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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保町,憑什麽是文藝青年必去的東京聖地?

東音社按:徐瑾,青年學者,經濟人讀書會創始人。FT中文網專欄作家,東京大學訪問學者。本文摘自徐瑾所著《不迷路不東京》一書,這本書是作者訪學東京的思想文化遊記。

作為去過東京的文藝青年,不去一次神保町,好像就白去了。

隨著每年數百萬人奔赴日本,自由行風潮改了一次,從最早的高大上銀座延續到務實的新宿乃至市民化的池袋,再到小資的南青山以及吉祥寺等,如今神保町終於躋身這一熱門潮流,從學術青年走向小資青年。

神保町,通俗地說,有一點類似上海的福州路或者北京的琉璃廠,但是其書目之廣物品之多,遠遠超過上述地方。根據日本官方數據,以神保町十字路口為中心的範圍,大概有180家書店。更重要的是,其中舊書店是一大特點,日本所謂舊就是古,所以和二手衣服(古著)類似,舊書或者二手書,也叫古書。熟悉日本二手市場的人都知道,日本二手包和衣服甚至相機等物品都維護得很好,書籍這樣無差別的商品更是保存得當,不少類似全新。

剛去神保町,難免會驚訝於各大書店的低調門臉與內部的別有洞天,滿坑滿谷的書整齊而有序,愛書人置身其中,即使不買,也自然有種氛圍。日本書店好處不僅在多,而且在於專業,甚至有專門賣一種書甚至一本書的店鋪。我的朋友維舟就曾說他一度對於飲食文化感興趣,當他看到一家神保町書店裡滿滿的全是各類飲食文化相關的書籍,不僅有日本國內47個都道府縣的飲食,也有世界各地的調查,他就忍不住感歎日本人做事的認真精神真可怕。

不少朋友折服之後,一般轉而交口稱讚日本出版業的發達以及日本人民熱愛閱讀之國民性,幾乎覺得是不可思議的謎語。對照中國情況而言,這話大體不錯,但是如果不那麽唯中國論地看,從日本本身來看情況就簡單得多。事實上,日本的服務業,有幾個不是水準很高呢?如果不把書籍神聖化,僅僅當作消費品,如果在東京便利店買一杯優酪乳,其可挑選之豐富程度也有些令人發指。日本書業的邏輯類似,也就是將其豐富性發揮到極致。

也正因此,日本出版業發達,一方面與人群閱讀習慣有關,老齡化的社會黏性較高;另一方面,編輯很出色,在日本出書效率很高,有時候對話幾萬字就可以是一本書。對比之下,國內出版因為種種因素,出版的時間也隨著各家機構性質,長短難以預料。以我為例,我2016年出版了新書《有時》 《印鈔者》後,又在改新書《白銀帝國》。其實這些書不是一年之內寫的,尤其《白銀帝國》寫了三四年,卻因為出版流程擠在一起。即使如此,我覺得一年之內出三本書看起來好像有點過分,因此被朋友稱讚“高產作家”也覺得有些慚愧,所以下半年也放慢了出版節奏,慢慢改,慢慢出,最終《白銀帝國》改了整整一年,在2017年出版。不過前段時間看日本作家新井一二三寫讀書,發現日本人一生寫上百本書不是特例,有的人甚至一年同時出版十五本書,這才有所釋然。不過日本書細分也很多,有的比如文庫本,不少篇幅很短,更像雜誌,著作等身不難,但難得的是,日本也有極其精致的書籍。

神保町的欣欣向榮,倒是令人想到另一個讀書人的“麥加”,也就是《查令十字街84號》的浪漫發生地,舊書店馬克斯與科恩書店,據說這家店已經改為比薩店。倫敦書店物是人非的惆悵失落,比起文藝青年對神保町的讚不絕口,誰更真實?

不過有一說一,我對於去神保町淘書的朋友總是不無敬意,他們到底買了什麽為什麽買始終耐人尋味。雖然神保町也有一些中文書甚至線裝古籍,也有不少英文書,但是總體而言還是日本書為主,如我不諳日文,其實去了也“望文興歎”。也正因此,不少人臨走往往買點圖畫比較多的畫冊之類,或者抱著撿便宜的心態買買心儀的日本作家簽名版之類,即使看不懂也在所不惜,算是到此一遊。不過,如果不太在意價格,倒是可以考慮買一些日本浮世繪,即使明治維新時代之前的浮世繪,看情況也有數十萬日元左右的,而且不必擔心假貨問題。不過買這些畫,買的也只能是心頭好,不能指望大幅升值,便宜有便宜的道理——按照一位行家朋友的說法,即使陸續有中國買家感興趣,日本的浮世繪那麽多年價格並沒有太多升值。近年法國巴黎舉行的一個拍賣會上,日本江戶時代的浮世繪畫家喜多川歌麿的一幅作品拍出74.5萬歐元,已經是歷史紀錄,而中國市場的主流仍舊是抽象畫之類,到底是土豪在主宰市場。

魯迅與周恩來等要人,都曾經在神保町出沒和戰鬥過。不過今天小資們去這裡,大概更多與一本書有關,這本書叫《神保町書蟲》,是一個日本作者池谷伊佐夫的書,他是插畫家,也是古書藏家。作者自稱每次去神保町都要買點什麽,和一些中國買家買日本書一樣,他買一些會讀的書,也買一些藏而不讀的書,比如英文書。他曾經自嘲自己的神保町系數(收入中用於神保町的部分與全部收入之比,類似恩格爾系數)之高難以計算,“倘若再迷上神保町的跳蚤市場,那我現在這個已經堆著滿坑滿谷舊書的家,恐怕會變成一個名副其實的垃圾堆了”。

他說的是實話,我見過有的去過日本很多次的朋友家,因為熱衷收集日本各類舊書物品,從清清爽爽到挪不開步。沒有辦法,這就是人性,佔有欲是與生俱來的天性,與貧富無關。按照池谷伊佐夫的說法,日本人習慣給熱衷於某件事物的人冠上一個“蟲”字,書呆子叫“讀書蟲”,工作狂叫“工作蟲”,膽小鬼叫“弱蟲”,好哭鬼叫“泣蟲”。對於一些熱衷收集各類看不懂的簽名版的朋友,與其說書蟲,不如說戀物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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