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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造假再升級,粉絲平台為流量明星們做了多少?

作者 | 邵毛毛

編輯 | 張一童

當負責抓捕的民警衝進室內時,星援團隊甚至還在進行系統的日常維護。

幾台電腦加上零散的文件,在這個僅有70平,看似普通的辦公室裡,通過電腦和網線,星援團隊為全國各地的“數據女工”提供著服務。星援App在2018年7月正式上線,切入粉絲為偶像“做數據”這一剛需,提供多個微博账號同時綁定、轉發等功能。粉絲可以通過付費換取更多服務,星援團隊借此在半年內獲得超過800萬收入。

目前,因涉嫌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星援App負責人已被北京豐台檢察院批捕。當該事件在6月10 被媒體正式報導後,眾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圍繞流量藝人的數據造假問題上。

與此同時,在這個極端事件中,粉絲平台所面臨的困境被具象化。從最早的韓流時代開始,國內粉絲群體的迅速增長和消費能力的提高刺激著粉絲經濟規模的不斷擴大。2018年,《偶像練習生》、《創造101》兩檔節目為偶像行業打開了系統性的機會。作為產業鏈的一個環節,粉絲平台也受到了市場和資本的更多關注。

理論上,粉絲平台面對的是一個具有巨大潛力和旺盛消費需求的市場。玩家們也試圖抓住機會在追星這個細分市場取得競爭優勢。以Owhat、愛豆、超級星飯團、星小班為代表,粉絲平台們圍繞著粉絲對偶像內容、打榜、應援等方面的需求,不斷完善著自身服務的維度,並希望能夠與粉絲建立更緊密的鏈接。

但不掌握藝人、內容團隊等核心生產資料的粉絲平台始終不能擺脫自身的尷尬位置。面向C端用戶,它們無法摒棄強烈的工具屬性,沉澱出自己的社區品牌。而在微博之外,包括經紀公司垂直平台、泡泡為代表的視頻網站粉絲社區等在內,更多不同背景粉絲平台的出現讓獨立粉絲平台面對更多競爭。

尷尬的行業位置和有限的行業價值使得粉絲平台在商業化上同樣面臨問題。在C端變現難以展開的情況下,大部分粉絲平台都不可避免地轉向服務於經紀公司和品牌行銷的B端業務。但問題在於,無論是行銷、宣傳還是商品分銷,粉絲平台所提供的服務都具有一定的可替代性。

當戳破“看上去很美”的泡沫,擺在粉絲平台玩家們面前的是更加赤裸的難題。

01 | 機會

丁傑被震撼到了,當她在簽售會上親眼目睹一名偶像歌手在一個小時裡賣出了100萬元左右的周邊。這讓從來沒有追星經驗的丁傑直接感受到了粉絲們強大的消費能力。

在2014年前後,明星專輯和周邊的銷售大部分都是通過歌迷會完成的,但這也存在一些問題,比如涉及到大量現金交易時的繁瑣工作。丁傑想提供一款工具解決這個問題,並推出了Owhat。

在Owhat最初的版本中,產品的功能非常簡單,就是幫組粉絲會在平台直接完成大批量專輯購買相關的統計、授權。

事實上,這是稱得上粉絲平台行業標誌性節點的一年。在此之前,國內的粉絲大多聚集在貼吧、微博、QQ群中,關於明星信息的獲取也依賴於傳統的電視渠道或門戶網站。

而在2014年左右,受韓流文化的影響,國內偶像產業出現了進一步的發展。更重要的是,資本也開始關注到這個市場。2016年年年底,Owhat獲得了來自太合音樂的數千萬A+輪融資;2017年 ,已上線三年、早期專注明星行程追蹤的“愛豆”完成了數千萬B輪融資,投資方為盛美文化產業基金、經緯中國等。

此後,市場上陸續出現了20多個粉絲平台,圍繞著已具有一定規模的粉絲群體對偶像內容、打榜、應援等方面的特定需求,這些粉絲平台各自找到了進入市場的切口。

2016年上線的超級星飯團主打“實時推送明星在社交平台動態信息”的功能,在團隊看來,將散落在不同平台的明星信息聚合起來以便快速獲取是粉絲們的一大訴求。

同一年,籌備“星小班”推出工作的鄭明貴則選擇首先為粉絲提供追星應援服務。當時,以“歸國四子”為典型代表,C端流量一度被視為藝人商業價值的重要評判標準。粉絲們更是堅信C端數據或聲量能夠向品牌方、製作方等證明偶像的價值和行業影響力。於是,粉絲們熱衷於在重要時間節點用真金白銀為偶像策劃一場場聲勢浩大的應援活動。

