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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生到學者:通往教授之路

【按語】2018年5月30日(周三)19:00,北京大學哲學系王彥晶副教授將主講未名學者講座第36講。講座主題為“知識的邏輯——從哲學到人工智能”,將探討知識及信念的推理及更新模式。今天,我們推薦的是王彥晶副教授翻譯的一篇文章《從學生到學者:通往教授之路》,以饗讀者。

【譯者引言】Steven Cahn是紐約城市大學(CUNY)的哲學教授,也曾長期擔任CUNY的教務長及副校長,他的著作《Saints and Scamps: Ethics in Academia》是西方現代學術倫理的經典之作,結合當前中國學術界的某些現實,便更能體會其教育和啟發意義。我正在翻譯這本書,希望能進一步喚醒大家對於學術倫理和大學教師職業倫理的關注。在準備翻譯的過程中我接觸到了Cahn的另外一本書《From Student to Scholar: A Candid Guide to Becoming a Professor》,在結尾的地方,他提到了當年他在哥倫比亞大學讀博士時和他的導師Richard Taylor教授相處的一個故事,非常打動我,我就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把它翻譯出來了(之後才發現該書的中文版已經出了,見下),希望有更多人能看到,並以此與各位共勉。從Taylor教授十多年前去世時大家的懷念文章可見他對Cahn的幫助和鼓勵絕非偶然(另外,能看出他是極其有趣的一個人),這樣的言傳身教也會在他學生的學生身上繼續傳承下去。

如上所述,該書的中文版2011年已經出了:《從學生到學者:通往教授之路的指南》 [美] 史蒂芬·M·卡恩 著;金津,喻愷 譯,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 2011年出版。 我的翻譯不專業,也沒看過中文版,在個別地方採用了意譯,以通過中文讀者更習慣的方式表達原作者的意思,也希望該書中文版的譯者不介意我對這個故事的再次翻譯。

《從學生到學者:通往教授之路的指南》之尾聲

原文收錄於《From Student to Scholar: A Candid Guide to Becoming a Professor》 作者 Steven M. Cahn章節:Epilogue (pp. 75-78),出版時間: 2008年,出版社: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翻譯:王彥晶

任何一本《XX指南》的作者都可能會給讀者留下一個“他從來都知道該做什麽也不需要任何幫助”的印象。但在我的經歷裡,這絕對不是事實。下面我就講一個我自己讀研究生時的故事,作為這本書的結尾。

剛進入哥倫比亞大學哲學系讀研的時候,我其實不是很確定這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事實上,我當時仍在懷疑我是不是本該去讀法學院,或者去讀個美國歷史的博士,抑或是去音樂學院學鋼琴。

選課的時候,我看到了一門名為“哲學分析”(Philosophical Analysis)的課程。我完全不知道這課要講什麽,也不熟悉這門課的老師理查·泰勒(Richard Taylor),當時他剛從布朗大學調到哥大不久。帶著碰運氣的念頭,我選了這門課。

第二天下午,我走進了系裡的豪華會議室,在一把絨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與大約三十個其他學生一起等待老師的出現。泰勒教授來了之後告訴我們,這課會和我們可能上過的其他課很不一樣。我們不會去研究歷史上著名哲學家們的著作,也不用琢磨關於這些哲學家們汗牛充棟的評論。相反,我們會自己動手“做哲學”。這門課的目的不是去讀哲學家,而是要使自己成為哲學家。想到本科期間花了那麽多時間掙扎於那些幾世紀前寫成的晦澀文字,他說的話讓我很感興趣,無論他到底想做什麽。

泰勒教授告訴我們,這門課的閱讀內容將隻包括幾篇文章,但我們要自己嘗試解決這些閱讀材料裡面討論的問題,並且寫作三篇論文。我覺得這個計劃很不可信,羅素或杜威也許會解決一個哲學問題,但我自己怎麽可能?畢竟我才開始上我的第一門研究生課程,也剛能把握少數幾個經典的哲學著作,我怎麽可能去解決一個哲學問題呢?另外,誰又會有興趣讀我的想法呢?

泰勒教授又對我們說,要讀的第一篇文章其實還未正式出版。這個消息更加重了我的懷疑,因為我從來沒有讀過一篇還未發表的專業論文。接著,他給我們分發了這個論文手稿的油印版,而這個手稿來自於一個我從未聽說過的作者。他說我們的作業就是要分析這篇文章,看看它最主要的論證是不是正確的。緊接著,泰勒教授走到黑板前寫下了幾行話。他轉過身問我們:黑板上最後一句的斷言是否能從前面的幾句推出來?

