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相信疫情會讓實體書店消亡：兩家百年老店的自救

在莎士比亞書店的網站上，預告“近期活動”的內容已有超過大半年沒有更新過。“由於目前的疫情大流行，我們不會在可預見的未來安排活動。要想成為第一批知道我們重啟活動的人，請在主頁訂閱新聞通訊。”白底黑字的三行字顯得既單薄又無望。

位於巴黎左岸（塞納河以南區域）的這家書店開設於一戰之後，因出版愛爾蘭作家喬伊斯的《尤利西斯》而聲名鵲起。作為巴黎的文化地標之一，聖誕和新年假期通常是莎士比亞書店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然而，因為在法國前兩輪全國性封鎖措施中連續被劃入“非必要零售商店”，這家百年實體書店被迫關門歇業，度過了二戰之後最長的一段靜默期。

儘管法國出版商協會、書店協會和作家協會曾發出聯合聲明，呼籲允許政府書店與超市、藥店一同繼續營業，但在2020年聖誕假期前開啟的“解封”第二階段，書店依然沒能重新開放。為線上訂購書籍的人安排郵寄服務，是莎士比亞書店聖誕和新年假期裡最主要的工作。

當地時間2020年11月4日，工作人員在法國巴黎標誌性書店莎士比亞書店工作。（視覺中國供圖）

據英國《金融時報》報導，2020年10月底，書店現任掌門人、創始人喬治·惠特曼的女兒西爾維婭·惠特曼，曾向老顧客們發出過一份主題為“艱難時期”的郵件。“新冠疫情讓人們對書店望而卻步。”惠特曼在郵件中坦言，“自疫情發生以來，書店銷量已下跌了80%。在這段虧本經營的時期，我們一直在掙扎中前行。如果你們有興趣通過互聯網發來購書訂單，我將非常感激。”

惠特曼的“求援”郵件在讀者中引發了熱烈反響，書店網站收到的訂單激增，歐洲新聞電視台報導稱，僅11月第一周就收到了約5000份訂單，這個數量約為平時的50倍。後來還一度因為訂單過多導致網站“崩潰”，不得不暫時停止接收新的訂單。惠特曼強烈地意識到：人們始終願意讀書，並希望保持與書店之間的聯繫。她決定加強線上運營能力，把以往供人們閱讀和休閑的實體書店隻當作一個“倉庫”，同時考慮策劃播客和講座等其他線上社群活動。惠特曼說，這場疫情危機教會了她保持靈活的重要性。

在受到疫情重創的實體書店行業，莎士比亞書店是一個縮影。在紐約第四大道上，思存書店的第三代掌門人南希·巴斯-懷登，有著和莎士比亞書店的惠特曼類似的“自救”經歷。巧合的是，目前思存書店在售的最貴書籍，正是喬伊斯親筆簽名的初版《尤利西斯》，價值40萬美元。

作為目前世界最大的二手書店，思存書店通常每年舉辦大約400場活動。但因為美國疫情形勢持續嚴峻，紐約旅遊業幾乎完全停擺，書店的客流量也急劇下降。南希曾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在過去93年間，思存書店挺過了大蕭條和兩次世界大戰，挺過了倉儲式大書店、電子書和網絡書店的衝擊，卻在新冠疫情下“無法生存”。

南希的聲明發出後，讀者對思存書店表現出的熱情超出了想象。“一位來自布朗克斯區的女士從我們這裡買了197本書，有人為我們的員工舉辦了一個披薩派對，有些人主動提出願意來書店無償工作。我也收到了不少財務和行銷方面的建議。”美國《華盛頓郵報》援引南希一次接受媒體採訪的話說，“如此多的支持讓我充滿力量，也激勵我繼續為書店的未來而奮鬥。”她開始進一步探索書店在線上空間的拓展。記者通過檢索書店官方網站發現，在聖誕和新年假期到來之前，思存書店陸續公布了針對不同人群設計的專屬新年購書清單，同時加快了舉辦線上文化活動的頻率。比如，在1月4日為美國小說家希瑟·特雷爾的新書《克里斯蒂夫人之謎：一部小說》舉行完分享會後，另一位美國作家艾瑪·洛德的新書發布會將在1月12日舉辦。

儘管網絡社群、線上活動可以如此繁榮，在南希看來，“實體書店終究不能消失”。因此，自2020年6月紐約市宣布“重啟經濟”後，思存書店基本保持著每日開放，儘管書店不複往日的熱鬧景象。對於這一點，在英格蘭伊爾克利的格魯夫書店工作的邁克·桑斯伯裡也深有同感，他告訴英國《衛報》，儘管可以在線上訂購書籍，但你“無法獲得在實體書店裡意外發現一本書的驚喜感”。

思存書店官方推特上發布的信息顯示，2020年的最後一天，南希安排位於聯合廣場的分店在下午6時結束營業，比往常提前了兩個小時。一位讀者在書店調整營業時間的推文公告下留言，詢問第二天是否還照常營業。“是的！”書店運營社交媒體的編輯回復道。隔著螢幕，仿佛也能感受到書店經營者獲得鼓勵的滿足感。在2021年新年第一天結束營業之後，不少讀者通過社交媒體向思存書店發來了祝福。

不是所有書店老闆都能等到開啟一場自救的機會。根據美國書商協會近日的一份統計數據，超過20%的獨立書店正面臨倒閉關門的風險。在去年12月2日結束上一輪封鎖措施的英國，各家獨立書店感受重新開張的喜悅沒多久，就因為英格蘭采取的第三輪全境“封城”措施在新年第一周再度集體停業。一位名叫科恩的英格蘭書商說，又一次不得不關門謝客，讓他對書店是否還能繼續維持經營能力深深擔憂。

不過，對實體書店行業持樂觀態度的人也有很多。“沒人相信疫情會讓實體書店徹底消亡。”墨西哥一家二手書店的老闆拉莫斯對《金融時報》說，“無論互聯網如何改變世界，總需要有像書店這樣的地方，為城市中的人們提供可供棲息的‘避難所’。”他從不擔心新冠病毒會徹底毀掉他的生意：“如果我不得不關閉店面，我也會找到另一種方式重新打開。”英國另一家獨立書店斯基利科恩的經理人芬奇姆也向《衛報》表示，“書店的核心價值依然存在”，他們會“一直在那裡”，與顧客聊他們喜歡的書，為顧客查詢那些被遺忘已久的書目。

年歲交替，疫情仍在。伴隨著全世界的抗疫努力，圍繞實體書店的“保衛戰”也會一直進行下去。新年伊始，惟願全世界的實體書店早日等來屬於自己的春天。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馬子倩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