針對這個需求,“星小班”首先建立起了一套標準化的應援資源銷售體系。通過從上遊廣告商出批發來“資源”,星小班以“零售”的方式直接對接各家後援會。現階段,星小班App顯示著平台上已經有超過2000多個應援資源,覆蓋周邊定製、LED、應援車、互聯網合作、公益、影院、機場等,並且粉絲能夠獲得從資源購買、投放到返圖的流程化服務。

“吸引粉絲使用的關鍵就是提供他們需要的功能。”丁傑想得很清楚。在偶像市場以音樂團隊為主的情況下,Owhat的服務主要便是代買專輯,特別是韓國偶像的專輯、周邊產品等。為此,Owhat後續專門建立了倉庫和配貨、物流體系,使粉絲站能夠通過Owhat平台將代購的商品直接發到Owhat的倉庫,然後再進行郵寄。

針對粉絲眾籌過程中的透明、安全問題,Owhat組建了風控部門,對粉絲會管理員進行包括個人真實資料、緊急聯絡人、擔保人、家庭、工作信息等多個維度審核。丁傑曾對《三聲》(微信公眾號ID:tosansheng)表示,對於通過審核的粉絲會所進行的交易,Owhat還將在過程中不斷追蹤。

包括眾籌在內,滿足需求且保證安全性的服務讓Owhat吸引了超過5000多個粉絲站入駐。像這樣,從通過某個切入點出發、不斷提供更多維度的服務,在過去幾年間,找到生存空間存活下來的各粉絲平台持續聚集著用戶。

但受限於偶像市場的發展,在2014年左右的創業熱潮後,面向粉絲提供垂直第三方服務的領域一直沒有出現足夠聲量和體量的公司,甚至是在競爭中逐漸走向了同質化——幾乎每一家粉絲平台都有關於應援、資訊、商品購買等方面的業務。

但在去年,新的機會到來了。

02 | 進化

2018年,《偶像練習生》和《創造101》兩檔偶像選拔類綜藝的播出以及引發的熱潮,給偶像產業帶來生機,並推動整個產業生態走向了新的階段。作為產業鏈其中一個環節,粉絲平台們也迎來了規模更大的用戶群體湧入。

在新的發展節點上,“必須乘勢躍進、走向差異化”的思路被玩家們快速明確。

2018年春節前後,星小班注冊用戶在一個月內增長了24萬。當時《偶像練習生》正在播出,通過這個節目,市場上出現了一大批新偶像,在賽製的助推下,粉絲們的應援熱情被徹底點燃,而這直接刺激了包括星小班在內一眾粉絲平台用戶的增加。

但鄭明貴發現,粉絲們在平台上的留存率很低。畢竟,應援資源的購買是相對低頻的行為。他意識到,必須馬上提供新的服務,增強粉絲使用平台的頻次。最終,他選擇的是推出“一鍵打榜”這一具有強工具屬性的功能。

在他看來,工具剛需性越強,粉絲留存率就越高。一定程度上,粉絲平台的角色就是“工具”,例如超級星飯團實際上提供的是實時推送明星在微博、微視等渠道信息的工具。對粉絲群體來說,這是足夠高頻且剛需的服務。根據36氪在今年發布的粉絲經濟用戶調研報告顯示,有68%的超級星飯團用戶每日至少使用一次該平台。

此外,選擇增加“一鍵打榜”功能的更大背景是,“打榜”已經成為粉絲的基礎工作。伴隨著“偶像元年”的到來,更加激烈的偶像市場競爭,讓粉絲內部將“流量等同商業價值”的邏輯進一步放大。同時,在包括品牌方、製作方、平台的默認甚至推波助瀾中,“製造數據”成為了一種飯圈共識。

這種對數據的迷戀體現在包括音樂專輯、演唱會活動、代言產品等實際商品的消費上,更體現在對“打榜”這種虛擬內容的追逐上。不同於在日韓娛樂產業中,音樂相關的打榜對應的是實際銷售或行業獎項的評判。在國內,比賽之外,粉絲對眾多充滿注水含義、甚至無意義榜單的看重,更接近一種對“精神勝利”和“集體情緒滿足”的追求。

有媒體曾統計,粉絲目前需要日常參與打榜的榜單包括了微博明星榜、doki星耀榜、百度貼吧愛豆人氣榜在內的25個主榜單、77個子榜單。

在《三聲》(微信公眾號ID:tosansheng)去年的採訪中,鄭明貴介紹道,當時“星小班”的一鍵打榜功能便已經覆蓋了簽到、微博轉評等9個渠道的16個榜單。“這個功能推出來之後,數據量挺大的。我們也在做第二個版本的優化。”

