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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建:全球風險資產進入“打折季”?

  意見領袖丨趙建(西澤研究院院長)

  在房地產融資“三條紅線”新規引發中國房企打折銷售之後不久,以美股、石油、A股等為代表的全球風險資產也相繼進入“打折季”,短短三天之內,納斯達克指數已經下跌10%以上,蒸發了兆市值。科技龍頭股單日跌幅有的超過20%。伴隨著全球核心資產美股的下跌,石油、黃金、數字貨幣也開始進入下跌通道。按照A股跟跌不跟漲的習慣,主機板和創業板也在不斷的打折。尤其是代表愛國熱情和給予擺脫卡脖子技術希望的“中芯國際”已經攔腰斬。

  對A股而言,敏感的是,正是創業板剛剛落地注冊製不到一個月。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市場的價格和動量結構就發生了較大的變化:

  1,個股價格的漲跌幅分布由原來的近似正態結構,即大漲大跌股票數量較少的“錐形”,變成了扭曲度極大的“偏態”分布,即或者大量的個股漲幅超過10%甚至20%,或者是最近大量的個股大跌10%,甚至20%的非常多。

  以前大盤下跌時漲跌個股分布一樣是這樣:

  現在的大跌時漲跌個股表現連續幾天是這樣:

  很明顯,右邊的“厚尾”主要由放寬漲跌幅限制的創業板貢獻。

  2,交易量結構發生了巨大的變遷。9月8日,創業板盤中成交額歷史上首次超過滬市,最終收盤成交量與滬市相當。這說明了中國散戶投資者的風險偏好,還是喜歡漲跌幅更大的市場。這種交易結構的變遷,勢必引發不同交易所價格的相對變化和新的輪動節奏。

  放眼全球金融市場,最近幾天如此大的波動,是短暫的震蕩還是步入了下跌趨勢?尤為擔心的是,會不會出現像今年3月份那樣的極端波動:股市熔斷、油價崩潰、風險避險資產無差別大跌等。更深一層,這些現象背後的估值邏輯,是流動性問題,情緒問題,還是政策和基本面的問題?

  我個人的粗淺判斷,有下面幾個可能的原因:

  1,全球風險資產估值之母——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的大擴表運動,實際上已經在6月份結束,也就是說在邊際上流動性已經很難有增量估值支撐(定價是邊際購買者或邊際流動性定價,與存量水準短期內關係不大)。剩下兩個月的大漲依靠的是基於基礎貨幣(來自美聯儲擴表)的信用擴張,也就是廣義貨幣的創造。這背後就是杠杆的復甦,以及情緒的繼續高漲。

  從下圖中我們需要明白一個道理:對於風險資產價格來說,美聯儲資產負債表的水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擴張的速度(邊際變化)。我們看到,今年3月份,即使美聯儲沒縮表,在重大疫情的衝擊下,美股也出現了塌縮,直到美聯儲重新無底線的擴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擴表60%+,帶動整個美股不僅完全收復失地,有些科技龍頭股的漲幅不到三個月也漲了超過60%。

  美股價格與美聯儲資產負債表有極其類似的走勢,但後者已經在6月份停止擴表甚至出現些微縮表

  但是,很明顯,如果美聯儲的擴表運動一旦停滯,甚至出現些微縮表,那麽估值之母就再難以支撐,即使她已經創造了百年新高。但股市需要的流動性是,增量、增量、增量。

  美聯邦政府債務佔GDP比重已經達到了二戰時候的最高水準

  2,情緒面上,美國股市大反彈與A股春節過後的“疫情牛”有相似的投資者組成和心理情緒結構。美國治理疫情時期,政府強製停工停產,但同時向每一位公民(包括綠卡)每周發放600-800美元,向符合條件的小微企業提供無償補貼或無息貸款。那麽設想一下,這些直接用直升機撒的錢,會流向哪裡

  這涉及到人們的預防性儲蓄和理性預期的問題。美國政府發錢的本意是“救急”,保障史無前例的大封鎖(great lock-down)時期人們基本的生活。但是根據持久收入假說理論,這些“天上掉下”的隨機或非持久收入,並不會快速增加當時的消費,當然大封鎖時期很多服務型消費根本沒法正常開展。人們會預期到這樣的補貼不可能一直有,很快就會面臨補貼日期中止,他們的收入又會回到原來的水準,失業的群體恐怕都沒有收入。在這種預期下,人們會果斷的增加預防性儲蓄。在美國,金融市場如此發達,資本市場佔主導金融體系裡,股票、股票型基金及相關衍生品(比如期權)當然成為最理想的選擇。這樣就導致美國的投資者結構在疫情期間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現象:

  散戶瘋狂開戶,個人投資者佔比快速攀升,散戶交易額從過去的10%快速提升到25%。看來雖然股市有巨大的不同,但天底下散戶的心態都是類似的:被封鎖在家的無聊時光裡,隨著大盤起起伏伏上上下下是一個非常理想的kill time的方式。