一個學生舉起了手,發表了一大段充滿了各種專業術語、引用諸多中世紀思想家著作的講話。泰勒教授專注地聽著,但他臉上的希望逐漸變成了失望。“抱歉,我不明白你主要在說什麽。”他說道,“我沒有問任何關於中世紀哲學家的事情。我只是問你黑板上最後一句的結論是不是能從前面的幾句得到。關於這個,你怎麽看?”學生聳聳肩,顯得很沮喪。

另一位學生自信地舉起了手,她問泰勒教授是否這個問題已經被幾年前發表於一個頂級哲學期刊的某篇文章解決了。

泰勒教授回答說:“我不知道,我還沒有讀過那篇文章。不過,或許你能告訴我們:我寫在黑板上的最後一句話能從前面那些話裡推出來嗎?”學生回答說她不記得了。但泰勒教授說道:“這裡沒有什麽要記憶的。那些陳述都寫在黑板上了。到底最後那句話能不能從其他的推出來?”她不做聲了。

在我學習哲學的這些年裡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種教法。我不熟悉第一個學生說的那些中世紀思想家,也不知道第二位學生所提到的論文。可是那個問題的答案並不在充滿灰塵的故紙堆中,我們被要求去自己思考,去做哲學(philosophize)。

突然,我明白了泰勒教授說要我們自己去解決哲學問題的意思了。在那個時刻,我體驗到了一種非凡的心智上的解放。我舉起了手,勇敢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而這是我在很多其他哲學課上都不敢做的,因為我怕暴露我對哲學文獻的無知。泰勒教授表示我的看法很有意思,但他接著問我應該怎麽處理一個特定的反駁。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沉默的坐在那思考這個問題。當我終於有了一個主意的時候,下課了。

我當即決定去拜訪泰勒教授並進一步闡述我的觀點。其他教授們每周通常隻留三到四個小時和學生見面。他卻拿出每周三到四個完整的下午見他的學生。我已經習慣於排隊等待一個多小時去見一個受歡迎的老師,而泰勒教授則在他的辦公室門上貼了一張紙,這樣學生可以在上面提前預約十五或三十分鐘的見面時間。

一天下午我來找他並開始闡述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很快打斷了我:“寫個論文再給我看。”我本來沒打算寫下我的觀點,我以為只要說說就行了,但他明確的跟我說,他認為把自己的想法寫下來是精確思考必不可少的步驟。

我回了家,從來沒有如此努力的工作過。一周後,我帶給他我寫好的論文。他告訴我他會先讀完再找我。幾天后,因為急於想知道他的看法,我在通常的見面時間之前就來找他了。我戰戰兢兢的問他是否看了我的文章,他回答說他正忙著寫東西不能和我談話,但是可以把我的文章還給我。他把文章從門裡遞出來,說稍後再見我。我看到第一頁上寫著他的評語:論文的內容在進一步發展後應該拿去發表,而且可以作為博士論文中的一節。

我驚呆了。在我研究生的第一個月竟然被告知我已經寫了值得發表的東西,而且已經(實質上)完成了我博士論文的一部分!

在接下來的兩年裡,我全身心的投入,以證明泰勒教授對我的信心。我參加了他講授的每一節課,一篇接一篇的寫論文。我每周要跟他約幾次,還常常在他辦公室附近等著,以便利用別人偶然取消的見面時間。他從來不吝惜給我的時間,但同時繼續督促我寫出更多的東西來進一步討論。我們在一起度過的時光成為了我生活的重心。

我不再懷疑我的職業選擇,而且通過他的耐心和努力,我真的成為了一名哲學家。一不小心,他對我第一篇論文的評價真的應驗了:在寫完它三年之後我拿到了我的博士學位,那最初的努力也轉化為一篇正式發表的論文並包含在我的博士論文當中。

理查德·泰勒教授已經去世幾年了,但每當我與研究生見面給他們建議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他。我記得並深深感激他給我的無價指導,這使我消除了疑慮,並在學術界走出了一條自己的路。他給了我靈感,我希望你也能遇到你的泰勒教授。

責任編輯:王東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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