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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贏過寶釵,她靠的不止是美貌

一入紅樓,終生難醒

紅樓夢賞析持續征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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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太初 · 來源 | 十點讀書

如果花朵也有選秀,有一種花,非得等眾芳都打過好幾回了,她才姍姍來遲。

開得遲也就罷了,偏偏還有風神雪神的打光加持,琉璃世界裡一株傲然挺立的紅梅,亮得你睜不開眼睛,像一場美的風暴。

薛寶琴就是這一株晚開的梅,整部《紅樓夢》裡,該好的好了,該吵的吵了,她才要理理紅妝,款款出場。

偏一出場就是來奪魁的,一出場就得到了金主的垂青,賈母賞了一件鳧靨裘,逼著王夫人認了乾女兒,一躍成為大觀園之寶的妹妹,皇帝的親戚。

大家都眼紅,牡丹姐姐寶釵第一個發問:“我就不信,我哪些兒不如你?”

寶琴也只是淡淡地微笑,倒是有一首紅梅的詩替她回了句:“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

你們看到的只是寶琴如今的風光,卻不知她背後的寂寞,我們賞了雪地裡那耀眼的紅梅,哪裡記得它們未開時的清冷呢?

1

高調爭豔,填補不被看見的寂寞

“滿城桃李各嫣然,寂寞傾城在空谷。”

紅梅還未盛開時,是在充滿希望地苦修。

待到隆冬,百花衰盡之時,她的生命力才噴薄而出,美得你咬牙切齒,又豔得你不得不愛。

寶琴出場,“曹導”給的第一個鏡頭是踏雪尋梅。

粉妝銀砌的世界裡,一個明豔的女孩披著金翠輝煌的鳧靨裘,旁邊站著大紅猩氈的寶二爺,背景是一個丫鬟,抱著一瓶紅梅。

如此嫋娜,讓風流的寶二爺也成了陪襯,哄得老太太也心甘情願地承認寶玉不如人。

寶琴賽詩,吟出的第一句是:“綺袖籠金貂,光奪窗前鏡。”

她的志向是唐明堂,要將萬千風光攬在身的,所以賈母的房間她睡得來,寶玉沒有的鳧靨裘她穿得來。

她不推不讓,也不和你謙虛,她要將這過去未聽過的讚歎都收來,她要彌補那不被看到的遺憾。

明豔好梅,偏偏只能盛開於隆冬;熱情美女,偏偏從小漂泊在野。

薛姨媽向眾人介紹寶琴:

她的父親是好樂的,她從小跟著父親走遍四山五嶽,這個省住一年,那個市曠半年,天下十停,已走了五六停。

乍聽之下真是豔羨眾人,只是薛姨媽還留了一句,她說:“可惜那孩子是個福薄的。

一個女孩子,從小跟著經商的父親四處漂泊,母親又有痰疾,遊歷四海的另一面,是居無定所的動蕩,隨時準備走人的不安。

父親忙於做生意,母親臥病在床,勢必不能給她過多的關照,更不可能像薛姨媽那樣,教自己的女兒做手工。

沒人陪她燒烤,沒人陪她飲詩,沒人同她深夜聊天,當然也不會有人,給她雨夜的探望。

所以她看到史湘雲烤鹿肉吃,一開始是震驚的,等到湘雲招手喊她過來加入,她又吃得比誰都香。

大觀園群芳在蘆雪庵賞雪作詩,好不容易逢著一個集體活動,這可把她激動壞了,以一對三,直接迎戰大觀園詩才最盛的三劍客,絲毫不介意是否會搶了主人的光芒。

暖香塢裡大夥制燈謎,眾人苦苦思索時,她偏要走過來說,我從小就走遍大江南北,早就揀了十個古跡做成燈謎詩,你們猜猜唄。

是不是挺扎心的,大家都在當差生的時候,她偏偏要走過來說幾年前我就解出了這些題,你們與其浪費時間做題,不如直接瞅瞅我的答案。

看似處處出頭,一點都不懂得收斂自己的鋒芒,實則是寂寞太久的釋放,她拿出最風光的才華,只為吸引大家的目光,尋一種從來稀缺的存在感。

這樣強烈的表現欲,像極了民國才女林徽因,一個憂傷的女孩子,自小陪著不受寵的母親住在偏院,大家族想不到她,父親看不見她,她便寂寞地苦修著,等到可以綻放的那天,她才不要扭扭捏捏故作謙虛,她要大鳴大放,普天同慶。

這也是亦舒師太的境界:“掘一個洞,藏起來,勤力修煉,秘密練兵,待有朝一日,破土而出,非得像十七年蟬那樣,混得桂花香,大鳴大放,路人皆知。”

所以,當你看到社交場合那個鋒芒畢露的女孩子時,不要急著討厭她,她只是在撫慰自己的孤單。

2

真誠交友,彌補沒有閨蜜的冷清

“野杏堪同舍,山櫻莫與鄰。”

經常搬家的寶琴,是沒有朋友的。

小孩子跟著父母四處做生意,沒有自己的選擇,假設她剛好在這邊認識了一個朋友,過一年,又得離開,重新投入一個陌生的城市。

像極了那些到處轉學的學生,沒有機會與人建立深厚的友情,隨時做著要離開的準備。

她唯一提到的朋友,是八歲那年在碼頭上遇見的外國女子。

那女子佩戴倭刀,打著垂簾,像一個遊歷四方的俠女。

那女子精通中文,便在手帕上寫了一首詩,她留到現在,幾處變遷住所,都不曾丟掉。

於是小小年紀的她提筆寫下:“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離人恨重。”

