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汕頭是如何從海下演變成一個陸地城市的

文/紀植元

汕頭,在唐宋時代不但城市不存在,甚至連城市所在的陸地都還大部分在海中。宋元以後,隨著海岸線的退後,汕頭成為粵東良港,在近現代成為區域重要城市。紀植元兄學問廣博,且看他如何集多種學科的手段來描繪汕頭是怎樣從出現到興盛的。

潮汕,潮汕。人們總喜歡將潮汕連稱,卻不知今日之潮汕已是“三分天下”。所謂“三分天下”,也即汕頭、潮州、揭陽三市分立。若論歷史,在大多數人看來,汕頭的歷史遠不如潮州悠久。但若論名城,以汕頭開埠以來的名氣,那絕對算得上。

汕頭是我的故鄉,生於斯長於斯,一草一木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了。

初中的時候,我住在汕頭的濱港路,那裡離海不遠。當時,父親就跟我講到了數十年前的汕頭。按他所說,那時的濱港路還是一片汪洋,如今我們在濱港一帶能看到的盡是林立的高樓和不息的車流。我不曾親眼目睹當年景象,但這種滄海桑田的變更,無形之中給我以莫大的震撼。

念小學的時候,我住在鷗汀。母親每次要去市內買點東西,都會跟我們姐弟倆說一句“今天要去汕頭”。那時我們都會很好奇地問,我們不就住在汕頭嗎。原來,她所指的“汕頭”,僅僅是市中心,是狹義上的,自然不算郊區。

本文接下來的任務,也旨在厘清這個小範圍的汕頭的成陸成港史。畢竟蓬洲、澄海、潮陽等地本不隸屬汕頭,是汕頭近代以後擴大了影響力,才反過來統攝潮郡諸部。所以,追根溯源,講汕頭成陸,還是要按它本來的面目講。

下文擬按三步走,先敘成陸史,次敘守陸史,後敘成港史。

韓江尾閭衝蕩所引發的各階段成陸

該如何來認知汕頭成陸的發端,又該如何拆分汕頭淤出陸地的各時段,成了這一部分論述的首要問題。

為推求汕頭成陸的年代以及岸線的變化過程,我們應當以輿圖為主,利用堤防位置、圍寨、炮台的記載,不斷地縮小岸線誤差範圍。綜合史書、方志和前人的考據成果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一來是清代輿圖的比例尺不精,我們不可以將圖中的河陸寬窄武斷地用來與今天的地圖做對照分析。二來是弄清楚前人考據中的空白部分,並做進一步的增補與推測,如有明顯紕漏,應當及時規正。

做輿地考據,不外乎仍是從時間與空間兩個方面去思考與求證。從時間上看,汕頭起初隸屬於澄海,欲明晰汕頭的成陸史,必先自澄海縣域的變更入手。

明朝嘉靖四十二年,澄海始置縣。萬歷三年,“沙汕坪”的這個名字先在民間叫開了。這也是汕頭的“汕”字第一次在潮汕諸郡縣中出現。

下圖所示是乾隆年周碩勳匯纂的《潮州府志》。其中羅列著澄海縣屬諸部。這裡面“山頭仔”三個字,其實是汕頭早期的叫法。將山頭仔放入與南洋、樟林比肩的行列中,也足見清中葉時汕頭的重要性與晚明時候相比要高出不少。

從空間上入手,清代的地志輿圖並不能精確地呈現澄海南部的區劃形狀與海岸線,但大致的結構,如縣城、山川與大型圍寨的相對位置,還是值得相信的。

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韓江大溜行至下遊後分為尾閭數股,奔流入海。其下遊具體分而為三,北溪與東溪均走澄海方向,唯獨西溪,再分為尾閭三股:外砂河、新津河與梅溪。汕頭恰是由這三股尾閭累年衝刷所形成的數塊三角洲拚接而成。

汕頭之名源於沙汕頭,因此,對於汕頭成陸的地理範圍,其南極必是取今日濱海之處,而其北極應該從“沙汕坪”一名出現的最早位置開始算起。這個地方,正是廈嶺,也是現在的光華。以廈嶺為基點,當地人民隨著尾閭衝刷出的陸地逐漸向東南方向拓殖。

