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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死亡與機器人》標誌著娛樂定製時代的到來?

《愛、死亡與機器人》劇照。

奈飛(“Netflix”)新出品的動畫劇集《愛、死亡與機器人》(以下簡稱“愛當機”)內容包含科幻、奇幻、恐怖和喜劇等類型作品,融合了2D和CG短片動畫形式,故事簡短卻往往出乎意料,整個劇集充滿邪典(cult)氣質,迅速獲得了一大批成人動畫影迷追捧。“愛當機”的製作班底有來自好萊塢一線的影視製作人和團隊,其中也不乏獨立製作人,風格各異的奇思妙想在同一部劇集中碰撞出新奇的火花,這在為大製片廠主導的主流影視中是較難想象的。這部劇的發行方奈飛是一家近些年迅猛發展的互聯網媒體公司,它正用自己的方式重構未來數字娛樂版圖。

曾經作為影視租賃商的Netflix近些年大舉進軍影視製作和發行領域,獨家製作發行了一系列有影響力的作品,其中包括諸如《紙牌屋》和奧斯卡獲獎影片《羅馬》這樣的大作,大有挑戰乃至撼動主流影視業根基的勢頭。在這種擴張勢頭背後,首先是奈飛的高投入。該公司最新財報顯示,2018年在內容支出上首次突破了100億美元大關,達到驚人的120億美元。奈飛不僅敢於購買劇集,還為上遊影視製作人提供預付款,為影視項目兜底。如今的互聯網影視是個充滿競爭的市場,亞馬遜這樣的新晉互聯網影視巨頭隨時威脅著奈飛,因此通過高投入大規模獲取影視資源和市場份額成了奈飛的戰略。

《愛、死亡與機器人》劇照。

其次,奈飛相比傳統片場更尊重專業主義和鼓勵創作自由,不太直接乾預內容生產,從而給予了影人和合作方公司較為自由的表達空間。奈飛愈發成為了一個直接連接影視製作人和觀眾的平台型公司,以至於出演《紙牌屋》的凱文·史派西曾感歎奈飛是要“從劇本直接到 DVD”。奈飛還傾向和獨立影人合作,充分發掘好萊塢的資源,用更為易得的資源做出優質產品。奈飛最為獨特的地方在於其大數據運營模式,通過掌握的流媒體平台用戶數據進行大數據分析,例如何種內容最受歡迎,再以此作為生產和精準銷售的決策依據。這種內容生產方式的結果是用戶的趣味決定了最終產品。完全有理由相信,奈飛在《愛當機》中會對各種藝術表達方式的觀眾歡迎度進行測試,或者每集不過15分鐘的設定也是奈飛經過大數據得出的最優結果?如果問未來誰最懂得觀眾的口味,也許正是奈飛這樣掌握精細觀眾畫像的數字發行平台莫屬。正是奈飛的這些特質使得內容風格多樣,內容形式新穎的《愛當機》成為了可能。

《愛、死亡與機器人》劇照。

從內容到形式,可以看到《愛當機》試圖展現的是一種新型數字娛樂工業面貌,而打造這種新型娛樂工業的產業鏈正是奈飛的野心。內容上,整部作品的標題“愛、死亡與機器人”已經告訴我們這部劇有關人類最根本的問題和賽博朋克,大部分劇集的核心離不開性的色情、死亡的暴力和機器人的顛覆。這種抓影迷眼球的方式與過去的娛樂工業一脈相承,其風格靈感直接來自於製作人大衛·芬奇和蒂姆·米勒所推崇的《重金屬》雜誌及其同名改編電影,後者同樣是一部充滿了性和暴力的動畫電影合集。類似《重金屬》一片,該劇將經典的幻想小說文本和風格各異的視覺形式呈現給觀眾,讓觀眾在獲得觀影快感中不覺厭倦。有批評稱該劇的內核為感官刺激所掩蓋,尤其在當下美國文藝圈整體偏左的情況下劇中對於女性的物化內容也不免招致爭議。然而,製作方的聰明之處在於其精準把握觀眾的娛樂“看點”的同時,將巨大的原著文本信息壓縮到了適應互聯網時代的簡短篇幅中,把經典文本的神髓呈現了出來,並且讓觀眾享受自我探索文本內容的樂趣。