但問題在於,這種工具性本身基於甚至依賴於粉絲在微博等其他社交平台的活躍,這使得粉絲平台的合理性和自我發展受到其他平台規則的牽掣。

2017年,針對超級星飯團以技術手段抓取微博內容、向用戶推送明星上線、上熱搜等信息的行為,微博方面認為這已涉嫌版權侵權和不正當競爭,並將超級星飯團訴至法院。後續,雙方專門就這次糾紛進行了私下協商。

星援App被查封則是更極端的案例。

事實上,在去年4月,微博方面就已經對星援的微博账號進行了限制。考慮到封堵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微博在去年5月已經開始收集證據並準備報案。微博CEO王高飛表示,“以前養水軍報警沒有辦法立案,除非系統被搞宕機才行,現在干擾系統正常規則也算攻擊計算機系統。”

而在被微博限制後,星援將官微遷移至微信公眾號並發布公告稱,“我們提供的服務,就類似眾多票務軟體使用12306接口提供搶票服務,我們和上億微博用戶使用的是相同的接口,只是允許大家批量重複操作,任何微博相關業務的問題都是操作配置的問題或者是微博後台的限制。”

鄭明貴也考慮過相關問題,他曾經告訴《三聲》(微信公眾號ID:tosansheng),去年星小班便在推進購買微博商業接口的業務。但哪怕合法性的問題能夠解決,“打榜”背後的大環境實際上已經在發展改變。

當“流量明星+大IP”模式失靈,整個社會正在重新思考關於“流量”的價值。從去年開始,共青團、央視等曾先後發聲指出“流量至上時代”所存在的數據造假問題。包括品牌方、製作方、平台方在內,多方正在參與“流量變革”中,試圖營造更良性的產業環境。

愛奇藝、優酷先後關閉了前台播放顯示量。微博也進行了多方面的改進,這包括構建升級大數據識別模型、對黑灰產账號進行識別攔截,調整評論技術顯示方式、轉發和評論量顯示上限設為“100萬+”。

此外,對控評和流量數據存有癡迷的粉絲群體正在做出改變。今年3月,在芒果TV推出的自製綜藝《密室大逃脫》上線前,該節目四位嘉賓鄧倫、楊冪、黃明昊、魏大勳的粉絲後援會、數據組發表聯合聲明,表示當節目官博發布關於節目的信息與討論時,將放棄粉圈格式化控評。

在種種因素下,粉絲平台也必須對出改變,以應對工具屬性所帶來的抗風險能力弱的隱患。特別是對用戶來說,工具是“即用即走”的產品。如果想要獲得獨立價值,粉絲平台需要在工具之外,找到方式與粉絲建立更穩固的關係。

通過內容沉澱社區被視為一種有效的路徑。

03 | 尷尬

在微博是明星熱點訊息分發、傳播主要場所的當下,試圖形成品牌辨識度的粉絲平台將打造自製欄目視為內容嘗試的重點。

除了分發“理娛打挺疼”、“香蕉街拍”、“娛罐頭”等創作者所製作的視頻內容,Owhat推出了自製視頻欄目“偶像志”,先後邀請賴美雲、董力等明星參與錄製,並且也上線了明星訪談欄目《O!Mèi有問題》。

超級星飯團也在2017年11月推出了明星訪談類視頻欄目《團長超級尬》。相比這類採訪對象、內容都高度重疊的訪談類欄目,超級星飯團正試圖在更具差異化的內容方向上做出嘗試,並在去年推出了記錄明星一天的視頻欄目《Super One Day》,以及綜藝視頻欄目《Super Fans Home》。後者的定位更接近於團綜。第一期的嘉賓為坤音四子,近50分鐘的節目時長裡,包含了遊戲、互動等多個環節。

“《偶像練習生》結束之後,很多家都有坤音四子的專訪,我們就覺得有點太同質化了,所以想做特別點的,然後就有點類似於小團綜的節目。”超級星飯團團隊告訴《三聲》(微信公眾號ID:tosansheng),“在同期的很多家採訪中,我們的這個內容應該是轉發和播放都比較高的。”

但這些差異化的內容要求更高的製作能力以及更大的拍攝難度,對粉絲平台來說,這些挑戰是巨大的。目前為止《Super One Day》推出了3期,《Super Fans Home》則只有一期包含上下篇的坤音四子特輯。

星小班則希望通過對粉絲創作生態的建立,形成UGC內容生產機制。“星小班不直接生產內容,我們會更多的把粉絲生產內容集合到平台上,我們是一個特別的工具,就像今日頭條一樣。”鄭明貴說。