南宋時,有方志記載的諸如鷗汀、官埭、廈嶺等基本可算是沿海邊界。而從宋元入明,數百年間,汕頭的海陸變遷甚大,但也有仍然保持沿海區位的,例如鷗汀。

“西南曰鷗汀背,近連入海。順治十年閩寇鄭成功以郝尚久乞援,駕海舶直抵潮州,道經此。”上引嘉慶年《澄海縣志》證明了明末的鷗汀寨所處位置近海,此外,《澄海縣志》中還提到了梅溪(韓江西溪下遊的河道分汊)南流後分作兩汊,分由兩港入海。一為溪東港,一為鷗汀港。上文所說的“近連入海”就是指梅溪入海。

《澄海縣志》中在“鷗汀寨”一則還載有:“城在縣西南二十裡,夾於新港、南港、東港三處海口,乃三百受敵之地。”我們現在能看到的是,梅溪、新津河、外砂河三股尾閭朝著截然不同的三個方向奔湧,交匯的地方深處內陸。但鷗汀若能為三出海口所夾,那麽它至少得靠近新津河和梅溪的出海口。可想而知,梅溪和新津兩河並沒有今天這麽長。

這樣看來,今天汕頭市區內梅溪的南段,在明末恰好是汕頭的東段岸線,這條線一直畫到鷗汀為止,而後蜿蜒向東,包住官埭。實際上,元代的廈嶺至岐山一線皆是漁村,朝廷也曾在這裡設下小江鹽場。自元入明,這一帶並無多大改變。

澄海縣疆域圖中的“沙汕頭炮台”是康熙五十六年所建,在今外馬路的升平路,炮台以北更有數座小丘。嘉靖年間,崎碌至廈嶺東南一帶形成一條風積沙壟。因此明末的岸線應該包住崎碌一帶。今天汕頭的石炮台其實即是同治年始設的崎碌炮台,因此開埠時的岸線應該畫在其東南。

乾隆《潮州府志》澄海縣輿圖的鷗汀分圖的標準本是上東下西左北右南,不少考據者會將該圖的視角錯認為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從而判斷失誤。

如果此處不規正,勢必誕生一堆奇談怪論。或認為鷗汀在沙汕頭炮台的西北角,這與今日鷗汀在升平路(沙汕頭炮台舊址)東北角不符;或認為此處是輿圖的一處訛誤;或就此判斷了清中葉新津河入海口是在鷗汀北部,鷗汀東南方向盡為澤國。未免讀者出錯,應該將原圖順時針旋轉九十度,這才是乾隆年鷗汀與沙汕頭真正的相對方位。

明嘉靖年間,“新港”一稱出現,這也是對新津河下遊成陸的最早證明。康熙年設立新港水汛和津口汛,此後遂合稱“新津港”。這對於我們推求明末、清中葉汕頭東海岸線的極限是有幫助的。

紀氏所聚居的官埭也算是一個標誌性沿海地區,始建於南宋。在其南側,有新津河下遊泥沙刷出的一塊淺海灘塗,這就是我們今日看到的夏桂埔。雍乾年間,官埭人逐漸南遷至其地搭寮定居,遂把夏桂埔稱作“官埭外浦”。

辛厝寮和周厝塭,在南宋時和夏桂埔一樣,屬海田性質。因為“新港”出現於嘉靖年,且在諸厝、寮、埔之南,所以,這些海田、灘塗成為實陸的截止時間絕不晚於嘉靖,大都是從元代到明中葉完成塑形。

綜上所述,在當代的地圖上,選取有標誌性意義的四個時間段,圈畫宋代與明末、清中葉岸線三條,並近代汕頭開埠後英、日所繪地圖中的岸線,合為四條。另,灰色噴霧處為廈嶺到崎碌的風積沙壟。選取當代地圖,則是為了方便讀者理解,古代輿地學素有“古墨今朱”的說法,在今圖上疊以古注,以收古今對證之實效。

下圖中,紅黑線為南宋線,藍黑灰綠四色線為明季線,藍綠兩色線為乾嘉線,靛藍點線為開埠線。四線之中,開埠線因有近代列強所繪地圖,較為精密,可直接採用,南宋末年至元代是眾多灘塗淤出的標誌性時間,保留了較多海陸交界的地名,為圈畫岸線提供了良好的標準。明末海陸變遷不是十分顯著,故而也大體只需更改幾個部分。唯乾嘉線由於古輿圖比例尺不精難、標誌地點太少等原因難以確定其大致走向,而大多數古海岸線已湮沒在汕頭市區之中,沒有貝殼堤可供查證。所以只能以文字為據,結合輿圖,作出判斷。

