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搶人記 教育資源最有吸引力

經濟觀察報 記者 饒賢君

到5月23日這一天，一周時間裡，已有超過七千人在天津落戶成功，成為了“新天津人”，平均一天落戶千人。而更多來自河北、河南、山東、東北、北京的人流依舊在湧入。

5月16日，天津發布“海河英才”計劃，首日便有超過30萬人谘詢天津落戶相關資訊，七天裡谘詢人數近百萬，這一數字超過了成都、武漢、杭州、重慶2017年落戶人才的總和。天津市整個落戶工作鏈條在一夜之間近乎“宕機”，大量工作人員被臨時抽調、補充到這個鏈條上。

天津，這座一度被雄安新區搶走了眼球的首都門戶，讓整個華北躁動了起來。

“北方人才市場”正名

“來來來，加個微信群，有啥消息第一時間分享，說不定以後就是老鄉，再有緣一點就是鄰居。”5月22日，周一的正午時分，站在天津市人力資源發展促進中心門外長隊裡的劉洋一口吞下了手裡的煎餅，然後與身邊的許多人一起，掏出手機掃描了面前人手裡的群二維碼。

這個剛建立的微信群很快就有了近百人的規模，裡面有房產中介、戶籍中介，甚至有一位人力資源發展促進中心的工作人員被拉進了群裡。不過，在谘詢者猛烈的“攻勢”下，這位工作人員很快就不說話了。

從北京坐高鐵到達天津後的4個小時裡，劉洋已經添加了二十幾個陌生人的微信，加入了7個新的群聊。

據天津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工作人員介紹，自“海河英才”計劃公布至5月23日，直接落戶人數已經超過七千人，申請《商調函》人數超過三萬人。

天津市河東區北方人才市場的工作人員介紹，目前的落戶流程不算繁瑣，申請人首先在人才市場或各區行政服務中心開具《商調函》，持《商調函》到原檔案所在地辦理檔案轉出，然後攜帶密封檔案到人力資源發展促進中心存檔，存檔完成後持《存檔證明》及學歷證書等相關材料到各區行政服務中心審核資質、辦理《準予遷入證明》。準遷證辦理完成後，即可回到原戶籍所在地辦理《戶口遷移證》，持《戶口遷移證》到北方人才市場列印戶口頁。

“前輩們”告訴劉洋，整個流程中有兩個“關卡”，一是檔案的調動，二是申請資料的三方聯審。

與劉洋一起在人力資源發展促進中心排隊取存檔號的王富明稱，調檔的難度在於，有不少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檔案存放在哪裡，“昨天有個小夥在北方人才門口直接就哭了，打電話找了三天的檔案也沒找到。”

而審核申請資料的三方則是區警察、區教育、區人社部門，負責審核申請人遞交的各項材料，確定申請人是否符合《天津市引進人才落戶實施辦法》所規定的人才條件。這兩個關卡共同指向同一個明確要求——落戶後在天津工作。

天津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工作人員對記者坦言，雖然已經強調，在外地有工作部門的申請者不得按在津無工作部門申報落戶，但由於申請量太大，目前各審核視窗在這一項上的審核主要靠申請者自覺，“現階段很難去查，但是以後一定會查。”

劉洋向記者出示了他獲批後的《天津市引進人才落戶審批表》，在“是否在外省市有工作部門”一欄上，他填了“否”，審批表下方有天津市北辰區警察、教育、人社部門的聯審簽字。而實際上，與大部分提示他填否的“前輩們”一樣，劉洋在北京工作。

但這並不意味著劉洋已經“蒙混過關”，即使劉洋最終成功落戶，相關部門還設定了核查的程式，“像大學論文的查重一樣，我們會抽查部分落戶人員在天津的工作記錄、社保記錄、納稅記錄，如果沒有在天津工作，就會被打回原籍，同時列入誠信黑名單予以公告。”河東區行政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如此解釋。

這一項規定令許多由北京而來的申請者心中忐忑。今年32歲的許明山在北京一家互聯網企業任高級工程師，薪資水準可觀，因此，他在天津戶口與高薪工作之間徘徊不定，“來天津工作的話薪資大概只有三分之二甚至一半了，所以到底來不來，很糾結。”

在許明山原本的計劃中，在天津落戶後，自己繼續在北京工作，“就相當於找了條後路，如果以後北京戶口申請不下來，起碼以後孩子可以到天津上學，怎麽也比河南老家強太多了。”

但如今，對於劉洋、許明山等先前並不打算在天津工作的申請者來說，落戶天津的“成本”一下子變得高了。

新天津人的權利和義務

天津市和平區昆明路上的鏈家門市裡，這幾日的看房者絡繹不絕。

據該鏈家工作人員介紹，另一個耀華中學對口小區的房源在5.16日之後的短短三天裡連漲八次，一些其他學區的小區房源近日也成了帶看熱門，“往常一天帶看四五個人，這幾天一天要帶看十幾二十個。”

教育資源是天津吸引了眾多申請者的最大因素。騰訊大數據顯示，2017年，天津高考985高校錄取率高達5.81%，在全國各省市中排名第一，超過北京、上海，211高校錄取率12.68%，在各省市中排名第三，一本錄取率24.1%，僅次於北京。同時，2017年天津高考報名總人數僅5.7萬人，為高考人數最少的省市之一。

