算是比較明確的一個新的嘗試。

孫一鈿:是的,但“人造物”到了今天,也還在往前走。“人造物”最早始於“物”,但漸漸地,我的到底是畫什麽“東西”——比如杯子、娃娃、人,這些“東西”已經不太重要了,因為,我研究的是繪畫本身。我在找一個具象和抽象的邊界。

每個人看待“邊界”是很主觀的,我找到正是這種主觀判斷的“可能性”。比如,今年的作品《刺》原本是個充氣娃娃,但畫面上將它一分為二,中間那一道,不僅是個“太空的距離”,也是一個“時間的距離”。接著,我截取並放大中間暗色,衍生出作品《混沌》。這種將元素抽離、並放大的方式只是找邊界的方式之一,就好像在PS裡取一個色一樣。我在《不咬人的豹子》和《豹紋》上也嘗試過。

雅昌藝術網:這是一種思維,反而畫什麽不那麽重要了。

孫一鈿:是的。

雅昌藝術網:怎麽建立這種思維的?

孫一鈿:我以前在一個公益組織教精神障礙的患者畫畫。有次,我教一個孩子畫水果,就是靜物。大家都先勾勒出蘋果的形狀,但有個女孩畫了個半圓——就是在方形紙上,左邊和右邊各畫一個半圓。我問她為什麽,她說,我現在正在兩個蘋果的當中。當時,我覺得,這個視角我們從來沒有思考過。所以,我在UCCA做了個工作坊,讓自己變成一個螞蟻,用不用視角觀察我們的世界。

我本科畢業後,一直在工作室裡畫畫。畫完以後,覺得自己畫面好窄,每天對著一個畫框,對著那麽點顏料,難道世上沒有其他探索的東西嗎?後來,我的導師和我說,其實,對著畫面,和對著整個宇宙是一樣的;很多事,見微知著。這句話對我影響很大。於是,我開始想把一個“點”研究透了,便開始研究具象和抽象的關係。

▲孫一鈿 SUN YITIAN

右手 Right Hand, 2017

木板丙烯 Acrylic on board

53 x 45 cm

雅昌藝術網:您似乎喜歡在畫裡嘗試飽和度高的顏色。

孫一鈿:學院所有教育都追求高級灰,所有的教學樓都是高級灰。但,當我看到鮮豔顏色的時候,會讓我很興奮。還有,這些明豔的顏色,特別符合這個時代,一是人對影像的麻木;二是我為什麽我從局部切入畫面?因為大家現在切入世界的方式都是很局部的,很片面的,大家只是選取自己感興趣的那個部分。

雅昌藝術網:那麽,在實踐的過程中,有沒有超出你預計或掌握之外的部分?

孫一鈿:肯定有,如果一切那麽順利,就沒什麽痛苦了。不過那是實驗的一部分。不過,我的作品大多在它還是空白的時候就構思好了,我知道最後一步大致是怎麽樣的,所以偏差值很小。我想要達到哪點,就得必須做到那個點,即便失敗,是我已經預料的失敗,這張畫是我不要求它成功的,是我嘗試的一個過程。

雅昌藝術網:這是您在上海的第一個展覽,怎麽和BANK畫廊建立合作的?

孫一鈿:我一個朋友來我工作室玩,拍了一張特別醜的照片放在朋友圈上,背景是我的一張畫,正好被畫廊看到了,馬修當時在北京,就來我這兒看。

雅昌藝術網:除了和畫廊合作,您還有哪些工作或項目?

孫一鈿:央美現在有個附屬實驗學校,從小學到高中,我教高中生畫畫。我喜歡嘗試各種角色,就像玩模擬人生一樣。

雅昌藝術網:體驗也會轉換為創作的一部分。

孫一鈿:是的。白天,人穿上衣服,可以是這套,可以是那套。但核心部分是什麽呢?你真正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我覺得,那個東西才是真的你,也是做藝術需要探討的一個事情。

雅昌藝術網:做藝術要真誠。

孫一鈿:對。保持扒光自己的狀態。

雅昌藝術網:看到您之前作品裡面有各種植物,你想表現的是一種怎樣的生命力?

孫一鈿:我有一次去雲南,發現那裡的植物和我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樣。那邊植物特別有攻擊性,特別暴力,這種暴力和自然扭曲的部分,就特別吸引我。我覺得那可能是一種有些恐怖、但特別真實的生命力吧。

雅昌藝術網:最後聊聊繪畫本身吧。現在似乎堅持畫畫的人越來越少了。您怎麽看?

孫一鈿:畫畫當然有魅力。只是現在主流的就是學術的,弄得對畫畫挺排斥,為爭取話語權,他們就希望有更多繪畫裝置。但是,無論是什麽形態,如果你畫畫——無論是架上,還是裝置,它討論的是繪畫問題,那OK。但如果是其他的,那就不會繪畫。說到底,畫畫主要是兩個問題,畫什麽,和怎麽畫。拋去這兩個問題,剩下的,我描述不出來,它也是我一直在研究的方向。這很難有結論,一個藝術家要是搞明白了,就該進入美術史了吧。

雅昌藝術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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