關於官埭、廈嶺以及各厝、塭、寮的考據,其實算是老調重彈,但以前只是對汕頭市區中某地的歷史做考據,還沒有將之拚湊成岸線總圖。現在總成一圖,也可以方便閱覽。

總括圖中情況,近千年汕頭成陸的節奏並不均勻。

宋元時代,即南宋線所呈現出的,是今日汕頭市區還基本湮沒在海裡。進入元代,實陸岸線大致沒有變化,但是韓江尾閭仍舊在不斷衝刷出新的陸地。一些河口三角洲和灘塗並沒有畫入圖中,這是因為此類地面變化無常,太難確定。今日岐山以東的大塊土地是梅溪衝刷所成,龍湖一帶則是新津河衝刷所成,包括今天外砂、新溪等地,原本也是新津河、外砂河衝蕩積澱的沙脊。從元入明,汕頭東西兩翼的地面增長明顯,但明末的鷗汀仍屬濱海地區。從明末到清中葉,東西土地的增長方向是逐漸靠攏的,直到合為一體,將鷗汀變成內地,自明季至乾嘉的階段,是土地變化最大的階段。

汕頭分汛駐軍及布防結構

大致明晰了汕頭的成陸史之後,我們自然會想到了新陸地的職能問題。一方面,人民會對其進行拓殖,開發新的生活資源,另一方面,我們應該考究的是,官府如何有效地對其進行管理。

一般來說,尾閭衝刷所成的新陸地往往不能為官府派設的民政治理機構立即佔據,除非是開辟鹽場等有特殊地理導向的官商機構。與之相比,軍事性的遷移駐防是最迅捷有效的。

在這則材料中,澄海並不大,但是人多,且港口密布。人多則難製,港多則難防。因此,澄海駐軍既需鎮壓民變,又要維持海防,但基於古代嶺南屯駐軍的經驗與習慣,他們會更願意將內地的鎮撫工作交付土著居民。

這也可以說是萬不得已的一種方法。在兩廣,尤其是潮汕,有著極強的宗族觀念與血緣認同,家與家、族與族間的矛盾很難消弭,由此催生的械鬥更是不可勝計。朝廷對這些爭鬥,也只能聽之任之,或是名義上以朝廷的流官對治下的各宗族實施羈縻製衡。

即使是派駐於潮汕的府州縣官與鎮守將官也很快地熟悉於這套法則。對於新近淤成的陸地,常常是由人民往東,或往南推進墾殖。輿圖之中,與清軍汛地交錯分布的,是大大小小的圍寨。時至今日,汕頭仍保留著許多以“厝”、“寨”命名的區域,這正是汕頭圍寨史存在的印證。

以種田打魚為生的平民扮演了第一批開拓者的角色,此後軍隊會超越他們,到更東、更南的地方屯兵,完成對沿海的控制。“蜃氣連雲,兵防宜密”道出了澄海的守備重心——除去中心縣城,清軍對於岸線、島嶼的重視程度勝過介於海、城之間的大塊近海陸地。

我們如果將這種形式的防守稱為“守內虛外”,亦不妥當。因為澄海縣城附近的汛營是布設得最為密集的,這一點與左圖(《澄海縣志》內附輿圖)契合。這張輿圖是很重要的,從中可發現,清軍設汛力求因地製宜,挑選險關要隘,收取以點控面之效。具體呈現在圖中的,則是圍繞著澄海縣城向外發散地設汛。

在這張圖中,所有汛地的建置時間絕不可能集中在一段較短的時間裡,而是陸續添置。哪裡匪寇頻生,或是哪裡地勢有變,就把兵屯到哪裡去,如《大清一統志·廣東統部》中記載:“澄海協設千總駐防於此。”這是沙汕頭最早的駐軍記錄。又如前文曾經提到了的康熙八年設汛一事——清軍把汛地安設在津口與新港水兩處,這相當於是在新津河的入海口屯兵。除了入海處,也有不少汛地夾河分布,貼著尾閭交匯點駐扎,這些均涉及到從交通樞紐著手,控制地面的軍事原理。

唐代潮汕駐防圖已散佚,但是對照南宋線的大致劃分,汕頭地面在唐代應該可以算是根本不存在的。我們也就無須再往前去分析。宋元時代的汕頭並無多少駐軍,自明清以來,駐軍越來越多。島嶼雖小,必建炮台要塞,如南澳,又如清代在汕頭對岸的一塊陸連島上修築的達濠城。內陸雖大,卻也隻如上述般空出相當大的地方留給圍寨自衛。

