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拍賣季：狂飆的年輕人和自毀的藝術品

隨著10月4日弗裡茲藝術周(Frieze Week)的開始，倫敦這座古老的城市搖身一變，成為當代藝術展覽和交易的聚寶盆，吸引著全球各地藏家和遊客的湧入。

在這裡，20厘米的高跟鞋能輕鬆跟上限量版的運動鞋的步伐，如同嚴肅的藏家與貴賓、藝術家、機會主義者們步調一致。市中心美麗的攝政公園自然是所有人打卡的第一站，此外熱門聚會地點還包括倫敦各大美術館、畫廊一年中最重要的展覽，以及藝術圈最傳統的名利場——拍賣會。

▲2018年10月倫敦佳士得“戰後及當代藝術晚間拍賣”現場

緊跟弗裡茲藝博會的步調，佳士得、蘇富比和富藝斯三家拍賣行在10月4日-5日舉行三場晚間拍賣。三家拍賣行對於10月倫敦拍賣季的理解各不相同，拍品名單差異極大。相比蘇富比和富藝斯，佳士得的重視程度更高，投注了更多高價標的，但倫敦市場給三家拍賣行展現了不同於紐約的獨特性。英國藝術家和女性藝術家成為本季拍賣的最大贏家，此外還出現了首件在拍後進行自毀的藝術品，驚奇程度一如弗裡茲博覽會所充斥的興奮。

高端市場空氣稀薄，幾家歡喜幾家愁

佳士得率先在弗裡茲的VIP日拉開戰線。由於戰略性放棄了6月的倫敦當代藝術晚拍，而將重點拍品投入10月，佳士得晚拍的整體估價是三家拍賣行中最高的；即使拍前有兩件拍品臨時撤拍(包括喬治·巴塞利茲的11英尺畫作系列，估價600萬至1000萬英鎊)，仍達到了8780萬至1.267億英鎊，這一數字比蘇富比和富藝斯的總和還要多。而最終7110萬英鎊(加傭金8460萬英鎊)的成績未能達到預期，很大程度是因為兩件備受矚目的高價拍品(沒有擔保)流拍所致。

格哈德·裡希特(Gerhard Richter)的照片畫《骷髏》顯然沒有同時期蠟燭畫的魔力，僅有一位競標人出價，遠未能達到1200英鎊的最低估價。而傑夫·昆斯（Jeff Koons）的《裂開的蛋(藍色)》出自他的“慶典”系列，與2014年以1410萬英鎊出售的該系列最後一部分作品相同，因此估價也達到了1000-1500萬英鎊，但價格停滯在800萬英鎊而流拍。

▲傑夫·昆斯《破碎的蛋殼》鏡面不鏽鋼 2007

佳士得估價：1000-1500萬英鎊

有趣的是，昆斯的經銷商高古軒畫廊的斯特凡·拉蒂博爾(Stefan Ratibor)正在房間裡競標，但他似乎並不認為這件作品值得花費超過850萬英鎊。另一個令人失望的拍品是Mark Grotjahn“臉部繪畫”系列中的一幅《無題》，該畫作的估價高達600萬至800萬英鎊並未能出售。

這幾件作品都被高估了，美國的藝術顧問Lisa Schiff說：“我發現目前整個昆斯市場都下滑，所以我不知道為什麽藏家會委託一件如此高估的作品。”佳士得的發言人在售後表示：“結果不是我們所希望的，我們會繼續選擇品質無可挑剔的拍品，但可能會根據下個季度對某些作品的需求重新進行評估。”

儘管如此，本場的成交額仍是佳士得倫敦10月晚拍的第二高，僅次於2017年10月9950萬英鎊的成績，可見在稀薄的頂端空氣之外，市場依舊有活躍的區域。

▲Albert Oehlen《有洞的公牛》 布面油畫 187.6x188.3cm 1986年

佳士得成交價：360.8萬英鎊

德國藝術家Albert Oehlen代表了本場拍賣的光明面。一件來自德國經銷商保羅·馬茲(Paul Maenz)收藏的《有洞的公牛》被藝術家的歐洲經銷商Max Hetzler以360.8萬英鎊拍下，刷新了其拍賣紀錄，是高估價的兩倍多。隨後Oehlen的更為標誌性的抽象畫《無題》拍出312.8萬英鎊，買家是高古軒新人代表Andrew Fabricant。