形式上,能看出奈飛試圖打造的是一種可以讓觀眾參與的新型影視體驗。

《愛、死亡與機器人》劇名符號。

“愛、死亡與機器人”的標誌被製作為類似賭博機一樣的視覺符號標識,有著很高的符號辨識度。仔細觀察每集的片頭能看到“愛、死亡與機器人”的劇名符號也會隨每集內容而改變。例如,第一集是代表“愛和死亡”的心和叉加上一個代表主角戰隊的蛇圖騰,到了第二集就變成了兩個機器人加上一個代表機器人認知的漢堡,第三集中的符號則是一條暗示故事循環的咬自己尾巴的蛇、劇中穿戴膠衣的妓女頭和一隻暗指證人的眼睛。這些符號不僅是在呼應劇情,還讓觀眾產生一種自由隨機選擇的錯覺,理論上觀眾確實可以從任何一集進入《愛當機》的世界。

奈飛顯然認為觀影順序也會影響到觀眾體驗,因此為觀眾提供4種不同的播放順序,並稱只是為了A/B檢測,並不涉及用戶大數據和機器學習預測。LGBT組織Out in Tech的創始人盧卡斯·湯姆斯(Lucas Thomes)則擔憂這種播放形式基於性別和種族等身份,會對同性傾向的觀眾首先播放涉及同性戀內容的故事,而對異性傾向的觀眾首先播放涉及異性戀內容的故事,以期獲得更高的用戶滿意度和訂閱數。一旦這種形式與機器學習等技術手段結合,可以想象的是觀眾的身份將固化它的觀影體驗,所謂的自由體驗將名存實亡。

《愛、死亡與機器人》劇照。

在奈飛出品的另一部劇集《黑鏡:潘達斯奈基》中,觀眾可以為電影中的主角作選擇,從而影響劇情發展,甚至和劇中人物對話互動。正如《愛當機》的隨機自由度一樣,觀眾可以從任何一個劇情進入,不同的選擇會帶來不同的結局,然而所有的情節都是可以循環發生的,讓觀眾在自己的選擇中體驗屬於自己的個性化世界。巧合的是,索尼這樣的娛樂業巨頭也適時推出了像《底特律:變人》這樣的互動電影遊戲,玩家可以在自己的主機平台上通過為角色作選擇來探索劇情。如果說互動電影本質上是過去平面媒體互動類遊戲的升級版,那麽奈飛要做的就是互聯網時代的互動類遊戲平台商,借助其擁有的電影版權和大數據技術把互動類娛樂帶入了數字化時代。也許在不遠的將來,我們會看到可以選擇劇情的《愛當機》續集。

隨著數字互聯網的發展,預計影視娛樂業在內容上的大數據定製、觀影上的自由選擇權將進一步快速發展,並導致整個娛樂業也發生深刻的變遷和重構,《愛當機》代表的正是這樣一種趨勢,即娛樂定製時代的到來。在日益精準的大數據運營下,觀眾們將被與主流影視工業直接連接起來,每個人都能獲得定製版的影視娛樂,同時數字平台也會將自由影人聚集起來使得集體創作影視作品更為高效便捷。更為重要的是,觀眾在作品中選擇權的提高也解放了影視作品的表現能力,不同的劇情帶來的不同解讀將會使作品更為開放化,並且產生更多觀眾反饋,以此進一步完善作品。

《愛、死亡與機器人》劇照。

這種新興娛樂模式也存在一些令人擔憂的社會問題。除了大數據運營可能帶來的隱私乃至身份歧視問題,更為重要的是這很可能加重當今社會的部落化傾向。正如臉書這樣的社交媒體帶來用戶個人社交的“部落化”,導致很多用戶始終只能看到自身團體中人群的意見,由此強化了美國社會的分裂。定製化的娛樂產品以及大數據行銷自然也會使文化工業加劇這種情形,觀眾自身的身份意識和歸屬感會不斷被強化,乃至完全固化,使得文化戰爭的威脅深入文藝界。這些問題需要娛樂工業來修正避免,但如臉書這樣的例子告訴我們,期望互聯網巨頭來自我監管往往只是人們的一廂情願。

(本文原標題為:《愛、死亡與機器人》和數字娛樂工業的重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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