為與達濠炮台成左右夾擊之勢,清廷立炮台於北岸沙汕頭。隨著後來沙洲淤積,河口成陸,炮台逐漸往南、往東修。今日汕頭海濱路最有名的石炮台,其實是同治年間潮州總兵方耀提議修建的崎碌炮台。往後,崎碌炮台愈發的重要,逐漸取代了西邊沙汕頭炮台的地位。

總體來說,除了靠近縣城的區域與內陸一些險要山隘,清政府對汕頭駐軍設汛重在海岸線與海外諸島,屯兵岸線主要尋找河口、港灣、臨近島嶼處,將南澳、媽嶼、萊蕪等作為外圍的據點。

清軍的駐防結構有縱深,也能扼險要,尤其是確保汛地間能夠相互呼應。這幾點都是為了最大限度地節約兵力,並且協調駐防諸部。隨著礐石與西堤兩岸的駐軍越來越密集,預示著一個全新的地理單元出現在汕頭,直接把乾嘉年間逐漸形成規模的廈嶺港轉移、合並到它那兒去。這個地方,就是汕頭港。

深水避風港勃興與城市格局突破

澄海樟林古港在紅頭船貿易中走向巔峰,此形勢一直維持至晚清。十九世紀六十年代後,汕頭一躍取代樟林,成為粵東第一巨港。

細察當時背景,則汕頭崛起之濫觴,實源於洋人的強製性開埠。第二次鴉片戰爭後,《天津條約》的簽訂開放了清國東南的一批口岸,潮州便是其中之一。作為潮州所轄一部,沙汕頭港就變成了“潮州港”。

最早的美國領事館設在了汕頭東海岸的媽嶼島,而英領館設在礐石。不久後,美領館遷往西堤,清政府則隨之在其附近設立行署,由此帶出了一個以小公園為中心的密集商埠,這才有了近代汕頭數百年未有之繁盛。

在尋找樟林港與汕頭港的優劣因素中,我們不妨思考,為何美領館要遷址於西堤?

在海港碼頭的選址過程中,安全是第一要素。下圖(a)是1923年英軍航海圖,圖(b)是民國二十五年七月,日本參謀本部陸地測量總局繪製的汕頭港圖。今日汕頭市濱港一帶【即圖(b)北岸大凹槽處】在當時仍是一片汪洋。

西堤碼頭及對岸的礐石海關形成的咽喉,將這片海域塑造成葫蘆形狀。雖然媽嶼處於入港的前端,但其東面沒有屏障,呈孤懸之勢。以西堤為碼頭,則港東和媽嶼島正好成了港西的屏風,一入港內,則南北岸距頓顯寬闊,可以容納多艘船只在內海西行。

第二,樟林港沒落,汕頭港勃興,也因為港外水深不同。洋人的火輪吃水不像樟林紅頭船那般淺,需要良好的深水港方可拋錨。

此處一定不能忘了前面對成陸過程的分析,汕頭港設在西堤碼頭,其北不遠處即是古廈嶺。從南宋線開始看起,經過明季與乾嘉線,再到開埠線,汕頭海岸從東到西橫著算,廈嶺與西堤一帶,即汕頭港西,是變化最小的部分。也就是岸線南遷最小,形成陸地最少的部分。反過來恰恰證明了其淤成新陸的速率較慢,附近的尾閭來沙量應該不大。樟林港則恰恰相反,尾閭來沙日益增多,入海處河床抬高,降低了近代港口的開發價值。

第三,汕頭於晚清逐漸成為內陸重要航道的交匯點(韓、榕二江交匯處)。韓江與榕江成為了貨輪進入腹地貨物的集散點。輪船不僅可走韓江,亦可沿榕江西溯。這二江使得外來船只得以擴大商圈,商品流轉直接覆蓋到江西,甚至湖南。反過來看,水道運輸方向較為單一,這一點是樟林港的局限。

繁榮的貿易需要發達的交通相輔,使貨能暢其流,物能盡其利。大港的興盛,除了保證對外的航線與碼頭安全便利,也要疏通對內的陸路運輸。因此,汕頭這塊年紀尚輕的陸地走上了另一條新路線——迅速打破了傳統的城市格局。