佳士得力推英國藝術家，成效顯著

而對於英國藝術家來說，這同樣是一個美好的夜晚。佳士得顯然意識本土藝術家的市場號召力，著力搜尋了多位本土成名藝術家罕見的早期油畫和紙本，同時將推出了幾位中堅力量的代表作，這一努力也獲得了Frieze周藏家群體的熱烈歡迎。拍後銷售主管凱瑟琳·阿諾德(Katharine Arnold)宣稱：“今晚英國藝術佔據了至高無上的地位。”

▲弗朗西斯·培根《移動中的人物》油彩 乾筆移印字母

畫布 197.7 x 148 cm 1972年作

佳士得成交價：1992.1萬英鎊

當晚的英國藝術由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和盧錫安·弗洛伊德（Lucian Freud）的12件作品擔當先鋒。其中包括本次晚拍的最高價拍品——培根1972年的《移動中的人物》，通過作品，培根通過明快的色調，呈現了他對繆絲兼愛人喬治·戴爾(George Dyer)的複雜記憶。摩納哥收藏家Magnus Konow20世紀70年代他從馬爾堡畫廊(Marlborough Gallery)購買了這幅畫，並珍藏41年。

經過倫敦和美國畫廊經銷商Per Skarstedt的幾輪競價，這件作品最終被以1750萬英鎊(加傭金1990萬英鎊)的價格賣給了佳士得倫敦戰後及當代藝術部主管Francis Outred的電話競標者。

▲弗朗西斯·培根《繪畫屏風》

油畫、木板、金屬183 x 61 x 2.8cm 1929年

佳士得成交價：240.8萬英鎊

培根作為室內設計師時期的早期作品全部售罄，其中一件藝術家裝飾風格的地毯祖品以17.5萬英鎊成交，刷新了培根地毯畫的記錄。而可能是現存唯一的培根彩繪三聯屏以超估價兩倍的240萬英鎊成交;同時一件以48.87萬英鎊成交的作品《水粉》還刷新了培根的紙上作品紀錄。而同場一系列弗洛伊德的早期紙本作品也取得了亮眼的成交。

▲Hurvin Anderson《看球IV》布面油畫 120x182cm 2003

佳士得成交價：192.8萬英鎊

2017年特納獎提名者賀文·安德森(Hurvin Anderson)，一位牙買加傳統的英國藝術家，繼續受到高度追捧，兩件作品均超過估價成交。其中《鄉村俱樂部》(由第三方擔保)通過電話以170萬英鎊(費用200萬英鎊)被美國買家競得，超過100至150萬英鎊的估價。隨後，估價僅為35萬至55萬英鎊，一件尺幅較小的作品《看球IV》以160萬英鎊(加傭金190萬英鎊)出售給現場女性買家，這是安德森拍賣作品的第二和第三高價。英國藝術品的另一個重要標誌是布裡奇特·賴利（Bridget Riley）的《靠近》，藏家於1997年以1.84萬英鎊的價格購買，當晚以174.8萬英鎊成交。

▲布裡奇特·賴利《靠近》成交價：174.8萬英鎊

▲封塔納《Concetto spaziale, La fine di Dio》

布面油畫 178 x 123 cm 1963年

佳士得成交價：1628.2萬英鎊

晚拍之後，緊接著舉行了“意大利思潮”專場，今年佳士得依然將其單獨設立為專場，而蘇富比則轉而將所有阿爾貝托·布裡（Alberto Burri）、封塔納和皮耶羅·曼佐尼（Piero Manzoni）推向其主要的晚間拍賣會。不過這種名義上的差別並不影響拍賣，本場銷售總額達到了4040.8萬英鎊，全場最高價來自封塔納令人印象深刻、而又脆弱的蛋形繪畫《Concetto spaziale, La fine di Dio》以低於最低估價的1630萬英鎊出售給第三方擔保。