這樣的資源優勢直接覆蓋到了周邊的河北、河南、山東三個高考大省，天津市人社局的工作人員表示，目前直接落戶的申請者主要就來自河北、河南、山東三省，且並不局限於學歷型人才，技能型、資格型人才的數量也不少。

一位落戶中介對記者表示：“大家都覺得學歷型人才好申請，其實學歷型人才和‘北漂’是高度重合的，他們大部分都很年輕，不滿足於天津的薪資待遇和發展太空，心裡是不願意在天津工作的，而資格型、技能型人才，落戶要求都是基礎性的從業資格，而且他們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落戶了就來買房、工作，就是為了給孩子上學，這類人落戶下的很快。”

這類人是否屬於高考移民？天津市人口服務管理中心的一位副主任對記者表示：“我不認為他們是鑽空子的高考移民，通常來說高考移民是為了子女高考，在高考前一段時間轉換戶口，以獲得更低的分數線。如果說他們落戶後確實是踏踏實實在天津就業，為天津創造社會價值，那麽我認為天津理所當然的應該為他們提供一些福利和公共資源。”

不僅是教育，該副主任稱，醫療、交通、福利政策等等其他所有應屬於天津市民的資源，都為“貢獻者”開放。

買房似乎也被默認為是一種行之有效的“貢獻”方式。

據人才市場現場的幾位房產中介介紹，在津無房無工作人員，申請落戶成功的話，將落戶在人才市場，如果在此期間申請者在天津買房，並落戶在自己的房子上，後續就不會再被核查，即使不在天津工作，戶口也不會存在被打回原籍的風險。而如果兩年後，落戶在人才市場的申請者依舊沒有落戶到房子上，其戶籍將被打回原籍。

北方人才市場的工作人員並未否認這一說法，其中一位工作人員表示，“人才市場也沒法一直落著你的戶，天津歷來的政策就是兩年清理一次集體戶口。”

前述天津市人口服務管理中心的副主任則表示：“我們確實不歡迎炒房，但是也不是說不歡迎買房，天津是有限購政策的，因此，買一套房落戶在我們看來，就是願意在天津發展的一個表現了。買房其實也是一個門檻，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買了一套房，家就在這裡了，那以後的發展也大多就在這裡了。不適用於所有人，但政策肯定是覆蓋大多數。”

不過，該副主任也透露，也並非只有買房可以將戶口落在房子上，天津此前發布的租房落戶政策目前正在穩步推進，相信屆時能給願意來天津發展的人才提供更多的選擇，而絕不會因為買房將人才拒之門外。

1月9日，天津發布了租房落戶的政策，對於符合天津市引進人才年齡和學歷條件，在津就業並連續繳納社保一年以上，在津連續居住半年以上並取得居住證，且本人或直系親屬名下無合法產權住房的，可在其長期租賃房屋所在地社區落戶。

向人才要活力

2018年一季度，天津GDP增速1.9%，在全國31個省市中倒數第一。這一個簡單的數字背後，還有更多的政府公開數據在講述著這個歷史名城如今所面臨的尷尬境地。

2017年，天津稅收收入為1624億元，比2016年下滑12億元，為全國除北京、上海外12個GDP兆規模城市中唯一一個稅收負增長的城市。2017年，天津GDP增速3.6%，創下28年新低。

2017年，天津常住人口1556萬人，對比2016年減少5.2萬人，為全國除北京、上海外12個GDP兆規模城市中唯一一個常住人口負增長的城市。與之相對的是，同被列為“新一線”的杭州、長沙、重慶2017年常住人口增長超20萬，成都武漢增長超10萬。

21世紀最貴的是人才，天津其實早已意識到這一點。

2016年4月，天津發布的《天津市居住證管理辦法配套實施細則》就已經開始逐步放寬戶口政策，並提出了各層次的人才計劃，在各大二線城市中亦屬先行者。然而，儘管其後又相繼推出了人才引進、租房落戶等更寬鬆的落戶政策，天津依然沒有擋住人口負增長的趨勢。

前述天津市人口服務管理中心的副主任表示，政府願意用近乎“零門檻”的姿態吸收人才，其根本目的就是希望能夠吸引更多人才的進入，為整個城市帶來新的活力。“學歷型人才、資格型人才、技能型人才是底子，是為了滿足現有產業需要。”

引進“底子”人才保障產業健康運行，另一方面，對於代表著未來產業發展方向的高端人才，天津依舊求賢若渴。

在天津最新的引進人才落戶政策中，提出了對人工智能、生物醫藥、新能源新材料等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重點企業的急需型人才，由企業自主確定落戶條件，“我們更希望為急需型人才、創業型人才入津鋪好路，能夠為新興產業的發展做人才儲備。哪怕你要讓前台落戶，我們也沒意見，就是要讓新興產業領域的企業扎根在天津”，前述副主任說。

自2017年以來，天津市加快了在產業結構調整上的步伐，天津市市長張國清在此前的2018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天津市產業結構偏重偏舊，要加快推進產業轉型更新。

天津市人社局的工作人員表示，“大家現在都只是在關注學歷型人才的落戶，把‘海河英才’計劃理解為一個落戶新政，其實不是，‘海河英才’計劃的內容是很豐富的，我們歡迎更多符合天津發展需要的高層次人才、創業團隊、專家學者進入天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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