與傳統中國古城不同,我們從下示右圖(1909年的汕頭)中看見的汕頭路線系統是放射形的蛛網狀,而不是以四四方方的城牆拱衛官府。

這種特有的交通形態並非是受到地理因素的限制,恰恰相反,汕頭興於通商,其初始格局自是由商務來決定。因此最早的市中心,是在西堤碼頭背後的集貿地——老媽宮。

1865年,潮海關從媽嶼島遷到了居平路,開始啟動了汕頭的政治職能。1867年,巡道張銑決定在汕頭設立行署。1868年,潮惠嘉分巡道的行轅建成,下圖中“原行署舊址”指的就是分巡道行轅位置。以岸線為圓,以行署和老媽宮為圓心,我們大致可以看到一個以路線為半徑向內(或向外)異塵餘生的交通扇面。

從唐代開始,潮汕城市的交通建設,一直受到傳統城市格局的影響,這可參看潮州城。我們當然應該承認存在某些囿於地形而不得不修建不規則路線的城市,但絕大多數還是遵循方正規劃、垂直相交的棋盤式交通系統原則。

能有如此重大的突破,個中緣由,首先是官府並沒有把汕頭看作一個主要的大城市,所以在城市布局上未受到傳統派的梗阻。其次,既然是商埠,那就唯便利至上。兩點間最短的距離是兩點直接連成的直線,從岸線出發,直接匯集到行署的路徑自然是最方便的,由此促成的必是輻集或輻散的路線。

綜合前文的諸則立論與證據,我們逐步可以廓清汕頭成陸之因、成陸之果、成陸後的城市進化過程,了解成陸後的軍隊如何分汛守土,又是如何由灘塗變良港,崛起為粵東第一大商埠。

我將汕頭界定為一個較小的概念,不將其擴大成當今六區一縣的汕頭,而隻以其西北界——以“沙汕頭”命名的廈嶺一帶,作為汕頭成陸之肇始,以往東延展的南宋線為北、東北的邊界,以新津河為盡頭,將這塊近千年填充起來的區域作為分析對象。

自宋代算起的這一千年,淮河在蘇北打通了淮安和鬱洲,震澤與松、婁三江給蘇南淤出了上海。汕頭的成陸也在這一千年中,但其成陸並沒有這麽迅疾。這因為上遊來沙不多,河床抬高緩慢,從而為近代的深水港建設奠定了優良的基礎。

成陸的過程也是守陸的過程,在新淤出的土地上設汛成為了最首要的問題。將官府與岸線之間的大塊陸地留出給圍寨自治,其中折射出的,是駐防既要節約兵力,又要提控咽喉的軍事信條。

關於汕頭成港的緣由,其中自有其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但也是洋人突進中國市場的契機所致。成港之後的商業繁榮又反過來帶動了城市地理格局的變化,這種相互作用,是萬不可忽略的。

潮汕為什麽隻寫汕頭

寫潮汕,為何單寫汕頭而不寫潮州、揭陽,這個問題在我下筆前一直縈繞於心。到這文章末尾,我想也是時候交代一下了。

大概有三點原因。

一是我本人學力尚淺,若是分析潮汕,則勢必要牽扯揭陽與潮州,而對這兩個城市的歷史,我還不甚熟悉。一是單以名城來說,潮、揭相較汕頭,處於內陸,成陸建城之史極悠久。前人考據已經下足了功夫,對我這種庸愚後輩而言,施展空間更顯狹窄。一是解析汕頭涉及到海岸線的推演,在這個部分中,有必要再做一番考據並對某些前人留下的空白加以填補,繪成一圖,有助於對該城的歷史及商業文化的分析。

有人問,為何你這成陸史裡,還有守陸史與成港史,且所佔篇幅極大。顯然,要敘述一座名城的成長,有眾多可供切入的角度,但對於汕頭這座近千年才從海中露出來的城市,將重點放在成陸上,並且考據各階段的岸線也就變的尤為必要。

不知城市的地理變遷,就缺乏分析其鄉土人情、歷史文化的實質基礎。而將守陸、成港史綴於成陸史之後,也能使因果貫通。所以,我最終決定了以成陸史為基本骨乾,將成陸、守陸、成港三個部分串在一條時間線裡寫,呈現汕頭從成型走向巔峰的歷史。

歷史,可以分成現象與分析兩大部。就汕頭來說,現象的挖掘,已經有許多方志與前人的研究幫我們做了,但是分析卻還不盡如人意。從現象進行分析,再歸謬,也就是綜合既有的成果反過來考據那些不靠譜的猜想,是本文的第一宗旨。

歸根結底,這還僅是一篇概述,對於一些較瑣碎的的岸線細節考據,並沒有做深入探究。對於汕頭市區各塊小的地理單元,我想應該可以分解考據,細致化地去還原。總之,在這個課題上,還有更深更寬的探索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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