女藝術家展現市場實力

一天之後的5日晚，蘇富比和富藝斯同一時間舉行了晚間拍賣。蘇富比呈現了一場更顯老牌拍賣行實力的拍賣，主打“當代·當下：大衛·泰格收藏”專場，這位聲望卓著的當代藝術藏家將把拍賣所得捐給“泰格基金”用於推廣傑出的當代藝術。近幾年名人收藏幾乎成了拍賣行的必爭之地，本次專場同樣成績不俗，25件拍品全部成交，成交額達3592.1萬英鎊，超越拍前估價。而在傳統晚拍中，40件拍品中成功售出35件，兩場總成交額達到6921.8萬英鎊，比去年10月增長了23%。

▲2018年10月倫敦蘇富比拍賣現場

今年恰逢英國女性獲得選舉權的百年紀念，弗裡茲藝博會的“聚焦”單元舉行了盛大的“社會工作”專題關注女性藝術家，而在拍場中，女藝術家也接續了這股熱度，創造了新的紀錄。蘇富比本場成交價最高的拍品，同時也是當夜最大驚喜的無疑是英國女性藝術家珍妮?薩維爾(Jenny Saville)的大幅作品《支撐》(Propped)(1992)，被電話買家以953.7萬英鎊(大約人民幣8579.8萬元)的價格打破了藝術家個人最高拍賣紀錄，遠超300-400萬英鎊的估價。8名競標者在一場馬拉松式的10分鐘競標中展開薩維爾的競爭，最終由蘇富比全球印象派和現代藝術負責人海倫娜·紐曼（Helena Newman）代表的電話競標者贏得。

這一成交刷新了在世女性藝術家的拍賣紀錄，此前由2015年在紐約佳士得以980萬美元的價格成交的卡迪·諾蘭德（Cady Noland）作品《Bluewald》保持。儘管女性藝術家獲得了新的高價，但相比在世男性藝術家仍遠遠遜色：2013年在佳士得紐約售價為5840萬美元的橙色傑夫昆斯“氣球狗”雕塑。

▲Jenny Saville《支撐》布面油畫 213.4x182.9cm 1992年

蘇富比成交價：953.7萬英鎊

而珍妮?薩維爾此前的最高價作品為680萬英鎊成交的《轉變》，由龍美術館館長王薇在2016年6月的倫敦蘇富比創下，此次又將紀錄提升了273萬英鎊。

作為出生於1970年的“YBA”一代，珍妮?薩維爾這幅巨大的女性裸體畫作《支撐》的特點是藝術家凝視著觀眾，並在畫布上潦草地寫下了一位女性主義法國評論家的長文。而與此前創紀錄的《轉變》一樣，兩件作品都曾在1997年由藝術大鱷查爾斯·薩奇(Charles Saatchi)為年輕英國藝術家群體YBA籌劃的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展覽“Sensation”中展出，隨後由高古軒畫廊買下，2004年，大衛·泰格又從高古軒畫廊收購了它。

▲彼得·多依格《法布羅站I》

布面油畫 175.3x269.9cm 1997-1998年

蘇富比成交價：756.1萬英鎊

▲彼得·多依格《法布羅站II》

布面油畫 175.3x269.9cm 1997-1998年

蘇富比成交價：451.3萬英鎊

“大衛·泰格收藏”專場中的最高估價(600-800萬英鎊)，也是最被廣泛期待的兩件彼得·多依格(Peter Doig)系列作品表現並不理想，激進的預估價對於作品而言顯得過高。這兩件作品均創作於1997-1998年間，描繪了1978年在美國布法羅舉辦的滾石樂隊演唱會的景象。其中《法布羅站I》超過估價不多，以756.1萬英鎊成交;而《法布羅站II》則遠低於估價，僅以451.3萬英鎊成交。

其他大部分作品均在估價內平穩成交，個別遠低於估價的拍品如約翰·柯林（John Currin）的《彌涅爾瓦》也順利易手，完成了一場有驚無險的“白手套”。

而創造“當代藝術晚間拍賣”驚喜的同樣是近期勢頭凶猛的年輕藝術家，艾德裡安·格尼(Adrian Ghenie)《惡巫(BOOGEYMAN)》以485.1萬英鎊成交，超拍前估價一倍。

奇聞!壞小子班克斯破紀錄後啟動作品自毀程式

晚拍最後一件出場的街頭藝術家班克斯(Banksy)作品《女孩與氣球》經過一番激烈角逐以104.2萬英鎊成交，幾乎持平藝術家2008年的拍賣紀錄。不過充滿戲劇性的變化發生在落槌之後，陳列在牆上的畫布忽然自動滑過人造畫框，並被撕成碎片。

