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開始前，我們先來看一組圖片。
你注意到下圖中緊挨著二層閣樓的那間小房子了嗎？
那是專為女人建造的「月經小屋」。
圖源：https://interactive.aljazeera.com
在尼泊爾農村，不管是少女還是成年婦女，只要月經來潮，就必須要住進「月經小屋」，直到那次月經結束。
這種做法叫做 chaupadi ，意為「經期不可觸碰」，即女人們經期必須跟其他人隔離開來。這是尼泊爾一項古老的傳統。
「月經小屋」通常十分逼仄，下面這間就僅長 1.5 米，寬 1 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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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樣狹小的空間，卻時常要容納 3、4 個月經同時來潮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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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經小屋」裡常常有恐怖之事發生，比如——死亡。
兩年前，這對夫婦的女兒 sarmila bhul 在小屋裡死亡，因為沒有屍檢，至今沒有人知道她的具體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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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圖為少女 sarmila bhul 死亡前所住的那間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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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死亡不是特例。當地報紙會定期出現女性在月經小屋內凍死、被蛇咬傷，被強姦的新聞。
因為「月經小屋」殘害了大量女性的生命，早在 2006 年，尼泊爾政府就下令取締 chaupadi ，明令禁止隔離經期女性。
儘管如此，農村地區仍有不少家庭堅持保留這一傳統。
因為在當地人普遍信仰的宗教邏輯中，月經是一種難以解釋的超自然現象，未知帶來恐懼，為了緩解這種恐懼，汙名便隨之而來。
就這樣，月經被打上了「不潔」的烙印。至今刺眼。
月經汙名不僅僅存在於尼泊爾。
最近斬獲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的電影《Period. End of Sentence》（月事革命）就講述了一場有關月經的革命。
月經禁忌
「你知道什麼是月經嗎？」
面對這個問題，鏡頭前的女孩或羞澀、或扭捏，甚至表情嚴肅、諱莫如深。
圖源：《月事革命》截圖
男孩倒是大大方方，只不過他們給出的答案讓人驚掉下巴：「這是一種病，女孩才會得。」
圖源：《月事革命》截圖
不難看出，月經這一自然的生理過程在這裡成了一種禁忌。
禁忌往往有兩層意思，一層神秘，一層骯髒。
月經的神秘之處在於她們的沉默——妻子不能同丈夫說，女兒不能同兄弟和父親說；骯髒之處在於，他們認為月經血是「壞血 bad blood」——經期女性不能坐沙發，不能坐別人的床，不能做飯，不能進寺廟……
圖源：《月事革命》截圖
社會的權利結構更是加劇了這種不平等。父權社會下，女性也開始將這種不平等合理化，成為了一種集體無意識。這一點從片中女性的扭捏和沉默中可窺見一斑。
在這種文化氛圍中，月經的正當性尚得不到承認，更遑論安全、衛生的經期衛生用品。
根據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和世界衛生組織 2015 年的報告，全球至少有 5 億女孩和婦女缺乏經期衛生用品。
在印度，3.55 億來月經的女性中，衛生巾使用率只有 12％ 。
88% 的女性經期不用衛生巾，取而代之的是舊布、報紙、麻袋、乾草，塑料、甚至沙、牛糞，或者乾脆什麼都不墊。
資料顯示，不衛生的經期用品會使陰道感染的概率陡增 70％ 。而這跟月經汙名給婦女造成的其他傷害比起來，卻顯得微不足道。
在印度農村，五分之一的女孩因為月經初潮而輟學；70% 的印度婦女在分娩前根本不知月經為何物；在非洲，每個月就有十分之一的女生因月經而缺課。
甚至，她們洗完月經布後不敢公然晾曬，想要更換被經血浸濕的舊布，也不得不躲開隨處可見的男人。
圖源：《月事革命》截圖
對於印度女性缺乏處理月經的私密空間這點，則又涉及到印度社會的另一個痼疾——廁所，這塊我們暫且不談。
月經革命
在新德里郊區，幾位膽大的印度女性開始自己生產、推銷衛生巾。
狹小的作坊，一台機器，幾名女工，棉花被打碎、按壓、分裝，流水線作業。歡笑聲中，一條最樸素的衛生巾出落而成。
她們用「飛翔」作為這款衛生巾的商標名，希望女人們安裝了這台「機器」後，能夠飛翔起來。
圖源：《月事革命》截圖
飛翔牌衛生巾不美觀，但吸水效果好，關鍵還廉價——是這裡的婦女真正需要的東西。
