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哨位君發了那篇《一個正團退役軍官決定去工地打工》,後台有人留言說:這是自主的軍官,每個月有錢發,你敢找個退役士兵的嗎?
嗯,還真找到了。他從20歲那年開始在工地搬磚,一乾就是20年。
01
我叫吳周成,我的父親是抗美援朝的老兵,大哥是空軍……20歲那年,我加入了武警。
從小就知道自己會當兵,不是因為家裡人的緣故,而是家鄉實在太窮了。
我的家在九江市柴桑區的毛橋村——廬山腳下的窮山溝。當年父親是趕著牛車載我去縣城集合奔赴部隊的。
如果我知道當兵後是去搬磚修路,當時一定會選擇打工……
我成為了武警交通兵,在西藏和廣西的高原修公路。
我在廣西修路,當時是測化兵
該怎麽形容在部隊修路那三年:太苦了!卻也著實磨礪了我。
記得當時連長有句名言:海拔5000米,氣溫-30℃,開水沸點70℃,我們計程車氣100℃!
扛石頭、築大橋——廣西第一條高速公路,就留下了我的血汗。
在高原上搬過磚,以後也就沒啥能事難到你了。
當兵後一直在工地上的我
02
1995年,我退伍了,本來部隊還想留住我,我說家裡太窮了,我得回去掙錢養我爸媽。
拿著800塊退伍費回村裡,我被作為“當過兵的好青年”納入了村委會。
可這“官”也沒啥意義,大家窮得乾瞪眼,不是個事嘛!
那時正在修九江鐵路,修路是我老本行啊,正好九江市的同年兵陳世友也有出來打工的想法,我倆一拍即合。
村裡有不少閑置勞動力,大家都信任當過兵的人。我就帶著他們一起去工地搬石頭修路。
用俗話講就是,我成了一個小包工頭。
因為有在部隊的技術積累和帶隊經驗,所以我們隊伍每人每天能掙30塊,而其他隊伍每人每天只有20塊。
本來這樣的日子挺滿足,意外卻發生了。
陳世友在回家時出車禍遇難。他是我最好的戰友,這對我衝擊太大了。
世友走的時候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那個時候我就發誓,不管多苦多累一定要乾出點名堂來。
當兵時跟戰友的合影
03
我把施工隊命名為老兵路橋施工隊,開始走南闖北接工程的生涯。
最遠我們去了西藏,修拉薩到林芝的高等級公路,那段日子特別苦,高原施工條件差,還得日夜加班。
很驕傲的是,我帶的施工隊特別有戰鬥力,團隊上百號人跟一支部隊似的,一個隔離帶的修築任務,預計工期4-5個月,我們3個月就拿下來了。
回頭想想,這些帶隊伍的能力、那種雷厲風行的作風,都是部隊教給我的,三年軍旅留下的東西惠及我的一生。
04
那些年跟著我走南闖北的村裡人,大都掙了不少錢,在九江市買了房,可村裡還是那麽窮。
2016年的時候,老支書退休,鄉幹部找我談話,說咱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首先要轉變思想,要有帶頭人,這帶頭的就要靠黨員靠退伍軍人。
我尋思了一下,漂泊了半輩子,也該為村裡乾點事了。
就這樣,我成為了毛橋村新任黨支部書記。
擺在我面前的,是個雜草叢生、路面坑窪不平的村莊,村民對幹部缺乏信任,推動任何公共項目都特別難。
要想富,先修路。這是我的老本行,可是修路需要錢,村裡沒有那麽多錢。
我只能跑交通局等部門四處化緣。好不容易籌來了資金,問題又來了——修路涉及很多家村民廚房、圍牆、雜物房的拆遷,人家根本不願意配合。
我只好帶著村幹部挨家挨戶做工作,軟磨硬泡,一連十多天,總算取得了村民的信任。
毛橋村第一次有了一條6米寬的村級柏油路。
我在村裡修路
05
有了路,就該發展產業了。
之前村裡主要是靠種口糧、種棉花維持生計,扭轉土地運用,招商發展是致富的核心要義。
我到周邊考察了一番,得出兩點判斷:第一,村子離市區近,可以來個城市“後花園”的定位,發展鄉村旅遊;第二,村子農業資源豐富,可以發展特色水果種植。
這一次,我想到的還是戰友。
我找到在九江做水果種植的退伍兵黃良茂,請他來村裡投資藍莓基地。隨後,紅心奇異果、草莓、楊梅、蜜桔等高端水果陸續引入村裡,到2018年末已成立產業合作社11家,還建造了一處1300余平方米的農產品加工車間和陶園展覽館,將種植產品進行深加工,供遊客前來參觀體驗,帶動產業良性循環。
當支書這4年,一點點看著村裡的情況好轉,村民越來越信任支持村支部的工作,那種驕傲難以言表。
毛橋村先後榮獲“中國美麗休閑鄉村”“江西省美麗休閑鄉村”和“江西省五十佳最具鄉愁村莊”等榮譽。
回想自己從部隊開始搬磚的日子,我就心存感激。
如果沒有當兵,我可能一輩子都在一個窮山溝裡;如果沒有戰友,我可能也無法帶著一個村子完成人生的逆襲。
感恩軍旅,希望戰友們有時間來我村上做客。
圖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