▲壞小子班克斯拍後啟動自毀程式，將拍品切割成碎片

事件發生後不久，一名男子身著黑色運動太陽鏡和一頂帽子在蘇富比入口附近看到與保安人員發生混戰，據猜測作品上拍並破紀錄的行為，激怒了這位難以捉摸的藝術家，令他自己按下了破壞作品的按鈕。

“看起來我們剛剛收到Banksy-ed，”蘇富比歐洲當代藝術主管亞歷克斯·布蘭奇克(Alex Branczik)在拍賣結束後立即表示。 “他可以說是英國最偉大的街頭藝術家，而今晚我們看到了一小部分班克斯的天才，”他說，並補充說班克斯“不是在詭計中”，儘管目前尚不清楚其他員工是否也是如此。

▲班克斯《女孩與氣球》布面亞克力噴繪 101x78cm 2006年

蘇富比成交價：104.2萬英鎊

“我們正在忙著搞清楚發生了什麽，”布蘭奇克說。 “粉碎現在是整體藝術作品的一部分。我們沒有經歷過這樣一種情況，即一幅畫可能是應藝術家的要求而自發撕碎的。“

一位女發言人表示，其中一個可能的結果是，被摧毀的作品可以作為藝術家遊擊戰的證據予以保留。 “你可以說這件項作品現在更有價值，”布蘭奇克說。 “這肯定是首次能夠自毀的藝術品。”

富藝斯晚拍平穩過關

與蘇富比同時開始的富藝斯晚拍並沒能製造新紀錄或者話題性的事件，但其依然交出了一張並不令人失望的答卷：36件拍品上拍32件順利成交，總成交額達2158.5萬英鎊。拍賣品中最大的一塊是已故藏家霍華德·卡爾森（Howard Karshan）的藏品，表現優秀。

全場 最高價拍品——克里斯托弗·伍爾(Christopher Wool)的《無題(P271)》以383.4萬英鎊超越估價成交。有趣的是，在同時開始蘇富比晚拍中，有一件畫面、尺寸一模一樣的伍爾《無題》也被拍出，兩者的差別僅僅是創作時間相差一年，前者創作於1997年，後者1998年。蘇富比的《無題》甚至擁有更多的展覽和出版，但僅拍出了217萬英鎊，相差較大。

▲瓊·米切爾《Perch and Twirl》

布面油畫 258.4x179.7cm 1973年

富藝斯成交價：312.9萬英鎊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近期市場端火熱的瓊·米切爾（Joan Mitchell）《Perch and Twirl》以312.9萬英鎊成交，超估價近一倍，競得者是富藝斯的韓國代表，這可能暗示了這位藝術家所取得的全球聲望。隨著米切爾基金會以及卓納畫廊一系列的運作舉動，這位抽象表現主義女藝術家的傳奇正在被更多人認識。

富藝斯在當代藝術市場中低端的力量日益壯大，除了晚拍，其在2天的日拍和創新的當代陶瓷的拍賣中還收獲了近1000萬英鎊的成交，對於蘇富比和佳士得身後的第三名而言，這是一個引人矚目的成績。

距離英國脫歐已過去兩年時間，隨著新的監管和稅務及至的修正，英國表現出更強的市場競爭力，和更高效的運轉節奏，尤其在英國本土藝術家的市場中表現得更為明顯。而這次的拍賣顯示了一些競拍者期待抄底的心態，他們希望底價能夠降低，以出最少的錢買到合適的作品。這種模式隨著以後拍賣周的進行，也許會變得更為頻繁。

2018年10月倫敦拍賣其他高價拍品

▲艾德裡安·格尼《惡巫》蘇富比成交價：485.1萬英鎊

▲讓·杜布菲《花園裡的女士》佳士得成交價：450.8萬英鎊

▲基思·哈林《無題》 佳士得成交價：394.6萬英鎊

▲伊夫·克萊因《無題單色藍》 佳士得成交價：394.6萬英鎊

▲克里斯托弗·伍爾《無題》富藝斯成交價：312.9萬英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