用於製作衛生巾的機器來自於傳說中的護墊俠 Arunachalam Muruganantham ——印度電影《護墊俠》（Padman）的主角原型。
1998 年， Muruganantham 發現自己的新婚妻子一直在用舊布處理月經，因為商店的衛生巾太貴，買了衛生巾就沒法買其他日用品了。
震驚之餘，他決定親自為妻子製作衛生巾。
說乾就乾，他買了一卷棉毛，切碎，拚成衛生巾的形狀，然後在其周圍包裹一層薄薄的棉花——一條最原始的衛生巾就這樣誕生了。不過，妻子測試後發現這「衛生巾」根本沒法吸血，於是她又用起了舊布。
圖源：http://www.takepart.com/article/2015/12/17/sanitary-pad-machine
第一次的失敗經歷並沒有打消 Muruganantham 的積極性，他不斷更新技術，製造出新版的衛生巾，然後找妻子測試。
但因為妻子要每隔一個月才來一次月經，周期太長趕不上產品迭代的速度，而如此私密的產品想找其他志願者來測試也不太現實。
於是，走投無路的 Muruganantham 開始在自己身上測試，他用填充了動物血的橡皮囊模擬了一個子宮，將其固定在臀部，一條管子從人造子宮通向貼在內褲的衛生巾，按壓膀胱模擬月經。
他戴著放在「子宮」下的衛生巾走路、跑步、騎車，檢驗衛生巾的吸血效果……
經過 4 年半的艱辛努力，Muruganantham 終於做出了能製作衛生巾的機器。這套設備每天可生產 200 到 250 片經紫外線消毒的衛生巾，每片售價 2.5 盧比（ 0.26 元人民幣）。
傳統的加工棉花的設備，需要幾百萬美元，而 Muruganantham 的這套設備只花了 1000 美元左右。
目前，印度的 27 個州共引進了 1300 多台 Muruganantham 的機器，並開始出口到其他發展中國家。
如今， Muruganantham 已經是印度最知名的社會企業家之一，「時代」雜誌將他評為 2014 年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 100 人之一。
Muruganantham
圖源：圖蟲創意
衛生、安全、廉價的月經衛生用品，是女性健康的基礎保障。
但，僅有衛生巾就夠了嗎？
恐怕不是。
如文章開頭所講，只要月經汙名還在，性別不平等還在，月經革命就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消除汙名，正視月經
在我國，雖然不存在極端的月經汙名現象，但也說不上「光明正大」。
2016 年裡約奧運會期間，剛從泳池爬起來的傅園慧向記者袒露，「今天沒遊好，昨天來例假了，還是會有點乏力吧！特別累，但這也不是理由。」
一石激起千層浪，網友們紛紛讚揚傅園慧大方談論經期的坦率，而更多的人則驚訝於「月經期間竟然能游泳？」
其實，只要用衛生棉條，經期游泳、運動就基本不會受影響。
但，衛生棉條對國人來說無疑還是一個相當陌生的名詞。
資料顯示，2015 年，中國製造了 850 億片衛生棉，0 條衛生棉條；在中國，只有 2% 的人認識且使用衛生棉條。而在美國，這一比例則高達 80%。
衛生棉條
圖源：圖蟲創意
其實，比起衛生巾，衛生棉條的好處多多——除了可以游泳、自由運動，還能防止側漏，避免異味。很多女性在第一次使用衛生棉條後就表示「簡直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而中國女性還是難以接受它，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衛生棉條是侵入性的，需要將其置入陰道的無感區（並沒有異物感），而這很可能「破壞處女膜」。
但其實，所謂的膜，只是陰道口之間的粘膜皺褶，通常有一個 2.5 公分的開口，而棉條的直徑只有 1 公分，所以棉條不會對處女膜有太大的影響。
而擔憂處女膜被破壞，又牽扯出「處女情結」這一古早的話題……
當然，並不是說衛生棉條就一定比衛生巾高級，只是說，女性沒必要因為外界的眼光而自我綁縛，放棄另外的選擇。
甚至，在開化的西方國家，也並沒有完全正視月經。褲子沾上經血的照片在 Instagram 被一次又一次地刪除。
照片的發布者 RupiKaur 曾解釋說：
「為什麼我們會對某種能賦予生命的自然過程如此恐懼？為什麼我們不小心從包包裡拿出衛生棉條時會急著收好？為什麼我們會悄悄地說『月經』，卻如此正當地喊出『蕩婦』、『賤人』，和『妓女』？這裡面哪個詞造成的傷害最大？
我們身體運作的方式有哪部分是讓人羞愧的？……強調陰道除了做愛之外還有其他用途的事實，就好像是對我們精心修飾的女性身份，及其美好的形象進行正面攻擊。」
誠然，對於很多人來說，他們承認月經的正當性，但認為將經血暴露在公眾場合還是不雅和難以接受的。
禁忌和接受的界限可能有待討論。但至少，自然而然地說出「月經」，而不是用「大姨媽」之類的代稱，是打破禁忌的第一步。
近日，全球婦女權利慈善機構英國國際計劃組織宣布，歷時兩年多推動的「月經表情」終於在今年 2 月獲批。
這意味著，今後使用微信等聊天軟體時，可直接用表情代表月經。
這滴鮮紅的液體將會在我們的社交語言中代表月經，這個正常的生理特徵本不該被汙名化，女性也不該為月經感到羞恥和尷尬。
所幸，時代的聲音有望打破傳統的禁忌，光明正大地談論月經將不再是一尷尬的事。（責編：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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