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現代舞劇《大飯店》:劇場裡才會有的人間模樣

舞蹈劇場《大飯店》(黎星編舞,黎星、李超導演,11月23日和24日上演於國家大劇院戲劇場)演完,劇作家兼翻譯家李健鳴老師感慨道:“改革開放四十年,現代舞是最美好的花朵。”我喜歡這個說法,想補充的是:《大飯店》跳出了劇場裡才有的人間模樣,也跳出了只有現代舞蹈才會噴湧出來的生命酣暢。

飯店是一個可以讓人的處境、身份和關係產生漂移的地方,一個既公共又隱秘,熟悉與陌生交雜的物理和心理地帶。作品聚焦飯店這個別樣空間,可以折射出人性更複雜的肌理。而將飯店搬到劇場,其漂移的特點將會被劇場特有的功能強化。

舞台設計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酒店大堂,有供客人歇腳的沙發,有餐桌餐椅。背景是分別帶著酒店大門和幾個客房小門的兩面牆體,可供舞蹈的空間並不寬敞。然而這些舞台設定卻在劇場裡促生了多個維度的心理空間和各種關係的呈現。

上半場是酒店大堂這一公共空間,下半場僅將右側牆上的一道門翻轉成一面鏡子,將桌子變成一張床,舞台空間就轉換成酒店房間內部。舞台上的幾扇門也起著非常關鍵的作用。它不僅僅是公共空間和私密空間的連接,它們不斷被推開關上,關上推開,而且並不固定為某一個人物的住所,這個處理也非常精彩。

作品設定了7個人物:教授,教授夫人,情人,孕婦,酒鬼,經理和女傭。但這些人在各個門裡進進出出,其身份在不斷發生漂移,這恰恰顯示了人在身份之外的複雜性和多重心理。

桌子/床這個轉換也一樣讓人驚喜。桌子或床下面可以流淌出舞者的身體,成為某種意識流的舞蹈顯現。

《大飯店》將自己定位於舞蹈劇場而非傳統舞劇,顯示了編導要用身體,用現代舞蹈來講述人性人情和生命故事的當代立場和美學判斷。因為只有現代舞蹈的身體才能衝破以往各種編舞符碼的禁錮,進入到沸騰自由的生命本身。全劇完全拋棄了所謂的現實主義模擬,用舞蹈來結構和推進作品進行。這是作品讓人興奮不已的最主要原因。

作品設定了7個人物身份,也分別安排了看似符合人物身份的舞蹈。 比如情人的狂放欲望,教授的拘泥冷漠,教授夫人的孤獨哀傷,酒鬼的跌跌撞撞,孕婦的猶疑不安,女傭的謹慎好奇,還有經理的循規蹈矩。這七種氣質的舞蹈段落只是這個作品的七個底色而已。事實上,舞台上所呈現的各種人物和心理關係,遠遠衝破了這7種簡單的底色,而讓人性所共通的欲望和心理在這七個人身上不斷複現,交織出更加斑斕的色彩。每個人仿佛都是另外一個自己。這其實是作品最富有張力的地方。這些呈現不同關係和心理的群舞,都編得可圈可點。比如編導在孕婦出場時對手提箱在幾個人手中輾轉的處理,既暴露了人的窺探心理,也暗示著人的某種心理負重;比如情人出場時的一大段獨舞,各種具有性暗示的動作非常強烈地讓她成為人的欲望投射,而她與幾個依序前行的男子的逐個相遇,也非常巧妙地揭示了情人與這些男性之間的微妙關係和彼此貪欲;孕婦與酒鬼的雙人舞也是亮點不斷,孕婦對其既拒絕又逢迎,既猶豫又果敢的舞蹈等等都編得非常觸動人心。這樣的編舞以及對人物的處理讓每一個人物都不再單一,而是飽滿立體。

也正因為如此,作品的最後一段才能成為點睛之筆。當這些人物走到台前與觀眾對視的時候,酒店的布景被撤去,舞台被灌入了水。這些人在水裡開始盡情地舞蹈,直到他們——除去身上的外衣,只剩下穿著內衣褲的軀體,直到這些象徵著身份的衣服被高高掛起。這些人體似乎拋棄了一切阻礙,只是酣暢地舞蹈。如果說飯店裡所發生的一切愛恨情仇都是人生常態的話,那這個結尾作為全劇的高潮,無疑是編導想傳達的對生命本身的一曲高昂讚歌。這是力,是美,是愛,是生命意志,是對人沸騰活著的一種期許。

《大飯店》富有誠意而令人興奮。它讓人看到黎星這個舞者作為編導的出手不凡,看到這個年輕團隊的視野和實力。它也讓人看到現代舞蹈並非隻屬於小圈子不接地氣,而是可以直抵人心。所有的舞者都是那麽精彩,尤其是謝欣,懷著孕的身體依然絲毫不減其敏捷和銳利,他們都在舞台上盛開,在舞台上燦爛,也讓生命的美好和激情在劇場裡聚集。

劇照攝影:王徐峰、王一鳴

本文刊發於12月6日北京日報熱風版

新媒體制作人員 陳戎

北京日報副刊

本公眾號發布或推送的所有內容,

除注明來源外,版權均屬北京日報社所有。

北京日報副刊部出品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