每一座城市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沒有差別,唯有離別的情感是最深刻的。

比林黛玉還小的年紀,心態卻比賈母還老成,她的孤獨感是深入骨髓的。

所以她一進大觀園,見到了那麽多女孩子,肯定是要交朋友的。

早慧、敏感、純真的她,勢必要尋覓相通的靈魂,這注定了她不會和寶釵玩在一塊,只會接近黛玉和湘雲。

黛玉和湘雲,一個從小沒了媽,一個繈褓之間父母違;一個婉約,一個豪放,都是詩人的氣質。

一個純真心熱,一個慷慨豪爽,都是真實的性情。

史湘雲主動拋出玩耍的邀請:“傻子,過來一起吃燒烤。”

薛寶琴看出林黛玉是個出類拔萃的,便有意地和她親近,很快便以姐妹相稱。

友情得來不易,她比誰都珍惜。

寶玉送了她兩盤植物,她立馬送給了林黛玉。

若是賈母找不到她,鐵定就在林姑娘的房裡窩著呢。

喜歡展現自己的人分兩種:一是目中無人,與人競爭只為了打壓別人,突顯自己;一是為了融入別人,傾盡所學,只為了讓他們喜歡自己。

寶琴是後者。

她喜歡溫暖,喜歡熱鬧,渴望融入姐妹群裡,所以她會放低自己,她的張揚,更多的是一種示好。

3

不入薄命司,成就苦修歲月的美滿

“一春幽事有誰知?東風冷,香遠茜裙歸。”

婚許翰林之子,上京發嫁,聽起來何等金貴。細細一想,卻藏著太多的卑微。

隆冬臘月,一個江南女子隨兄前行,到達大觀園時,衣裳單薄,一件可以禦寒的大襖都沒有,賈母的鳧靨裘也是因為這個加持的。

女子待嫁,為何不在閨閣等待迎娶,要主動尋往夫家呢?

寶琴入京的背景,母親臥病,父親病逝,官號削籍,只剩一個普通商人的身份而已。

而這時,梅家已經生了悔婚的意圖,薛蝌是要趁著梅家還沒到京城趕緊把妹妹送過來,尋一個賈府的庇護,謀一個轉機。

寶琴憑借著過人的天姿,確實也沒讓家人失望。

她一開始的身份好像只是個局外人,許了婚,不會涉及到與寶玉的關係,成不了黛玉的情敵。

很多人會將她作為大觀園的監視者,但事實上,大觀園對她的意義是足以扭轉人生。

賈母賜裘,添了她單薄的行頭;王夫人認女兒,添了她元妃之妹的名號。

偏偏這些貴重的加持,她都擔得起,就如同那件金碧輝煌的鳧靨裘,她剛剛好合身。

用湘雲的話來說:這一件衣裳也就隻配他穿,別人穿了實在不配。”

美哉寶琴,紅梅綻放好似一夜之事,卻哪裡少得了那些寂寞清修的年歲。倘若寶琴是個空有皮囊,不學無術的富二代,閱人無數的賈母又豈能看上她。

惜字如金的曹公這樣評價寶琴:“年輕心熱,本性聰敏,自幼讀書識字。”

脂硯齋追評在後:“此書凡雲知書識字者,便是上等才女。”

她的才氣是可以同黛玉和湘雲比肩的,她的大氣得體又與寶釵同出一脈。

停機德與詠絮才,她何嘗不是“兼美”,好就好在,她有她的謙虛。

德以配位,寶琴用自己的修行,贏得了這一場加冕。

紅梅喜溫暖氣候,卻耐得了貧寒,對土壤要求不嚴,是長壽的樹種。

寶琴最後是不入薄命司的,拔尖如她,不入金陵十二釵,是因為她嫁得良人,得了個好歸宿。

昔時,賈母見寶琴立雪可人,吩咐惜春將這一場景入畫,呈給元妃,美言了一番。

元妃出面幫襯著,這才讓梅翰林家心服口服地迎娶寶琴。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紅樓夢》中時常被提及的報恩行為,是鳳姐之於姥姥,姥姥之於巧姐。

但在這裡,賈母出手相助寶琴,何嘗不是一場美善之宴。

整個家族衰頹,繁華落盡,落了片白茫茫大雪真乾淨。

好在還有一個紅梅立雪的寶琴,證明著那場最美的歲月,並延續了幸福。

好在還有一個人是幸福的,而她的這份幸福,是金粉世家的最後一個善舉。

而那些有寶琴之志的女孩,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在苦寒中清修時,不忘磨礪自己的德行,有朝一日德育貴人時,你要配得上,擔得起。

畢竟鳧靨裘不是人人可以穿得,但只要你做足了準備,你就值得。

-作者簡介-

作者:太初,三聯中讀簽約作者,曾獲“第六屆全球華文青年文學獎”,作品發布於三聯平台、《福建文學》、香港《字花》、《遇見張小嫻》平台。本文首發十點讀書(ID:duhaoshu),超3000萬人訂閱的國民讀書大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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