  3,在散戶的力量不斷擴大的市場裡,非理性的心理和情緒更容易出現(羊群效應、踩踏、驚弓之鳥等),對事件和消息的敏感度更高,更容易受“敘事”的影響。在沒有確定性的趨勢力量出現的情況下,散戶們的心態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獲利盤的了結意願,震蕩太久耐心的消磨,以及美國大選、中印邊境衝突等事件,尤其是“孫正義鯨”和巴菲特“拋股買金”的“恐慌敘事”,已經讓早如驚弓之鳥的散戶多頭們失去了信心,並處於懷疑和焦慮的濃厚氛圍裡。

  中國的股民,則正將來自股市大跌的憤怒集中在一個記者身上,譴責他在國家媒體大平台上不正確的、誤導式的“敘事”。歷史經驗上,面對監管機構和國家媒體這樣的問責,市場往往會采取一種慘烈的方式“逼宮”,直到反轉式的“敘事”和新的政策底出現。這其中資產價格不得不繼續打折。

  4,還有一種技術上的資產價格漲跌的周期力量。這個周期性力量用交易的語言來說,就是“橫久必跌”。為什麽會橫久必跌呢?這裡有著周期論基本的潮汐規律,也有定價理論模型的解釋。簡單通俗的說:在以資本利得(價格上漲作為收益而非盈利)為支撐的定價體系裡,停止上漲是個很危險的事情。也就是在一個趨勢投資佔主導的定價邏輯裡,一旦沒了明確的趨勢,大概率是要向下的。

  進一步的,沿著我研究的債務經濟範式,過去幾年的資產定價基本遵從“事件脈衝+情緒擴散”的模式,或者是“金融海嘯+災後恢復”的模式。最近的兩次事件脈衝,一個負向的,是大疫情,這個在今年3月份以美股和石油的大熔斷和負遠期價格為代表。被動管理形成的杠杆和投資一致行動結構,放大了向下崩潰的趨勢。當時是高風險資產帶動避險資產,投機性資產帶動優質資產一起跌。為什麽這樣,因為市場需要流動性,需要美元保證金來支付清算,來平倉補倉,來滿足贖回的指令。一個是正向的,是超級大寬鬆,沒有任何底限和規則的貨幣大寬鬆。這直接改變了市場的預期,讓市場迅速完成了史無前例的V型大反轉並繼續創歷史新高。但現在美國經濟毫無起色,大寬鬆早已停止了增量擴張的步伐,那麽市場現在面臨的問題是:

  在美聯儲的潮汐規律範圍內,重新尋找方向。

  5,最後,當然是美聯儲,最重要的美聯儲,以及全球央行的貨幣政策節奏,其實已經到了缺乏“想象力”和最後的“逼空”階段。在疫情二階(增速)上基本見底,經濟最壞的情況已經被預期,中國經濟超預期恢復但缺乏足夠的內生“報復性增長”的情況下,投資者的心態正在發生非常微妙,又非常危險的變化,一些有遠見的機構投資者可能在提前為此調整策略,這個微妙而又危險的變化就是貨幣大寬鬆的噩夢:

  通脹,或者滯脹。

  因為歷史上史無前例的貨幣大寬鬆,已經耗盡了投資者所有的預期空間。我們看到,最近的十年期美債收益率已經發生了微妙的異動。而美聯儲也早已意識到了這一點,鮑威爾搞出的那個“平均通脹目標製”,雖然表面上看是更容忍通脹進而是更有利於市場的貨幣寬鬆。但細品起來,那些符合盧卡斯“理性預期”假說的投資者可能會不寒而栗:

  連美聯儲都開始為更高的通脹留後手的時候,資本市場該如何反應呢?

  美國通脹和十年美債收益率都在微妙的同步上升

  6,今年的美國大選最為撲朔迷離,成為金融市場上最昂貴的事件風險。川普家族的出色表現曾經一度讓其佔據優勢,但最近幾天的川普“水門事件”可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不過好在,答案很快將會揭曉。

  因此下一步的結論是,大類資產(實際上是投資者預期)很可能進入美林時鐘的“小型滯脹象限”,在這個象限裡,過度的股票泡沫可能將會“打折”,利率債除了在風險極端爆發的時間段內有避險機會外,信用債可能會繼續處於黑雲壓頂的時間。由於當前的通脹並不是生產性的、有利於下遊的需求拉動型通脹,因此此時的大宗商品也並不具備充分的上漲動力。總之,風險資產在經歷了上半年史詩級別的V型大反彈後,可能會進入一個“打折季”,並在今年余下的時間裡走出嵌套“W”的“L”型走勢。

  當然,這只是一種猜測。除非通脹預期突然發生了變化,又賦予了美聯儲乃至整個全球央行新的資產負債表大擴張的理由。否則,已經“寬鬆疲勞”的市場很可能會選擇另一個方向。

  (本文作者介紹:西澤資本(香港)首席經濟學家,濟南大學商學院教授,西澤金融研究院院長,曾擔任青島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平安銀行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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