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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生死場》之由來:書名為胡風所起

5月7日陰。我的老同事、老上級湯逸中先生,日前贈我一包當年注釋魯迅著作時的訪談資料。打開一看,其中有胡風夫人、作家梅志先生1980年12月25日致我的一封親筆信,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

子善同志:

來信早已收到,遲複為歉!

胡先生感冒後果然引起肺炎,這一個月來都是白血球與病菌作鬥爭,幸好已勝利結束,炎症痊好了,並且精神方面也已正常,能夠閱讀書報了。就是身體衰弱,手顫不能寫字,為了等他的簽名,也是遲複你信的一個原因。內中還有幾點,他說應改正和補充……

與這封信在一起的還有我謄錄的與湯先生1980年8月1日和17日在北京兩次訪問胡風先生的談話記錄整理稿九頁,大病初愈的胡風在最後一頁稿末親筆簽名“胡風口述”表示認可,筆跡有點顫抖。而梅志這封信正是對整理稿中三處記錄不夠確切或有誤的地方予以“改正和補充”。後來,這份整理稿以《關於左聯與魯迅關係的若乾回憶》為題發表於《魯迅研究動態》1981年第1期,收入《胡風全集》第7卷(1999年1月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版)。

時隔近四十年重溫胡風這份內容豐富的談話記錄,它顯示胡風二次與我們交談,幾乎有問必答,記憶力強,思路清晰。其中有一段重新引起了我的注意:

蕭紅的《生死場》原稿並沒有題目,蕭紅和簫軍請魯迅為《生死場》作序,同時也要我寫一篇序。我在看原稿時,看到書中有兩句話分別提到“生”和“死”,就取來作為小說的題目,魯迅和兩蕭都表示同意,當時我們祖國確實處於生死存亡的關頭。我為《生死場》寫了一篇東西,但我覺得我的文章怎麽能和魯迅的並列為序呢,所以我的那一篇就作為書的後記了。

胡風這段回憶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透露了蕭紅前期代表作《生死場》的書名是他起的。雖然這篇訪談三十多年前就已公布,但研究界至今鮮有人提及此事。

蕭紅的《生死場》1934年9月9日完成於青島。隨後蕭軍給魯迅去信,魯迅10月9日回信表示“我可以看一看的”,即指這部書稿。兩蕭收到魯迅回信後即寄出《生死場》書稿和兩人合作的小說集《跋涉》。兩蕭11月2日到達上海,魯迅11月3日給蕭軍回信中說:“來信當天收到。先前的信,書本,稿子,也都收到的,”“稿子”仍指《生死場》。然而,《生死場》的出版歷經曲折,1935年12月才作為“奴隸叢書”之三,以“容光書局”名義自費印行。

魯迅1935年10月20日致蕭軍信中說:“《生死場》的名目很好。”這句話很關鍵,它旁證魯迅收到這部中篇一年之後,不但出版沒有著落,連書名也仍然空缺。有必要補充的是,魯迅同年4月12日複蕭軍信中同意兩蕭與“張君”(即胡風)交往。那麽,一定是在此期間,蕭紅把《生死場》書稿請“研究文學批評”(魯迅語)的胡風看,胡風建議用“生死場”作為書名,兩蕭征求魯迅意見,魯迅才在10月20日覆信中表示讚同。

慶幸胡風為這部中篇起了這麽貼切的一個書名。《生死場》中的人物老趙三說過這樣一段話:“我是中國人!我要中國旗子,我不當亡國奴,生是中國人,死是中國鬼”,胡風由此受到啟發而起為書名,起得真好。

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理應有一個醒目的書名。今後文學史家討論《生死場》時,書名為胡風所起這一點再不能遺漏了。

本文刊2018年5月26日《文匯報 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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