明星內容有其特殊性,粉絲往往跟隨藝人而很難對內容製作方產生品牌認知,這使得粉絲平台的用戶沉澱依然有限。與此同時,粉絲平台正面臨著更多來自行業核心資源掌握者的直接競爭。

現階段,包括樂華娛樂、覺醒東方在內,部分經紀公司為通過節目收獲大量粉絲的偶像團隊推出了垂直的粉絲App和應用。例如,在“樂華七子”NEXT FansClub 小程序上,會員可以收看偶像的獨家日常小視頻,並且享有演唱會門票預定、限量官方周邊購買等特權。

通過對藝人這一主要生產資料的掌握,這些經紀公司正試圖把分散在全網的流量聚集起來,並沉澱出高忠誠度的粉絲。同樣對粉絲經濟予以高關注度的還有具有強勢話語權並擁有豐富偶像、內容資源的視頻平台。

此前,愛奇藝專門上線了粉絲社區泡泡,在《偶像練習生》的投票階段,泡泡社區的日活達6800萬。這證明了獨家、優質內容對用戶的吸引力。

5月,愛奇藝又上線了電商App“飯飯星球”,主要售賣明星周邊、應援物,此外,用戶可以在該平台獲取明星行程動態、街拍、機場照等內容。在初上線的版本中,加入的多為在愛奇藝自製綜藝《偶像練習生》、《青春有你》中成團出道的明星,例如王子異。

此外,騰訊視頻也早已推出了粉絲社群產品doki和電商平台草場地,前者是《創造101》、《明日之子》的官方投票平台,能夠通過獨家資源吸引粉絲入駐。在《創造101》播出六期後,孟美岐和吳宣儀在doki上的粉絲數已經超過200萬。

相比之下,不掌握明星、頭部節目製作能力等核心生產要素的粉絲平台並不佔據競爭優勢。這也讓做出改變的粉絲平台依舊出於尷尬的行業位置中。

原本,粉絲平台們或許有一個產品路徑上的初步規劃。首先,可以通過免費工具吸引、篩選一批核心粉絲,然後憑借明星內容與用戶建立聯繫。

現在, 內容上的單薄與同質化無法幫助粉絲平台順利在C端沉澱影響力,走向社區路徑的受阻也使得面向粉絲展開直接收費這一模式也遇到了考驗。

早在2016年獲得太合音樂數千萬A+輪融資時,丁傑便表示,“單靠抽成的傭金養活不了公司,只是一種收入基礎而已。最重要的還是先提供滿足粉絲需求的服務,把有價值的粉絲從微博篩選、聚攏在這個平台上,也能反向更精準的服務更多娛樂公司。”

在去年《偶像練習生》播出期間,各家粉絲站從Owhat上組織起來輸送到節目、周邊、甚至品牌消費的金額,大概佔到70%-80%。並且付費粉絲中,Owhat老用戶的比例佔到50%。丁傑認為,這組數據證明了Owhat通過三年的積累已具備付費粉絲孵化和轉化能力,而Owhat也到了從服務粉絲轉向為經紀公司、藝人提供價值的時機。

於是,開始進行業務轉型的Owhat將重點放在了針對核心粉絲的藝人運營和行銷。在目前的Owhat主頁上,善易影視旗下的18位新人正在進行集中展示,內容包括了個人資料、照片、視頻介紹等。此外,入駐平台的廠牌還包括嘉行新悅、覺醒東方等。

超級星飯團目前的主要營收方向則是在積累粉絲數據、資源的基礎上,為品牌方提供全案行銷方案。此前,平台先後合作了京東、騰訊遊戲、天貓、蓓昂斯等品牌。

據鄭明貴介紹,星小班的現階段主要營收就是來自於“小B端”,也就是為後援站提供的資源採購服務,其次還有粉絲使用“一鍵打榜”購買的虛擬道具和增值業務。

不過他強調這將是階段性的。“來自B端的行業服務收入和C端的收入,是我們未來定的兩個點。但我認為,面向明星端收費至少是3~5年之後的事情。到時,當明星端的競爭足夠激烈,能夠提供深度粉絲運營服務的星小班的價值才能被凸顯。”

無論是服務B端經紀公司還是“小B”後援會,無論是做粉絲行銷還是商品分銷,多數粉絲平台都不可避免的向供應商滑落。

那麽問題來了,在不掌握行業核心資源和話語權的情況下,轉向B端的粉絲平台又要如何直面來自傳統廣告、影視等行銷公司的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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